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結痂後的日子我一直喜憂參半。韓潛這個人冷淡又疏離,能說出那麼一番話已經相當不容易,我得意的認為,我是掌握主動權的,畢竟我白睡過韓潛,雖然沒有對比,但睡下來感覺還是不錯的。如果他表現良好,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考慮一下和他長期睡下去的。
但另一方面,我又覺得韓潛最近的段數也越來越高了。在我那番一周不洗頭理論以後,韓潛竟然還能面色不改的繼續摸了兩下我的頭,然後湊近我的臉,壓低聲音警告我別頑皮。
我其實除了和宋二少爺,並沒有和其他男性接觸親密過,而和宋銘成,顯然我們之間不會出現這樣的化學反應,所以我對和韓潛之間陌生的微妙氣氛總是有種想躲避的不從容,以前從來沒有經驗,而韓潛卻顯然游刃有余,導致雖然是他在單方面示好,我還是找不到高高在上的凜然感。而我那個一周不洗頭的明顯謊言,他竟然理解為撒嬌和頑皮。
他最後摸了摸我的臉,看了眼被我抹了眼淚鼻涕的衣服,「洗干淨了還回來。」這才走了。我望著他的背影,隱約有種「我敗了」的錯覺。
而另一方面,韓潛雖然把新聞壓下去了,可是圈子裡的人又不是瞎子,一夜之間,我又一次艷名遠播了。
劇組的化妝師,群眾演員對我還是禮貌的遠觀,宋銘成聽了傳言卻是直接跑來褻玩了。
「韓潛人很冷情,我對著他的臉都貧不起來,他這次這樣已經是大進步了,說實話,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個性冷淡患者。」他一邊翻著被壓下來的現場照片一邊這樣點評,「不過我的提議是,你萬一決心要和他在一起之前,還是先上個床的比較實在,萬一他那方面不太行,以後那方面不調,基本是不會幸福的。」
我心裡虛了一下,但「我已經睡過他了」這句話還是沒說出口,我知道宋銘成只是開玩笑,要是真的被他知道我莫名其妙就和韓潛有了一腿,他大概會沖到韓潛面前要求必須負責的。
不過宋銘成好打發,讓我對著柳疏朗和韓嵐嵐探究的眼光時卻著實有點尷尬。我知道被添油加醋的傳聞已經很不堪入耳了。
周一韓嵐嵐關於《聲名狼藉》第一次接受記者采訪,聲明,請不要娛記再揣測編纂自己哥哥和娛樂圈任何女明星的事跡,家裡不會接納一個娛樂圈出身女星,並表示韓潛早就有結婚對象,並且不曾與任何一個女明星有過瓜葛。希望大家把目光投回到作品本身,而不是男女關系,如果再傳出難聽的謠言,韓氏將追究發布者的法律責任。
這一番舉動,放在不了解行情的看客眼裡,大約只當韓嵐嵐作為《聲名狼藉》原著作者,而上次采訪韓潛和柳疏朗大占風頭,電影相比卻宣傳力度不大,於是不滿意大家把目光轉向其他方面,才有此番發言。
但是放在我們圈內人眼裡就不一樣了。韓潛不比宋銘成,宋銘成好歹算是個常常微服私訪的皇帝,於是民間美人還有當個大明湖胖的夏雨荷的機遇,承點隆恩,萬一一飛沖天也難說。韓潛卻是獨坐深宮的帝王,只讓人想到陰寒冷意,正統的層層選美,門第相當才能覲見一眼。
所以我本來和韓潛那段,倒讓一眾勾搭未果的小明星很是羨慕嫉妒恨,在她們看來,能爬上韓潛的床就是枕邊風的良好開端。而我平日裡不像柳疏朗八面玲瓏,遇到不是一路人,是不搭理的。
在她們看來,韓嵐嵐這些話就是說給我聽得,讓我絕了攀高枝的心。任我怎麼攀附,都不可能進韓家的。
於是之前還悔恨沒能抓住韓潛的姑娘們立刻來勁了,「她不過是被白睡了。做雞這年頭還要給嫖*資呢,她比雞還不如。不過被有錢人耍了一圈。」
我頓時從「傳說中搞定韓潛的精明女人」身價大跌到「被韓潛白睡的蠢女人」。何其唏噓。
韓潛送我去醫院以後聯系過我,正要去歐洲開一個展品交洽會,大概在機場裡打的電話,背景很是嘈雜,「你要什麼禮物?」
他當時這樣問我,語調清淺卻溫柔。然後這之後的周一,韓嵐嵐就發布了那個聲明。
而因為最近的各種謠言,很多人都對我保持了距離,沒戲份的時候最難耐,只有一個人坐在一邊,偶爾和蘇洋洋玩游戲,還有人斜眼過來,一副生怕我帶壞小孩的樣子。
最淡定的倒是李凱銳,他這場沒戲,倒是走過來陪我,也不管旁人的眼色,「晚上有空?上次不是還說要炒新聞的麼?」
我很感激,面對強大的謠言,反而是最初最看不上我的李凱銳態度沒變。人世無常,在落魄的時候才能看清人心。其實李凱銳是個好人的。
那天晚上我如約和李凱銳低調的華麗著「情侶」了。我們招搖的引來了娛記和粉絲,看看規模挺大了才開始跑,需知炒作的藝術就是你越跑,狗仔越追越興奮。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牽著人的手逛街。」李凱銳竟然還有些不好意思,手心潮濕,然後他看到我面色不改,反而像是有些失落,「是不是純情的與年齡不符?你大概對這種牽手戲碼沒什麼興趣吧,我倒有些戰戰兢兢的小男孩心態。」
