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渾渾噩噩回到房內,怎麼也沒辦法安穩入睡了。
此時宮門緊閉,銀月如鉤,她收拾了東西,迷倒了守衛,悄悄從側門溜了出去。
椒房宮跟皇后寢宮距離不近,夜色下大道霧氣濛濛,她貼著牆根小跑,總疑心有人跟在身後。
好不容易過了通訓門,她幾乎是小跑著往儲宮方向趕的,路上遇上好幾撥巡邏的禁衛,也顧不得躲避了。
虧得那些禁衛認識她,知道這位是當今太子身邊的紅人,不曾阻攔。
露濕路滑,一直到看到寢宮門口那一排素色的燈籠,她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後背的衣服都竟然都濕透了。
張舜衣服都沒穿好,急急忙忙迎了出來,「聶姑娘!」
邵萱萱反抓住他胳膊:「秦……太子殿下呢?」
「殿、殿下睡著呢。」張舜被她的狼狽模樣驚到,「怎麼了?」
邵萱萱沒理他,推開她往裡衝去——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攔的,只門口守著的暗衛動了動眼皮,但也任由她往裡衝去。
寢宮裡燭火昏黃,床邊的燭台燃著一排素燭,秦晅已然被驚動了,披著衣服站在床前,皺眉看著她。
只那一眼,邵萱萱惶然的心就落回了肚子裡。
他還在!
還是本人!
繃緊的弦鬆開了,她登時雙腳一軟,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
「怎麼了?」
秦晅往前走了兩步,凝視了她一會兒,才不大情願地蹲下來與她平視。邵萱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深吸了口氣,才道:「我方才在皇后那,看到她在抄經堂……燒什麼東西,還念叨著要她兒子早點回來。」
秦晅「喔」了一聲,並沒什麼意外的表情。
「那些塗了硃砂的黃紙是不是就是招魂幡?她、她知道你不是太子了,」說著說著,她又有些後怕起來,「萬一……」
「萬一什麼?」秦晅笑了下,「當母親的認不出親生兒子才是奇聞——她既然忍了這麼久,自然能夠忍更久。」
「什、什麼?」
「你當她真是傻子?」秦晅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她早知我不是她親兒子,不過是怕老皇帝知道了要廢儲,裝傻充愣罷了。」
邵萱萱茫然地看著他:「既然知道你不是,何必還這樣護著你?」
秦晅有些無語地看著她:「不護著我,難道還護著別人的兒子?她這個皇后還當得穩?」
邵萱萱腦中不由自主閃過皇后流著淚的臉頰,五味陳雜,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恐懼。
她雖然身居高位,卻弄得丈夫不像丈夫,兒子不是兒子,當真行錯一步都不行。
「那她現在……」
「一個婦道人家在經堂裡唸經還是詛咒,與我有什麼干係?」秦晅倒真是看得開,「她老老實實待著,我也沒空理會她,她若是真想鬧大,那便是自尋死路。」
邵萱萱默然,她想說你現在還在她兒子的身體裡,享受著她兒子的幸福,可她自己也借用著聶襄寧的身體。
即便身不由己,結果卻是一樣的。
見她沉默下來,秦晅倒是起了調笑的意思:「反倒是你,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跑回來,這麼擔心我?」
這話一出,邵萱萱的表情就有些曲扭。
她下意識覺得秦晅是不應該說這樣的話的,他應該冷著臉訓斥,應該一臉麻木的殺人,應該正臉也懶得給的鄙視嘲諷。
可面前的少年艷麗的五官裡蘊藏了笑意,幽深的眸子星子一樣閃亮,就連平時都揚起的鋒利眉毛,也柔和了不少……
「擔心你不是很正常的,」邵萱萱木著臉,違心的話從沙子一樣從喉嚨裡擠出來,「你要死死了,我可怎麼辦——就是換成原裝的那個吧,之前的協議也完全作廢了。」
秦晅臉上的笑容迅速就熄滅了,臉色青筍筍的像是籠著一層青煙。
「你還是多替你自己擔心擔心吧,你死個七次八次,也輪不到我。」
邵萱萱嚥了下口水,自然而然接口道:「我死了,體內的母蠱肯定也得死了,你……」
「你就不能學學張舜,學學綠葛,學幾句好聽的話來說?」秦晅終於還是不耐煩了,「你這種態度,我憑什麼喜歡你?」
邵萱萱愕然:「你當真喜歡我?」
秦晅噎了半天,咬牙切齒道:「我不過是打個比方——我之前說的話你都忘了?你不努力讓我瞧你順眼一些,喜歡上你,還指望當皇后?!」
邵萱萱瞬間就想起了他那句霸道異常的話:「我放著那麼多美人不顧,這麼大犧牲,總是要點回報的。最起碼,你得喜歡我才行吧?」
她尷尬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含含糊糊道:「那你之前也說了你喜歡我的事情『可以商榷』」,她頓了頓,「具體怎麼個條件?」
秦晅的下顎瞬間就收緊了,良久,才道:「今夜這樣的表現,封得一個更衣吧。」
邵萱萱對后妃的封號並不太熟,聽這名字品級就不大高的樣子,多嘴又追問了句:「跟皇后還差著幾個品級?」
秦晅翻了個白眼,這位倒也是個實在人,她以為是在玩她家鄉那個什麼過關升級的遊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