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聽了若愚的話,眼波微微一閃,並沒有說話,倒是他身旁書僮打扮的少年冷聲道:「大膽,竟然敢這麼同我們少爺說話!」
跟在小涼與若愚身後的婆子倒是有顏色的,見那公子通身的貴氣,怎麼可能是作姦犯科的?而且隨後的幾個侍衛雖然身穿便服,可是腳上穿得卻是官靴。
當下便偷偷拉了拉若愚的,小聲道:「劉小姐,現在這萬州的地界,有許多貴人前來觀看盛會,就連太子也是在此,可不能隨便亂說話得罪了人啊!」
若愚卻是癟了癟嘴,方才從在茶館裡喫茶開始,她便看到這人一直跟著自己,甚至有幾次當她轉過頭時,都看見他與自己目光相碰,可那男子也不迴避,只是定定的看著她,若愚被盯看得不舒服,這才直直地轉身去問。
那位公子將若愚似乎有些不服氣地鼓著腮幫瞪著自己,這才舉手抱拳道:「在下字玄霄,在工部當差,並非歹人,若是對小姐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當他舉手抱拳時,優雅的姿態又是引得周圍的姑娘與婦人一陣激動地竊竊私語,直道今日出門算是有了眼福,就算是潘安再世也不過如此罷了。
小涼看得也是眼睛一陣的發亮,搶著說道:「我乃漠河下縣蘇知縣之女,不知公子可與我的父親相熟?」
那位玄霄公子轉頭問過了身後的書僮道:「原是蘇光宗蘇大人之女,現在蘇大人應該是在萬州驛館等著謁見太子,在下還未曾與他謀面……不知這位是……」他轉身望向一旁的若愚。
蘇小涼當然知道父親是去了驛館,而這位玄霄公子竟然能說對,可見他的確是官家,當下心內又是一喜,毫無防備地說道:「她乃是我的書院同窗,這次隨了我一起來參觀百工大賽。」
玄霄公子點了點頭,眼睛微微瞟著兩位小姐跟隨的僕役,也不過是只有兩個侍女婆子跟著罷了,看那下人的通身做派便心知乃是鄉下夫人,當下心內便有些數目。
若愚素來不愛跟陌生的男人多言,見小涼他們相談甚歡,便百無聊賴地站在一旁,她的容貌本就出眾,今日又是一身別緻的獵裝打扮,其實這一路來引了無數男子的側目,如今因與那公子站在了一處,不同地打量著俊男美女之人便更多了。
若愚直覺的被人群圍得有些喘不過氣,便拉了小涼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就在這時那位玄霄公子適時說道:「此處人多嘈雜,當真是個不適合二位小姐散心,萬州的越彩湖乃是當地奇景,因著湖底不同的礦石,映出了七彩水色,一會太子會邀請諸位官員在湖中的廖峰閣暢飲,二位小姐若是無事,不妨隨了在下一同前往,既欣賞了美景,又可以與蘇知縣匯合,倒是兩廂得便。
蘇小涼一聽,當下便要同意,可若愚卻趕緊小聲道:「不能跟他走,我看他還是像人牙子。」
蘇小涼一向是聽若愚的,可是今日實在是被這男色誘惑得挪不開步,當下頗為躊躇。
幸好那婆子沒失了分寸,兩位小姐皆是未嫁之身,豈能跟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出行,當下也是阻攔了一下,小涼這才作罷。
告別了這位玄霄公子後,便與若愚回轉了客棧。
當得她們走遠了,那位玄霄公子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對身後一位一個侍衛道:「跟住她們,看看她們住在哪個客棧哪間客房。」他一說完,那身後的侍衛便像泥鰍一般迅速滑入人群,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身後的書僮低聲道:「大人,太子還在等著您才會開席,還是及早赴宴才好。」
這位玄霄公子點了點頭道:「那個叫蘇光宗的也會去嗎?」
書僮一笑道:「他?便是當地一個小吏,若不是因為當初小的去過下縣,也不會記得他,哪裡陪與太子同席,現在估計也是在驛館排隊見太子呢!」
玄霄說道:「去,現在你便去驛館給他一張請柬,一會在宴席上務必灌醉他,留他到通曉……」那書僮正是之前在漠河宴請褚忘的鄭東,當下便領回地一抱拳,也轉身離去。
交代完這一切後,那位玄霄公子便出集市上馬車奔赴了越彩湖的廖峰閣上。
此時廖峰閣上已經是鋪擺開了宴席,舞姬在水榭之上的高台踏歌起舞,水袖舞動,迎風飄搖,絲竹之聲在長亭之中縈繞不斷。
主位上的太子已經與趕來的各地刺史,地方官員推杯換盞了起來。
若是想要到湖中心的廖峰亭,需要乘坐船隻前往。因著他來得甚晚,湖邊船塢上的船隻已經不多了。
他立在湖邊,對侍衛們道:「今天宴會,本官要與太子商議要事,若是沒有請柬之人一律攔截,也不准代為傳話,叨擾了亭上議事。 」
在一群攢動的烏紗帽裡,那滿頭銀髮,頭戴金翅珠冠的男子看上去尤為搶眼。
當玄霄公子登上了廖峰亭時,還未及行禮,便聽太子哈哈大笑道:「玄霄,你這提議宴請的東道主卻來晚了實在是應該加罰三大杯!」
他聞言連忙施禮道:「下官的車伕對此地不熟,一時走錯了方向,還望太子責罰!」
太子卻晃了晃酒杯懶洋洋道:「等回了京城,定當罰你請客……來,本王替你引見一下,這位便是大楚鎮北司馬大人褚勁風。」
說到這,他又沖著褚勁風說道:「勁風,這位便是工部的才俊,主持這次漠北工事的南宮雲大人。」
褚勁風抬起眼來,深邃的眼眸像兩道冷光一般上下打量了這南宮雲一番。
也難怪太子私下說他一副好皮囊,倒真是唇紅齒白的模樣。與那沈如柏一樣都是斯文書生的模樣,哪裡有點錚錚鐵骨男兒的模樣?
