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換成有氣節的女子就該將負心漢的東西扔進糞坑,莊良珍不行,這是她用傳家玉珮換來的,如今又身無分文,除非腦子壞掉才扔它。

適才她佯裝要走也是虛張聲勢,如此罕見的龍骨血,倘若連悅寶閣都不識貨,其他地方便也不用想了。

此外,莊良珍還相信一個人的運氣是有限的,如果在沒那麼重要的事情上消耗,關鍵時刻可能就沒了。

賭.錢就是一個最耗最耗時運的行為,所以賭徒比常人坎坷,生活跌宕起伏。贏得錢越多,後半生所剩的好運便越少。

她希望把好運留在今後,所以放棄下注。畢竟贏錢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容易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馬,一共十一場比賽,最後一場還是十倍的翻本,十一場下來幾萬兩白銀賺得這麼容易不是好事,而且賺了這個錢,今生的好運怕是也要耗光。

春露撓撓頭,眼睜睜看莊良珍又穿過下注司,難道姑娘真不是來下注?還有人看賽馬不下注的?

鶴鳴樓二樓以上皆是雅間,這裡的雅間與外面也略有些不同,每一間都有專屬的客人,也只接待這一個客人以及他的朋友。

余塵行的雅間在二樓,陳設佈置竟與私宅差不多,古玩器皿一應俱全。

向賽場方向開的大窗只拉了一道精緻的竹簾,纖薄又別緻,從裡向外看,彷彿只隔了一層淡淡的輕紗,可若從外往裡則一片模糊,這樣的設計極大的方便了女兒家,既能盡情賞賽,又不怕被人察覺失態。

余塵行抽籤抽到第一場,秋水與春露眉開眼笑的躲在簾後評頭論足,無非這家的公子沒有少爺高,那家的公子沒有少爺俊俏。

外面的喧囂似乎一點也影響不了莊良珍,她吃了一盞茶,盯著棋盤發呆,時而左手黑子,右手白子,幾番廝殺也未分出勝負,頓覺疲乏,才蜷在羅漢床悄然睡去。

比賽越來越激烈,自家少爺一馬當先,秋水與有榮焉,餘光瞥見莊姑娘合衣躺下,便找來羅衾為她蓋好,又示意春露不要出聲。

……

男神一出場就奪下榜魁,女孩們發出歡呼,嬌嫩嫩的好聽,引得一眾少年郎不停望去,可惜隔著簾子,什麼也看不見。

「有什麼好看的!要是我表哥在,哪裡就能輪到他。」鄔清月撇撇嘴,她對余塵行沒好感,因為他似乎對賤婢莊良珍很感興趣。

女孩們附和的笑笑,心裡不以為然。

動不動就你表哥你表哥的,我們命不好沒有這樣的表哥,只能看看余公子!

余塵行得意洋洋的跳下紅馬,習慣性的去摸摸馬頭以示嘉獎,紅馬腦袋一歪,往旁邊挪了兩步。

德性!他罵了一句,目光探向東面一間窗子,那是他的雅間,此時她是否正坐在簾後望著他。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眉目不由舒展,整個人看上去溫和了不少。

誰知胳膊一痛,誰掐他!他不悅的轉過頭,一驚,立即又把頭轉回,假裝沒看見,抬腳就要跑。

「余大人,我家公主說了,一炷香之內您要是再不滾去紫樓,她就真嫁給余塵驄。」

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宮女,佳陽身邊的錦兔。

一炷香之後,余塵行並未去紫樓。佳陽氣的心肝肺都快爆了,提著裙子便往樓下衝,身後宮女內侍烏泱泱亂成一團。

幸好她還分得清輕重,戴上了帷帽。

閉著眼都能猜出余塵行此時正在幹嘛,她徑直踹開雅間的門,室內一群不正經的世家公子正在談笑,左側那位正是余塵行,懷裡還抱著個美人,美人一手餵他吃葡萄,一手搭他胸口。

這幾人都是自小玩到大的,誰還不知誰底細,一見公主親自殺上門,各個悶聲憋笑,找個理由一哄而散。

卻是可憐了那躲閃不及的小美人,被公主一雙妙目生生瞪得魂飛魄散,最後連滾帶爬的奪門而逃。

呸!

佳陽對著余塵行的臉啐一口,被他用扇子擋住。

「火氣這麼大。」余塵行笑道。

「姓余的,」佳陽眼睛一眨都要哭了,「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嫁給你哥哥?」

「你當然敢,但是我不希望。」

真的嗎?佳陽一頓,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滾:「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你能嫁給既喜歡你同時你也喜歡的。」余塵行鄭重其事道。

「我喜歡你。」

「可是表姑啊,我實在無法跨越親情愛上你!」他沉痛道。

「不准叫我表姑!」她尖叫。

余塵行別過臉,剝葡萄吃。

「佳陽,你不能喜歡我。」他吃完葡萄,用帕子擦擦手,似乎不忍她流淚,又用那擦過手的帕子去擦她臉,佳陽渾然不覺。他說:「駙馬這個差事,我不行的,估計做不了一個月就得殺頭。」

「為什麼呀?」

「你太能吃醋,會把我的美人挨個瞪死的,我肯定不樂意,頂撞殿下也是在所難免,到時候可就慘了。」

「那你就喜歡我嘛,努力的喜歡我啊,母妃說男人如果真心喜歡你,就不會想其他女人了。你使勁喜歡我不就行了。」佳陽圓溜溜的眼睛格外無邪。

你母妃的話你都信!余塵行拍額,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公主殿下,您就饒了小的吧,再逼下去,還不如把我切了,扒拉扒拉進宮給您當內侍得了。」