李凱銳是12歲就被星探看重簽約的,自此就是一路藝人式的培訓,加之走偶像路線,容許傳緋聞,卻斷不讓真真實實談戀愛的。
我有些同情,「我也沒初戀的,少年時代都蹉跎度過了。」
只記得手拉手領著路癡的宋銘成如廁,所以牽手對我來說,是沒什麼粉紅色意味的,反而只能讓我想到四處擴散的氨分子,男廁所,上完廁所以後不洗手的宋銘成。
不過李凱銳卻很激動,「其實男明星和富家子弟在這方面也有相似的吧,要承擔家族的長子大部分都不能隨心所欲自己的感情。」
我們這樣一路手牽手去了珠寶店,逛了甜品店,覺得身後狗仔的照片也拍的差不多了,才覺得應該裝作私會被發現並奔逃,如果只是從容不迫的逛街態度大方反而炒不出新聞。
等我們在一個小巷子終於甩掉了狗仔,我氣喘吁吁的拍了拍胸,才發現李凱銳在黑暗中盯著我看。一時無言,其實除去在劇組的相處,我和他交集幾乎沒有。
等步行到了我公寓的樓下,他才有了點開口的意思。
「本來一直揣摩不好陳盡的心理活動,演的時候導演也說我沒從以前的深情款款類角色中走出來,現在卻是終於能體會了陳盡的角色,明知道她身家不清白,明知道她身處在染缸裡,名聲也不好,理智,前途和聲譽都告訴他要遠離這個女人,卻還是不自覺的被吸引。」
然後他又牽起我的手,塞了樣金屬質地的東西到我手心,「別擔心沈眠,我們都是藝人,都在一個圈子裡,我可能不能像有些豪門一樣提供出什麼,但是我們能做的就是互不嫌棄。」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凱銳的嘴唇已經離開我的額頭了,他給了我一個安撫而溫柔的吻,然後他又吻了吻我的眼睛和睫毛。
「你很好,很乾淨,不要去理會那些女人的瘋言瘋語。」然後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怎麼遣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求於韓潛,但是還是盡量別去招惹他,我比你混圈子早幾年,關於韓潛的手段和他的家族背景也比你知道的多。他不是一個講人情留情面會憐惜的人。」
我暈暈乎乎的和他揮手再見,攤開手心一看,才發現是條寶石項鏈,正是剛才在珠寶店裡閒逛時我流連了很久的那條新品。價格不菲,我隱隱不安,這份禮物太貴重了,而收下了斷然就沒拒絕的道理,李凱銳說,藝人貴在互不嫌棄,不要同行相輕,自己作踐自己。這是他對我最近一些事故的表態,我很感激。
而等我收拾了心情准備上樓,卻發現樹蔭處停著的一輛奧迪亮了亮車燈,然後在黑暗裡滑行般駛了出來。車窗搖下來的時候,我看見韓潛的臉。
夜色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淡淡的問,「今晚玩的高興麼?」
莫名其妙,我每晚都玩的很高興。
「李凱銳女粉絲彪悍,之前他的緋聞女友想靠他上位,炒了兩個新聞以後就被女粉絲到事務所去靜坐示威了,後來就幾乎是被雪藏了。」我看到韓潛用手指敲擊著車窗的邊沿,他說話時的神情松散而不經意,然後他抬起頭來看我。
「當年那個緋聞女友是李歡歡。」
手起刀落,很利落,我仿佛看到韓潛露出森森白牙朝我微笑。
緋聞有時是踏腳石,有時卻是致命絆腳石,媒體輿論導向沒人能最終左右,或許原本好好一個借位炒作,最後卻變成了自黑。李歡歡當年風頭絕對比我勁,有一班不錯的老中青影迷,和經紀公司高層也處的好,卻也落得雪藏的下場,從此銷聲匿跡。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和高層的交情一文不值。李凱銳和李歡歡,在必須犧牲一個保下另一個前途的時候,不能為公司帶來最大利益那個勢必被拋棄,丟卒保車,歷來如此。
明星也是流水線批量生產的玩意,一次民間選秀就能嘩啦啦出土一批新晉藝人。公司卻也不在乎都和這些新人簽約,畢竟這麼大的批量裡,只要出了2,3個紅遍天能撈錢的王牌,公司就能運營下去。保住這幾個王牌,並適時推出下屆接班人,才是經營理念。
「沈眠,你可千萬不要沒把自己培養成勇士,反而被指引著走上烈士的歸途。」韓潛雲淡風輕。
我惡聲惡氣,「那怎麼辦?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韓潛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狠色,抬起頭來,眼神犀利,「你們還怎麼煮了?街都逛了,手都牽了,額頭都親了,明天的頭條上定了。還要怎麼煮?你還嫌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