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鬥毆

新年之後,日子過得飛快。

宮裡的日子表面上波瀾不驚,私下卻暗流洶湧。皇帝臣子們相互博弈,后妃們有后妃們的算計,皇子們有皇子們的計較,就連宮人和內侍們的小圈子裡,也充滿了明爭暗鬥。

邵萱萱兩耳不聞窗外事,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如何提高自身實力上面。

火銃雖然殺傷力不錯,但射程畢竟有點坑爹,她在軍器監走得多了,很快就瞄上了另一樣古代比較常見的武器——十字短弩。

工官們在她的建議下,將短弩的體積改小,又增加了填裝彈藥的凹槽,點射威力自然是比不上現代槍械的,射程卻比火銃遠得多了。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木倉桿子裡才能出政權,都是義務教育階段政治課上學的東西。

這是個肉弱強食的世界,人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想要保護想保護的人,需要強大的內心和實力。

感冒好了之後,她扎馬步的時間明顯延長了,每天早上都堅持晨跑……手握火銃,被後座力鎮得手掌麻痺的時候,另一種滿足感卻油然而生。

這種狀態有點類似於當年的高三備考,晨霧未消,腳踩在積雪上,全身的骨骼都清醒了。

只可惜,那個人已經死了。

秦晅仍舊不願意教她太多東西,想要飛簷走壁是絕無可能的,但較之前也算好了很多。

邵萱萱這具身體本來就有些底子,運動熱身之後,學些小擒拿手啊、刁鑽的攻擊招式啊什麼的,倒也有了些模樣。

秦晅明知自己是在養虎為患,看著她滿頭大汗地反覆練習,又開不了口去阻止。

那麼嬌氣的一個人,如今也想變強,想活下去……

秦晅靠在床頭,讓張舜開了窗,看著邵萱萱一次次小跑著不遠處的小徑上經過,心思不知飛到了哪裡。

饒是張舜這樣察言觀色的高手,也猜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

至於每天風雨無阻堅持繞著寢宮跑步鍛煉的邵萱萱,他就更不懂了。

「殿下?殿下?」

他一連喚了好幾聲,秦晅才回神,將手裡的杯子放回到茶盤上。

籠子裡的鳥,到底沒有天上飛的叫的悅耳動聽。

張舜正要轉身呢,秦晅突然問:「張舜,你看聶姑娘,長得好不好?」張舜愣了一下,立刻笑道:「聶姑娘生得仙姿佚貌,便是比那月裡的嫦娥,也是不遜色的。」

秦晅嗤笑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張舜出了門,正瞅見邵萱萱從假山邊的小徑上氣喘吁吁的跑過。少女的頭髮被髮帶束著,穿著翠綠色的小袖短襦,俏麗得似一隻翠鳥。

仙姿佚貌什麼的是誇張了點,但也算得清麗秀美了。

張舜悄悄往門縫裡望了一眼,屋裡的窗戶仍舊開著,寒風吹得地上的火爐都起點明火。秦晅仍舊像方纔那樣靠在軟墊上,若有所思地瞅著窗戶外面。

不用說,也猜的到他到底在看什麼。

到了晚膳的時候,秦晅盯人的模樣就更明顯了,不止張舜有感覺,連埋頭苦吃的邵萱萱都忍不住扭頭回瞅他。

這麼盯著自己幹什麼?

嫌棄我吃太多了?

邵萱萱自我反省了一下,開始實施「強身健體,刻苦上進」計劃以來,胃口是好了不少,食量從原來的兩小碗管飽增加到了三碗。

屋子裡點心的消耗速度也比以往快得多,她在這裡進出也算自如,經過桌邊案旁的,隨手掂那麼一塊的動作也不知被秦晅看到幾次了。

「那個……」

她話還沒出口呢,秦晅已經伸手掐在了她臉上:「你是不是胖了?」

邵萱萱愣住,張舜低頭當沒看到,其他宮人也紛紛偏頭看窗戶的看窗戶,低頭看地毯的看地毯。

「胖、胖了?」邵萱萱下意識回了一句,感覺到臉上的手挪開了,然後肩膀就被捏了一下,接著是胳膊,手肘……

在他的手掐到腰上的時候,邵萱萱總算回神,捏著筷子跳了起來:「胖了就胖了,你幹嘛掐我呀!」

做男人這麼小氣,這還是太子呢!

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冒牌的,這吃的也不是你家的糧食啊!

存心找碴吧!