你以為我不敢嗎!佳陽雙眼怒睜,一隻小手就要往他腿.間探,嚇得余塵行反手一擋,臉色沉了下來:「胡鬧!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佳陽用力咬著下唇,見他真的惱了,不由心生怯意,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憤然起身,甩袖離去。

小姑娘發狠的氣話真是天真又好笑。

余塵行不鹹不淡道:「殿下慢走。」

……

甫一跑出雅間,錦兔立即上前,先是用帕子擦淨佳陽臉上的淚珠,又拿出一盒香脂輕勻細抹,最後再撲上細膩而滋潤的桃花粉,一套動作下來又快又穩,眨眼間哭哭啼啼的天真小姑娘又變成端莊精緻的美人兒。

「查查哪家的歌姬,把那只餵葡萄的手剁了。」佳陽音質甜軟,語氣就像是在說一隻礙眼的小狗小貓。

「是。」錦兔脆聲道。

但她很快又折回來。

「殿下……」她氣喘吁吁道,「派去的侍從回話,說,說大蘇請他們給您回個話,不必費事,余大人已經把歌姬買回家去了。」

大蘇是余塵行的隨從。

「他知道我要找那歌姬?原來我在他心裡就是那麼惡毒的人!」佳陽一雙素手險些將絹扇掰折,狠狠瞪了錦兔一眼,「蠢貨,都怪你們這幫蠢貨,指望你們做一件可心意兒的事怎麼就那麼難。」

「佳陽,發生什麼事了?」余塵驄剛結束第三場賽馬,意氣風發。

他身材高大,五官也不醜,可就是不如余塵行討人喜歡。佳陽哼了聲,假裝沒聽見,轉身就走。

……

外面鼓樂喧天,莊良珍揉了揉眼,估摸比賽至少進行了七場,忽覺有陰影探向她額頭,眼睫立時睜開。

余塵行大咧咧的俯在她上方,見她睜開眼,不由一笑,對著她頸子吹了口熱息。

春露和秋水不知哪去了。

「能吃能睡是福氣。」他挨著她坐下,地方不夠,生生將她擠了過去。

「你能借我兩個護衛嗎?」她渾然不覺他的調侃,只說自己想說的。

「幹嘛用?」他好奇的打量棋盤殘局。

「我答應白點親自送它回家。不遠,來回也就兩天的路程。」

余塵行哦了聲,終於發現黑子的破綻,立即添上一白子,破掉黑子大龍,搞笑,這麼簡單你都沒破開,他指著棋局大笑:「傻瓜,你看。」

「傻瓜」看了他一眼,舉起白子,吃了他兩顆黑子,余塵行笑:「垂死掙扎。」

雙方你來我往七八回,黑子一直平平無奇,只守不攻,似要修補大龍被破造成的損傷,余塵行步步緊逼,興奮的眼角飛揚:「先說好啦,我要是贏了你就給我摸一把,親個小嘴也可以。」

莊良珍充耳不聞,一心防守,隨著第十二顆黑子落下,風向突變,先前每一步看似防守的堡壘都變成利刃,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橫斷白子,殺的余塵行好不狼狽。

「行啊,丫頭!」余塵行手拄下巴,擰眉沉思,補上一子。

現在每走一步明顯要凝滯好幾息,再無一開始的張狂勁,他是絞盡腦汁,非贏不可。

秋水輕手輕腳的上前為二人換上熱茶,又撥了撥熏香,欠身退下。余塵行撓了撓頭,上半身都撐在棋盤上方,專注之際,腦門都快頂上莊良珍,仍無所察覺。

被他額前細碎的絨毛扎癢,莊良珍側開身體:「你能正常一點麼?」

余塵行哦了聲,退回去,眼皮抬也未抬。

又不知過去多久,秋水才低眉斂目進來:「少爺,終場馬上就要開賽,是否要奴婢伺候您更衣?」

「哦,你去幫我說聲,我棄賽。」

棄賽!秋水張大眼,愣愣看他,似乎沒聽懂。

「對啊,不比了。」余塵行乾脆利落,眼睛卻看向莊良珍,「先前只想著出風頭,現在冷靜下來突然覺得娶公主好可怕。娶了她,以後我該如何風流快活?」

他嬉皮笑臉。

莊良珍輕輕落下手中黑子:「你輸了。」

秋水神情複雜的看了莊良珍一眼,轉身退下。

余塵行又對春露使個眼色,小丫頭也頷首退下,少了兩個人,本就寬敞的雅間突然變得更加靜謐,他一面解衣一面道:「本少爺輸得起,說吧,你想碰哪兒,或者親我也可以。」

「不必,我並未在輸贏上有所要求。」

「那不行,我怎能佔你便宜,既然說贏了摸你親你,那輸了自然也要被你還回去。」他一副急色模樣,跨過棋盤,蹲在她身前奸笑。

她反應呆板,真不知良驍是如何跟她上床的。余塵行在心裡冷笑。

似乎承受不住男子的壓迫,她終於開口:「你真要我碰?」

「當然,來吧,我不會反抗。」他牽她手往衣襟裡塞。那隻小手是軟的,微涼,按在心口,異樣的舒服,他不禁用力。

「我怕太用力你不舒服。」她木然道。

余塵行呵呵笑,俯在她耳畔道:「無妨,很舒服,早已魂醉骨酥。其實我身體不錯,腰也很有力氣,反正大家又不是第一次,何不及時行樂,我不在裡面……保證不會懷孕……哎呀……」

他的臉被一巴掌打偏,打他耳光的小手頓了頓,輕撫他臉頰。

「這樣碰……夠不夠用力?」她問。

莊!良!珍!

余塵行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