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塵埃落定

  那人力氣很大,把沈來寶扛在肩上跑了許久也不喘氣,可憐沈來寶剛吃飽,胃頂在他肩頭那,一顛一顛的差點沒把他顛吐。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人總算是停了下來,幾乎是將他摔下。

  沈來寶被摔得一陣暈乎,袋子忽然濕了,有水滲入,耳邊水聲嘩啦,他頓了頓,又要溺死他?

  「阿福,我知道是你。」

  外面沉默片刻,便有手扒開袋子,沈來寶剛伸出腦袋,就見阿福一手握了塊石頭往袋子裡放。

  沈來寶打量了一眼四下,身坐河岸,河水尚淺,不過沒入膝頭,可後面卻是湍流,看不見底。他看著阿福將一塊塊石頭往裡放,便挪了挪位置。

  阿福頓住,見他瞧自己,瞪眼道,「你再看,我就用石頭敲你腦袋,縮回身去。」

  「你不敢,你要是砸死我,那就必然不是自殺,沈老爹肯定會追究,那你的處境就危險了。所以先把我溺死在麻袋裡,再把我拖出來,讓我順流而下。這樣一來,我身上沒傷痕,又曾經失足溺水過,這次人們也會覺得就是我又犯傻了。」

  阿福不斷抓著石頭往裡放的手一抖,睜大了眼看他。

  沈來寶擰了擰濕漉漉的袖子,笑道,「不要怕,既然你敢給你主子戴綠帽子,那就要想好後果。偷了人家的妾侍又不用擔責,世上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阿福怒得伸手就要掐他脖子,沈來寶抬手一攔,「不要掐,不然這就變成了他殺,你大白天的消失在宅子裡不辦事,你說官府會不會盤問盤問你?」

  「……你到底是什麼人,沈來寶是個傻子,你分明不是!」阿福聲音滿是恐懼,幾乎想用手中石頭將他砸死——唯有將危險的東西置之死地,才能沒有威脅。

  「我是沈來寶,可又不是他。」

  他抬頭一笑,稚童的笑本該充滿童真,可這一笑,卻讓阿福覺得恐怖。他揚起手中石頭就要往他腦袋上砸,手臂剛起,就被人猛地抓住,用力往後一擰。他慘叫一聲,往後倒去,竟是滿眼的壯實大漢,約莫七八人,每個都能將他一腳碾死。

  沈來寶扒拉掉身上的石頭,從麻袋裡站起身,撣去衣服上的石子,看也不看面無血色的阿福,「押去沈家吧。」

  阿福哀嚎叫著,想爬過去求饒,沈來寶擺擺手,「一切回去再說,現在不要煩我,不然……」他俯身往他脖子上以指滑過,「哼。」

  阿福不敢嚎了,一路試圖逃走也沒用,這些人是沈來寶讓阿五好好挑選的。

  不但個個身強力壯,而且身手了得,為此,他還花了不少錢。只是錢再多,也換不來一條命,所以也值了。沈來寶拖著淌水的衣服慢悠悠地回家,等把三姨娘和阿福這兩根刺送進大牢,那他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不用裝傻充愣了,也就有更大的自主權,就算拒絕長輩什麼事,也不會被當做傻子不懂事。

  想到這,連腳步都輕鬆多了。走著走著他又想起一件事來,停下步子,後頭的人也齊齊停住。

  他轉身掃視一眼八人,看著那為首的人兩眼一彎,「好漢,你會演戲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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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爺午歇剛起,還沒緩過神來,正洗著臉,就聽見下人來稟報說一夥人扭送著家丁阿福進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跑到前院一看,見個個漢子虎背熊腰,忙擺手示意下人把護院通通喊出來。

  一人上前,說道,「沈老爺好,沈老爺不必驚慌,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是秀兒的親人,聽說她無故溺死在沈宅,但頗為蹊蹺,多方打探之下,得知秀兒是他人所殺,凶手,就是這叫阿福的下人。」

  沈老爺被說得一愣一愣的,阿福也沒想到沈來寶不直接指證他,卻叫別人來,他詞都想好了,只要說是沈來寶犯傻了,纏著他去河裡給他抓魚,誰想剛下水,就衝出八個人把我抓住,現在還污衊他。

  可沒想到沈來寶不按常理出牌!

