船在青水上行了約莫半日,衛延放了飛火流星出去。
一點兒亮光在灰白的天空中一閃即逝,邵萱萱不知為什麼就想到了搞笑電影裡的台詞——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她卻笑不出來,來的不一定會有千軍萬馬,卻一定有決定他們生死的人。
白鳥的屍體已經僵硬了,秦晅似乎也暈了過去。
邵萱萱朝著秦晅的方向挪了挪,輕輕地拿肩膀撞他。
秦晅睜開眼睛,木然地看著她。
邵萱萱猶豫片刻,主動湊過去,將嘴上的破布蹭到了他唇邊。
秦晅瞬間明瞭她的意思,張嘴咬住布料,邵萱萱往後仰了仰頭,很快將嘴巴解放了出來。
「解藥我放在袖子裡了。」
秦晅苦笑,現在說這些,到底還是晚了。
邵萱萱自然也看懂了他這笑容的意思,但是換句話說,他要是還全須全尾的,她可真不敢就這麼冒冒然給解藥。
毒蛇總是要拔去毒牙,才能為人所飼養的。
邵萱萱想要秦晅再如法炮製,幫著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秦晅乾脆地拒絕了,「咬不動,沒力氣。」
邵萱萱憤然:「就是一根繩子而已。」
秦晅語氣譏諷:「那就要多謝你買的那半斤藥粉了。」
邵萱萱臉皮畢竟沒有厚到可以完全睜著眼睛說一瞎話的地步,含糊分辨道:「誰知你樹敵這樣多,中了毒也難叫人放心。」
「你才知我處境?」秦晅一點兒也不退讓。
邵萱萱也沒了主意,那要怎麼辦呢?
秦晅卻又道:「你將那支袖箭拔出來。」
邵萱萱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袖箭」,是插在白色水鳥身上那支。
邵萱萱努力往那邊挪動,膝蓋全跪在了血水中,不知是人血還是鳥血。她咬咬牙,低下頭挨近鳥屍,臉頰碰觸到粘稠的血液和僵冷的鳥身。
袖箭不長,大半箭身都沒入鳥身,拔出時血沫飛濺,甚至有些落進她眼睛裡。
邵萱萱咬著箭身,突然有些擔憂,箭上要是有毒,那不就完蛋了?
按著秦晅的指點,她將袖箭放到船舷上,被縛住的雙手果然成功拿到了它。
船越行越慢,似乎有了靠岸的打算,邵萱萱焦急地拿鋒利的箭頭磨礪著繩索。
繩子終於斷開的瞬間,秦晅阻止了她立刻想要割斷腳上繩索的想法:「先拿解藥給我。」邵萱萱再不遲疑,自袖子裡尋了解藥出來,塞進秦晅口中,這才低頭去割腳上的繩索。
秦晅雖然解了毒,要立刻恢復力氣還是不大可能的,況且手足俱殘,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邵萱萱幫他裹了傷口,遲疑地看著船外有些湍急的水流。
「真的要從這裡跳下去?」這跟沉江也沒什麼區別吧?
「你識得水性,我如今解了毒,也能在水中屏息忍耐一二,總比落到皇叔手上要好些。」
邵萱萱也是真怕了喜歡不動聲色搞「恐怖主義的齊王,心裡哀歎了一聲「上帝保佑」,先將秦晅推了下去,自己也緊跟著跳入水中。
秋水時至,水流激昂,邵萱萱只來得及拽住秦晅的一角衣衫,就被江水沖擊得直往下游而去。
滿目都是灰青色的江水,再看不到倒映著的蒼穹和雲朵,就連衛延發現他們落水之後的呼喚聲,持篙撥動水體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青水湯湯,遠山如黛。
邵萱萱起先還能盡力游著,避開暗礁,到了後來,已經只剩下屏息的意識。天光暗淡,世界在她的意識中無聲睡去了。
再醒來,身上纏滿了不知名水草,半個身體都陷在泥灘裡,竟然死裡逃生,躲過了這一劫。
她吃力地從污泥中爬起身,下意識去尋找秦晅,啞著嗓子喊:「秦晅?秦晅?殿下?太子?」
稱呼換了一圈,也沒得到應答。剛剛活過來的心又沉寂了下去,秦晅要是真死了,她的日子也就可以開始倒計時了。
她抹了把臉,沾了滿手的泥巴很快蹭到了臉上,拖長了聲音繼續喊:「秦晅——太子——小變態——」
「胡亂喊什麼?」
一個男聲突兀的響起,帶著濃濃的不滿。
「你是生怕人家找不到我們,還是特意想來報復我?小變態又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