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坐上剛好經過的計程車。
當他拍著那輛計程車的窗戶,不斷的叫喚著我的名字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司機說,「請開車,請快點開。」
當那個總是穿著白色棉襯衫,笑起來總是溫溫的他,執意拉著已經被鎖上的車門,重重的被快速啟動的計程車甩了出去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不會疼。
我睜著眼睛,只重複著,「請開快點,請再快點。」
我知道那個白色身影已經根本無法追上,卻依然喃喃的不斷重複。
我的手機開始響起,一直重複著那首為他特定的歌。
……
眼淚再苦再鹹有你安慰
又是晴天
靠的再近再貼少了擁抱
就算太遠
全世界只對你有感覺
玩的再瘋再野你瞪一眼
我就收斂
馬路再寬再遠只要你牽
就很安全
我會又乖又黏溫柔體貼
絕不敷衍
我只對你有感覺
……
怎麼承認我非你不可
……
為什麼曾經這麼喜歡的一首歌,每一次他一來電,聽著總是這麼甜蜜,而現在聽著,只覺得冰涼的水混雜著一點一點的熱氣滑下臉頰……
「姑娘,別哭了,先說說你要去哪里吧。」司機小心翼翼的問著。
原來,我哭了,原來,滑下的,那不是水……
「半山別墅區。」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很木然很木然的說著。
……
「叮咚——叮咚——叮咚——」
我站在那棟別墅的大門前,手指按著門鈴,已經重複了不止半個小時。
「崔若涵,你開門,崔若涵,求求你,快開門……」
我的嘴裏不斷喃喃著。
但是,那棟別墅好安靜,好安靜,每一道窗,燈,都是暗的。
「崔若涵,求求你,快開門,我錯了……」
「我再也不會拆散你們兩個了,求求你,開門,我會道歉,我會好好道歉……」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不斷的傳來無人應答單調的響聲。
我的衣服口袋裏,那首〈我只對你有感覺〉一直在響著。
……
「我把北北還給你,你開門……我再也不會搞破壞了,依依會乖,會很乖……」
我改用手拍著門,一下又一下。
「崔若涵,你回來,好不好?我會幫你,我會幫你們兩個……」
手心,好痛好痛。
……
那個夕陽下,依依跟在北北的後面,他低著頭微笑著,身邊並肩走著那個笑起來溫婉得象一顆凝珠的女孩,夕陽重疊著他們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唯美……於是,依依躲在角落瘋狂的嫉妒……但是,她怎麼忘記了,即使,那兩雙手沒有牽在一起,硬生生扯開的時候,也會疼痛……
「崔若涵……求你……救救北北……」
「崔若涵……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慢慢的蹲下,眷縮起自己,不斷的喃喃著。
那首〈我只對你有感覺〉終於止停了。
我不斷的顫抖著,沒有雨,沒有寒流,我卻依然覺得好冷好冷。
豪邁的一首〈朋友〉劃破夜空,震耳欲聾的響起。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
「喂。」我顫著聲音接了起來。
好冷,好冷。
「小童!你在哪里?!你們吵架了嗎?為什麼易北學長說找不到你?你在哪里?要不要我聯繫學長?……」
「別叫他過來!別叫他過來!」我聽到自己的尖叫聲,以及狼狽的眼淚墜落聲。
「好好好!我不通知他!我和江大少一起,我們馬上過來,你在哪里?」
……
十分鐘後,我被尚戴著頭盔的大童緊緊的擁在懷裏。
「為什麼蹲在這麼陌生的地方?這裏是哪里?誰的家?小童,你怎麼了?」
終於,終於,我有一點點回暖。
「大童……」我放聲大哭。
另一個同樣帶著頭盔,總是笑嘻嘻的臉,不遠處,帶點擔憂的望著我。
哭了許久,許久。
哭累了,倦了。
大童才輕聲問,「你們怎麼了?吵架了嗎?」
我輕輕搖頭。
「那發生了什麼事?我從沒見過你哭得這麼厲害!小童,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告訴我啊!」
我張張嘴,話梗在喉間,我發覺,即使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也無法把北北的秘密告訴她。
「沒有,只是突然發覺,原來勉強真的沒有幸福。」我蒼白的笑,淚滑過臉頰。
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孩,走向了我們,歎了口氣,「走吧,太遲了,天塌下來,總有比我們高的人頂著,睡一覺,明天什麼事也沒了。」
「對啊,先到我家睡一個晚上吧。」大童拉扯著一直蹲在地上的我。
我搖頭,「我不走。我在等人。」
「等誰?」他們一起問。
「崔若涵,她住在這裏。」
江孟麒大吃一驚,「我也住在這個區附近的啊,這棟別墅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啊!」
「我不管!我要等她回來!」我將自己的臉埋在膝蓋處,不願讓他們看見我的眼淚。
「小童,你怎麼了?」大童擔憂的拉扯著我的手臂,「我們走吧,晚上這裏真的安靜的有點害怕。」
「我不走!你們不明白,你們誰也不明白!」我哽咽著,「你們誰也不明白……我要找她……我要和她道歉……我要她回來……這樣北北……這樣北北……」話說到一半,已經泣不成聲。
「小童……」
「她可能在裏面!只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能只是躲在裏面!」我突然象想起什麼一樣站了起來,「對!她一定還在裏面!」我瘋狂的拍著門,啞著嗓子大喊,「崔若涵,你出來,求你出來,你一定可以和北北很幸福很幸福的,求你出來!你要打我,你要罵我都可以!你出來……」
「小童別這樣……」
「不,她一定在裏面!」我用力的拍著門,絲毫不理原本已經刺入了碎片的手掌,已經刺痛到冒著點點刺眼的紅腥。
「夠了!」江孟麒拉住了我自虐一樣的行為。
「你走開!別管我!我們不熟!一點也不熟!」我哭著推開他。
「我樂意關心陌生人!不可以啊!」他用力瞪了我一下,隨後,摔下頭盔,「你們待在這,我爬進去看看!」
不等我們有任何反應,他已經開始攀爬著鐵門。
「江孟麒你瘋了啊?!這是裏高級住宅,會有警衛巡邏的!」大童驚慌的大叫。
「與其你們在這裏哭,我還不如進去看一下!」他的聲音消失在圍牆內。
「江孟麒你小心點,聽說那些別墅都有電擊什麼反盜系統!」大童對著圍牆內大喊。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她。
我呆呆的愣住了。
江孟麒,對不起……
一會兒,這個大男孩拍著髒得亂七八糟的褲子,爬牆出來了。
「裏面真的沒人,所有傢俱都蒙著很厚的灰塵。」
我的心,頓時涼透了。
「依依!別急!我去隔壁問問!」江孟麒按了按我的肩膀。
隨後,那一個小時裏,雞飛狗跳。
有個男孩不顧深更半夜別人的白眼,一次又一次,一家又一家認真的訊問著。
「請問,知道那家叫崔若涵的女孩嗎?」
「請問,認識崔若涵嗎?」
「我朋友有急事找她,請問,見過那戶人家的女兒嗎?」
「可以告訴我,那戶人家搬去哪里了嗎?」
「全家移民去法國了??請問有聯繫地址嗎?」
「沒有?拜託再想想拉,拜託、拜託……」
……
那個夜,大童的眼眶紅了。
同樣,我的眼眶也紅了。
江孟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