秦晅淡定地收回手:「咋咋呼呼成什麼樣子,」手指頭在桌子上輕敲了一下,「坐下來,好好吃飯。」

邵萱萱狐疑著把椅子拉遠了一點,重新拿起筷子。

秦晅示意宮人舀了勺子豆腐到自己小碗裡,嘗了兩口,也讓她給邵萱萱舀一些。

邵萱萱來者不拒,三兩口就把小碗吃空了。

秦晅便親自動手,又給她舀了一碗。

邵萱萱看秦晅的眼神有點閃爍起來了,這麼好的待遇,有什麼陰謀?還是……某個已經被她徹底打入冷宮的揣測,又模糊著冒了出來。

然後就聽秦晅說:「今晚不要去耳房了,就留在暖閣裡歇息吧。」

邵萱萱的臉登時就拉長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原來是飽暖思淫欲了!

「不用了吧,我們不都商量好了的,以後……」

「誰同你商量過這個?誰同你說以後都不—用—了?」他把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說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邵萱萱一股無名火衝上來,咬牙道:「你所謂的合作,就是這樣?什麼都要聽你一個人的,什麼都要按你的意思來?我提了那麼多次報仇,你幾時放在心上?總是不急,太子殿下偏偏對這種事情急得不得了?!」

秦晅的臉慢慢黑了下來,「砰」的把勺子扔回到湯碗裡。

滾燙的湯汁飛濺而出,邵萱萱閉緊了嘴巴,滿室寂靜。

「都給孤出去。」

張舜趕緊跟宮人們使眼色,幾個姑娘貓似的一溜煙出去了。

「叫你出去,聾了不成?」

張舜連忙也往外走,邵萱萱跟著也站起來,被秦晅一把拉回到椅子上:「坐下!」

邵萱萱一把掙脫:「這宮裡找不著男人,還缺能給你暖床的女人?」

秦晅乾脆用上了功夫,三兩下就又將人按回到椅子上。邵萱萱也算學過幾招小擒拿手,可在他面前,完全是不夠看的。

「你以為當皇后就只掛個虛銜,便能享盡榮華了?」秦晅冷冷道,「便是當今的皇后,皇帝要去椒房宮過夜,你道她躲得了?」

邵萱萱瞪著他:「你現在還不是皇帝呢,齊王還沒死,就先做起皇帝夢來了?」秦晅幾乎要抬手打她,忍了又忍,一腳將桌子踹翻。

「又不是沒睡過,如今知道給他守節,那也太晚了。」

邵萱萱抬手就往他臉上招呼,秦晅偏頭躲開,邵萱萱另一隻手已經拔了頭上的簪子下來,下狠力往下他嘴上扎去。

秦晅反手握住她手腕,只微微一擰,「喀拉」一聲,左手手腕脫臼,簪子也從她手上滑脫。

邵萱萱還不死心,右手跟泥鰍似的從他手掌中滑脫,又去拔他頭上固定髮冠的玉簪。

秦晅意外的「咦」了一聲,「進步不小,倒是我小瞧你了。」說著,將她右手也重新捉住了。

邵萱萱以為他又要將她手打脫臼,下意識閉了下眼睛,那模樣,活脫脫被踩住了尾巴的貓。

秦晅已經開始用勁的手指登時就頓住了,罵道:「比外面那些閹貨還慫,」將她兩手交到一隻手箍住,薅住頭髮逼得她把臉抬起來,「我若是你,說什麼也不能在這時候閉上眼睛,斷掉兩隻手,也要拚個魚死網破。」

邵萱萱嚥了下口水,沒接腔,秦晅滿意地鬆開手。

「你以為誰都是你?瘋子!」邵萱萱抱怨著衝他抬起脫臼的那隻手,另一隻手順勢搭在他肩膀上,「快幫我把骨頭接回去啦。」

秦晅「哼」了一聲,對她這種勇不過三秒,認慫最快的性格,他到底還是有點瞧不起的。

「手伸過來我瞧瞧。」他才要去碰她脫臼的手腕,邵萱萱卻猛地抓緊他肩膀,曲膝重重撞向他胯間。

兩人離得又近,這一下撞得又凶又狠,秦晅立時彎腰,冷汗都飆出來了。

邵萱萱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被地上散亂的凳子和碗碟絆倒,硬著脖子道:「魚、魚死網破,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這種方式的偷襲她已然不是第一次得手了,膽子也大了許多,退到足夠安全的距離之後,便冷眼瞧著他在那痛得發抖。

傷人便要傷在最不耐疼的地方,殺人就得毀屍滅跡,她自我鼓勵似的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秦晅飯前換下了外袍,屋內又暖和,身上的衣服其實還挺單薄的,這樣彎著腰,幾乎能看到背上蝴蝶骨的線條。

纖瘦,柔韌,連顫抖的頻率都像極了某種蝶類振動翅膀的模樣。

但這也不過是表象罷了,翅膀上每一片鱗片都是劇毒的,只要給他飛翔的自由,光是煽動起風就足夠傷害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