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來寶聽過「坑爹」一詞,但天地良心,他變成沈來寶之後沒坑過一次沈老爹。如今他倒是琢磨出了另一個詞——坑兒小能手。
他嚥下那口血水後,也不知道有沒毒,但一瞬間只覺自己是去了一趟閻王殿,花鈴也「哇」地一聲大哭。要不是沈老爺衝上來看見沈來寶滿臉的血,估計緊接著就是踹他一腳了。
沈來寶覺得自己的命還是挺大的——那蛇沒毒。如果嚥下一口毒血,以這個脆弱身板來說,只怕會立刻斃命。
雖然這次僥倖活了下來,沈來寶還是覺得後怕。以前住的是高樓大廈,見得最多的,也不過是沒有殺傷力的蟑螂,還有驚怕人的老鼠。但來到這裡之後,且不說毒蛇,還有手指粗長的蜈蚣、蜘蛛、壁虎。
毒物不能盡除,但總要有個防範。他不能時時防範,得找幫手。
仔細一想,他決定去抱只小奶狗來養,狗通人性,一來可作伴,二來可得到一定的保護。
不過現在最毒的存在,就是韓氏和阿福了吧。
在床上躺了半天的他下地穿鞋,喊道,「阿五。」
守在門口的阿五立刻開門進來,跑到跟前,「少爺您叫我?」
「去我溺水的那裡撈個石頭丟到三姨娘門前,再挑個小的給阿福,就說是我給他們的。」
阿五不懂他在做什麼,不過如今他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少爺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吩咐完阿五,沈來寶自己穿鞋穿衣服,昨天踏青回來,他就被人押著不許出門,身上又要發霉了。
依照老太太叮囑,做了山珍海味的沈夫人帶著婢女端來,恨不得讓兒子吃上三大碗的飯。她剛到院子,就看見那裡塵土飛揚,似有人在假山那邊跑動。她忙喚來阿五,有些生氣,「這是怎麼一回事?少爺還要休息,是誰這麼大膽吵鬧?」
剛撿了石頭回來的阿五訕訕答道,「就是少爺自己。」
沈夫人訝異,他那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兒子竟然會去跑步?她急忙過去瞧看,那將外衣脫了,將裡衣緊束的人不就是她的兒子,她不由淒厲喊了一聲,驚得沈來寶頓步。
沈夫人快步上前,抱了他就說道,「我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就是怕不舒服才來跑幾圈,強身健體。」
沈夫人鬆開他認真打量兩眼,又嗚咽一聲把他抱住,「來寶你果然不舒服,阿五,快去把李大夫叫來。」
沈來寶千說萬說,最後還是沒說服沈夫人,被她拽回了房裡,又將外裳給他裹上,熱得他暈乎。一會沈夫人又將不知道是什麼的補湯給他喝,喝了後又拿藥丸,又拿葷菜。
他覺得就算沈來寶不傻,遲早也會被養廢的。
等沈夫人出去,他又摸著肚子出去散步,把整個院子都走了一遍。走著走著他就拐了個道,往清風小築去了。
商人不比官員貴族那麼多規矩,但商人骨子裡又怕別人看不起自己,沈老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雖然覺得多幾個小妾沒關係,但還是覺得讓姨娘跟正室住得近是踰越,要鬧笑話,因此清風小築離得有點遠。
沈來寶權當散步消化了,等他走到三姨娘房門前,地上還看得見濕潤的痕跡,但不見了石頭。他便盤腿坐在那,摸出花鈴送他的紅繩子玩。
屋裡的韓氏聽見門口有動靜,出來一瞧,見了他著實嚇了一跳,「少爺,您怎麼來了這?」
沈來寶抬頭,衝她傻笑兩聲,繼續低頭玩自己的紅繩子。他動了動鼻子,裡面的檀香沖鼻,往裡看一眼,還看見了佛像。
韓氏似乎也察覺到他在看什麼,挪步以裙襬擋住他的視線,「少爺是不是迷路了,我讓翠菊送你回屋吧。」
「姐姐。」沈來寶站了起來,指了指她旁邊,「秀兒姐姐說她有事要告訴我。」
韓氏驚得花容失色,急忙往旁邊躲去。恰好去打水的下人回來,她大聲道,「你去了哪裡,快把少爺送回去!」
沈來寶仍在傻笑,「我知道了,姐姐,明天我就告訴我爹去,你放心。」
韓氏一把將他拉住,瞪眼,「你要說什麼?」
下人也被她嚇了一跳,「姨娘,這可是少爺……」
韓氏瞪了她一眼,她嚇得噤聲。可手上衣服一滑,沈來寶已經掙脫她的手跑開了,「等我爹回來,告訴我爹去咯。」