當下心內開始鄙薄起李二的品味——個江南小鄉的女子,也是沒見識過北方的好兒郎,只見了模樣整齊的白斬瘦雞,便蕩漾了春心!
心內雖然鄙薄著,可是面上卻含而不露,當下便懶洋洋地招呼到:「久聞南宮大人的名姓,今日得見,可真是名不虛傳!」
南宮雲笑道:「哪裡,還是司馬大人戰功赫赫,普天下誰人不知,下官這廂有禮了。」
賓主落座後,宮宴照樣進行。褚勁風聽得這些官員之間的恭維之詞,心內略略是有些不耐煩的。
他半垂著眼皮,打量著四周的賓客,竟意外地發現那下縣的蘇縣令居然也在這酒席之中。
雖然在離主席最遠的角落中,好歹也算是擠上了亭子,這真是有些出乎褚勁風的意料。
那沈如柏見南宮雲來了,便連忙走到他的身旁,低聲說道:「啟稟大人,明日開賽的事宜都已準備妥當,只是這最終出賽的名單還沒有確定下來,不知大人可有什麼特別的吩咐。 」
南宮雲含笑眼望前方,嘴裡輕聲慢語道:「如柏,我一向都是信任著你,也覺得你是個能分清大局,不會因兒女之情而迷昏頭腦之人。我命你在我閉關那一個月把和李若愚的婚約處理穩妥,可是你呢?怎一個貪字了得,竟是想娥皇女英齊攬入懷,最後竟是將那二小姐推入到褚勁風的懷中……」說到這,他慢慢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他,接著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本官為何還要留你?」
沈如柏聽得心中一凜,當初那南宮雲的確是傳話讓他割棄李家的二小姐,可是那時的他執仗著白家對他倚重,想著官場美人兩不誤,只要他掌握了李家的造船秘技,那太后的新寵南宮雲又能奈他如何?可誰想一切盡不如人願,自己的算盤卻被那已經痴傻了的佳人打的七零八碎,現在唯有僅憑著李璇兒默背下來的踏浪舶譜的那個錯本才算是在南宮雲面前贏得了一次機會。
但他心知南宮雲絕不會憑著這個錯本就重用於他,必然還有其他的用意。平時他對自己還算溫和,不知為何今日突然變了態度,語氣冷厲。
沈如柏心中琢磨著,嘴上恭謹地說道:「小臣與那李家二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馬,見她變得痴呆,就想著幫襯一把,讓她不至於太過艱難。那褚司馬突然對李二小姐感興趣並強娶,卻是下官沒料到也萬分不解的。」
南宮雲只是輕輕一笑,沒有追究下去。轉臉望向他:「那李若愚生得花容月貌,沈大人你心有不捨,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現在白家的三小姐對你情根深種,還望沈大人把握良機,莫要錯過佳緣。」說完,他端起酒杯,眼簾垂下,微笑著看向對面的褚勁風。
褚勁風是北方的一霸,酒席上敬酒之人不斷,司馬大人也是飲了不少,偶爾抬眼間,可以看到眼底已經泛出血紅色。鬼見愁的名號果然是名不虛傳 。
南宮雲淡淡的掃了一眼旁邊的計時水漏,此時天色漸晚,夜幕低垂,再過不久,城中街巷就要空寂無人了。而他安排的人手也是就位,入夜就潛入客棧,擄走沉睡中的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