  趴在大門後看著懵神的阿福的沈來寶輕笑兩聲,事實證明沈老爹從來都不信他這個傻兒子,甚至因為長久的「經驗」,很容易讓他先入為主,覺得是他又胡鬧。更何況這次涉及人命,昨天還傻乎乎的他今天就揪出了凶手,換做誰都不會信。

  所以他不打算出面,就讓他們解決去吧。

  沈老爺愣了愣,「幾位可有證據?」

  那人說道,「查找證據時,我又發現了幾處不對勁的地方,這阿福平日和秀兒無冤無仇,可為什麼要痛下殺手?後來才查明,原來這阿福跟沈老爺的三姨娘有奸亅情!」

  沈老爺似被魚骨哽住,氣道,「休要胡說八道!」

  那人說道,「沈老爺先不要動怒,我並不是亂說。秀兒過世後,三姨娘便開始供佛燒香,甚至前往寺廟求了兩道符,一個自己帶著,另一個,送給了阿福。」他上前將阿福脖子上的平安符扯下,遞交給沈老爺,「您可以看看三姨娘那裡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平安符。」

  阿福氣道,「這符是我娘給我求的,去的也是東山寺。」

  「咦?我可沒說三姨娘去的是東山寺。」

  阿福一愣,一瞬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人又道,「除此之外,還有秀兒的死因,她死時背上被綁了一塊大石頭,但依照姑娘家的力氣來說,根本背不動,更何況石頭還是從池塘裡挖出來的,一來一往,廊道那卻沒有一點水漬殘留。所以秀兒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溺死在池塘,再被人綁上石頭假裝自盡,大人也可以讓官府的人好好查查,不要認為是個下人就不了了之,畢竟,這可能會牽扯出妾侍偷亅情的內亅幕。」

  沈老爺沉聲,「去把三姨娘抓來。」

  兩個下人立刻過去抓人,可一會就只回來一個,「老爺,三姨娘她跑了,屋裡空蕩蕩的,妝奩盒子掉了一地,裡頭的首飾都沒了!」

  雖然官府還沒來查清,但沈老爺知道做賊心虛的理,沒事跑什麼,那就是有事,心裡有鬼!

  被戴了一頂綠帽子的沈老爺摀住心口,他怎麼比不過一個下人了,竟要壞他沈家的名聲。他氣急敗壞道,「將她抓回來!」

  阿福癱瘓在地,韓氏這一跑,就將他們的奸亅情坐實,再沒有反轉的可能了。既然都是死,那就魚死網破好了。他大聲道,「老爺,少爺被鬼附身了,那個不是他。是他命這些人抓住我的,他們根本不是秀兒的親戚,都是少爺花錢請來的。」

  沈老爺哆嗦地指了指他旁邊,「這樣的少爺能布下抓你的局?」

  阿福莫名,往旁邊一看,只見渾身濕漉漉的沈來寶正拿著根冰糖葫蘆在旁邊吃,四目一對,便衝他呵呵傻笑。阿福差點沒氣暈過去,哭號,「老爺您信我,這事真的是少爺策劃的,他不傻,他真的不傻啊。」

  沈老爺也想兒子不傻啊,這一說簡直戳到他的痛處,「來人,去把知州大人請來,快去!」

  自知大限將至的阿福痛哭失聲,頭上忽然被人輕拍,抬頭看去,沈來寶微微對他笑了笑,無聲一笑,笑得得意又……猖狂囂張。

  沈來寶哼著小曲起身,又咬了一個糖葫蘆,甜,真甜。

  從明天起,他就要慢慢「變得」聰明了,在沈家,在大央,在這陌生的世界裡,好好的活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從未謀面的沈來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