沈來寶邊唱邊跳跑到外頭,回頭看看,沒人跟來。他摸了摸鼻子,氣定神閒地往巷子外面走。走了沒兩步,他頓下步子,因為前面有一群孩童在玩鬧,裡頭幾個他可認得,正是那天揍他的人。他的眉毛微揚,不慌張地往前走。
那幾個孩童顯然也看見他了,嘀嘀咕咕了一番,卻無人上前。等沈來寶從旁邊經過,也是直勾勾看著他。突然沈來寶偏頭,做了個鬼臉,嚇得他們哇啦哇啦地跑了。
沈來寶嗤笑一聲,熊孩子,就是欠收拾,收拾一頓果然乖多了。
他慢慢悠悠走過花家門口,又折了回去,他不過是吞了口血受了點驚嚇,花鈴可是實實在在被蛇咬了一口。昨天看見他吞下血,她哭得哽咽,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喊著他要死了,卻忘記自己是被蛇咬的那個。
隔壁小花真是個乖孩子啊。
沈來寶嘆著,想來也沒地方可去,乾脆就敲了花家的門,去看看花鈴。
下人領他過去時,沈來寶又將花家看了一遍,難怪沈老爹這麼崇敬花家,走在這裡的確比在沈家舒服。想來想去,應該是沈家的飾品太雜了,都是錢堆砌起來的,金色配銀色,配得珠光寶氣,但太多了,卻顯得累贅俗氣。
廖氏聽見沈來寶來了,心思不由複雜起來。
一來她感謝沈來寶不懼毒蛇,為她女兒吸「毒」,二來她又覺得女兒的腿竟被個男的用嘴碰了,這可怎麼辦。
只是沈家沒有趁人之危提這事,她就當做沒發生了。
廖氏這會見他過來,神情便溫和了許多,「來寶,你歇好了麼?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歇好了,來看看小花妹妹,她的傷怎麼樣了?」
「傷得不深,已經能下地了。」廖氏說道,「小花去涼亭那看書去了,你去找她吧。對了,這盒果子你帶上,這是你花叔從外地讓人送回來的。」
沈來寶大方收下,又想,花老爹去外面經商都不忘給妻女捎好吃的,果真是好爹,再對比一下沈老爹,沈來寶有點頭疼。
不想了,爹是拼不過的了。
他跟著下人去了涼亭那,果真遠遠就看見花鈴坐在石凳上看書。看得專注認真,還時而提筆勾畫。沈來寶腦門上又蹦出兩個字——學霸。
「小花。」
花鈴忽的抬頭看去,見了他便展顏,放下筆要過去,剛起身就被葛嬤嬤撈了回去,肅色,「姑娘,您的腳傷還沒好,不許亂跑。」
「那我等來寶哥哥過來。」
沈來寶到了涼亭就俯身要看她的腳,被葛嬤嬤凶巴巴的給瞪住了。良久才反應過來,哦……姑娘家的腳不能亂看的,就算是小姑娘都不行。
想來花家沒讓他娶花鈴,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小花,你的腳好了嗎?」
「快好了,過兩天就能跑能跳了。」
葛嬤嬤板著臉道,「是三天。」
花鈴更正,「對,三天,不過我覺得明天就能跑了。」
葛嬤嬤揉了揉眉心,祖宗誒。
沈來寶笑了笑,天然腹黑小白兔。他坐上石凳,看了一眼她看的書,字密密麻麻的,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小花,你去學堂了嗎?」
「去啦,去的是墨香書院。我還記得去年你爹要送你去,結果到了門口,你抱著沈伯伯的腿不放,哭得可慘了,死活不肯去,沈伯伯只好帶你回來了。」
哪怕那不是自己,沈來寶還是紅了臉。他既然不能肯定原主會不會回來,那也得考慮以後,那必然要學習這裡的文字。以沈家的財力和對他的寵愛來說,要請教書先生而不去書院並不難,可是那樣的話,日後他就少了一個東西——
人脈。
無論在哪個時代,人脈是必不可少的。他或許還要繼承沈家家業,那就必須需要這些。
昔日同窗無疑是非常好的人脈資源。
說不定還能在那結交志趣相投的好友,想來也是心動。
花鈴雖好,可等她長大了,以這個世界對男女的制約來說,他們也不能一直這麼親近,想來也是可惜。
「來寶哥哥你在想什麼?」
沈來寶回神,笑道,「我在想我去書院的事,好了,我得去找我爹商量商量了,你繼續看書吧,腳要是不舒服,就早點回房。」
花鈴點點頭,看著他似有些沉穩的背影,再次覺得,隔壁沈家哥哥真的不一樣了。
沈來寶從花家出來,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喊他,他轉身看去,頭上突然罩來一條麻袋,將他攔腰扛起,不知跑向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