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胡夫人不過是私下裡賣弄口舌而已,哪裡想到司馬夫人跟變戲法一般衝進了屋子。

那滿溢的尷尬困窘真是無處安放。偏偏司馬夫人還在不依不饒地問可是真的。

胡夫人只能抖著臉上的肥肉道:「我……我也是聽那僕役嘴碎說的,至於是真是假,夫人您一定比我們這些個外人清楚……」

這搪塞的話,卻李若愚心裡一陣難過。想起清晨在姐姐家,只聽姐姐說摔傷的,自己便毫無防備地盡信了……也就是自己這樣腦筋不好的人,才會對姐姐的委屈熟視無睹吧?

李若愚是為了結拜的姐妹都會兩肋插刀的人,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姐?

當下便轉身朝著別院外走。蘇秀知道小夫人又要起蛾子,連忙跟在身後阻攔道:「夫人,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貿貿然去,劉夫人既然沒有跟夫人您說出實情,便是希望夫妻間的事情莫要鬧大,您現在還款待著客人,這麼貿貿然去不好吧……」

蘇秀的話,倒是入了李若愚的耳朵,她停下了腳步想了想,竟然真的停住了腳步,在原地來回踱步了幾下後,又翻身回到了房中,也不說話,就那麼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蘇秀加著小心,詢問著夫人是否要吃些果品,可她還是一言不發。

幸好在人前時,夫人的面色總算是緩回來了,便是掛著略顯僵硬的微笑盡了地主之誼。

胡夫人自然是最掛不住的,第一個早早告退了,其他的賓客紛紛告辭後,李若愚也坐軟轎下了山。

那劉府離得司馬府不遠,是回府的必經之路。當路過那劉宅時,李若愚突然揚聲道:「停車!」

馬車停下後,蘇秀連忙說:「夫人時候不早了,還是先回府跟司馬說可好,那劉總兵在司馬大人的手下辦差,由司馬教訓豈不是更妥帖?」

可是李若愚卻冷冷地瞪著她道:「我姐姐的事,自然是由我來管!」

小夫人現在拉下臉兒時的氣勢,竟然跟司馬大人有幾分相似,蘇秀不敢再攔,但是叫來一旁的小廝,讓他去回府去給司馬大人送個信兒去。

等得劉府的管家來開門,李若愚徑直地往裡走,可是卻不是去李若慧的院落,而是去了那妾室紅翹的跨院裡。

劉府的管家沒想到李家二姑娘不等通稟就往裡硬闖,一路小跑都沒追上這位司馬夫人,只能跟在身後入了院子。

這個時間,劉仲已經歸府了,正抱著紅翹生下的兒子一邊逗弄一邊吃飯。那紅翹則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替劉仲剝蝦。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當李若愚進來的時候,劉仲也是一愣,習慣性地順口問道:「二姑娘來了,怎麼也不通稟一聲……」

話沒有說完,李若愚已經竄了過來,照著他的臉便是狠狠地扇了兩耳光,然後伸手便將這一桌子的酒肉都掀翻了。

劉仲猝不及防的,抱著孩子又沒法躲,便是結結實實地挨了兩個嘴巴,站在一地狼藉裡瞪起了眼兒,大聲吼道:「你要幹什麼?」

他做了李家的女婿多年,自然覺著跟李家的這位小姨子熟稔得很。別人畏懼她乃堂堂的司馬夫人,可是在他劉仲的眼裡看來,這不過是在自己眼前長大的黃毛丫頭罷了。

而且算以前他與李若慧吵得再凶,這李若愚不也得客客氣氣地叫他一聲姐夫?

人的脾氣都是一點點慣大的。所以就算前幾日他動手打了李若慧也沒覺得有什麼。

畢竟他當時也是一時激憤,看著紅翹偷偷地抹眼淚才知道自己不在家時,那大婆給自己的愛妾與兒子穿小鞋,心裡一直激憤不過,又加上二人口角擠兌到了一處,才憤然出手的。

說實在的,打完後看著李若慧臉腫得那麼厲害,他也是後悔了的。

事後也向那李若慧認了錯,當著若慧的面兒,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夫妻嘛!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時候,他自認為這件事兒已經了結。

可是今日這半傻不精的李若愚進屋就給自己兩個耳光,當真是讓自己下不來台!頓時火氣,騰地一下便站起身來要往前衝。可是若愚身後是侍衛不是吃素的,立刻站出來擋在她的前面。

劉仲被兩個侍衛一瞪,也想到了李若愚好歹也是司馬大人的夫人,倒是一時忍著氣兒道:「二姑娘,我跟你姐姐的都是我們劉家的私事,就算她向你告狀,也輪不到你來管!」

說完便站到院子裡,衝著李若慧的院落扯著脖兒喊:「李若慧!倒是長能耐了!竟然攛掇著自己的妹妹來打相公!」

李若慧聽了動靜,在侍女的攙扶下來了跨院,看見李若愚站在那裡,又聽了劉仲的嚷嚷,頓時明白了,她也顧不得劉仲冤枉自己,只是趕緊拉著李若愚道:「你來這作甚,這裡沒你的事情,趕快回去吧!」

李若慧轉臉看著姐姐淤青紅腫的臉兒,只覺得心裡酸楚得很,便大聲道:「娘親不在漠河,姐姐受了委屈,我自然要替娘親為姐姐出頭!」

李若慧當然知道妹妹是好心,便是忍著淚意說:「好妹妹,這夫妻間的事情,可不像是打官司,能說得黑白分明,你姐夫他已經是認過錯的了,你也不要跟著生氣了,乖,免得一會又頭痛了!」

李若慧瞪著姐姐道:「他哪裡是認錯的?我先前親自為姐姐挑選的物件擺設,姐姐房間裡沒有擺放,卻全跑到了這間屋子裡,到了晚飯的時候,他不陪傷了傷的姐姐吃飯,卻在這間屋子裡跟她吃!想必晚上也是要在這屋子裡過夜吧!這樣的男人算什麼相公?要他何用?難道是為了隔三差五挨他的耳光?」

紅翹這時也是有些心慌,前幾天的事情,尤其是都是她搬弄的是非,其實那李若慧壓根不屑於搭理這娼戶出來的,也不過是冷言冷語罷了。

她便記恨在心裡,藉口著被大婆刁難,跟劉仲吹了耳邊風。

豈料那劉仲去質問時,那個大婆嘴上半點溫柔的進退都沒有,不但不辯解,反而跟相公爭執了起來,眼看著火越拱越大,相公便伸手打了那大婆。

當時看著她被打暈過去的模樣,紅翹也是後怕,可是今日早晨見那司馬夫人來看望李若慧,並沒袒露出什麼異狀,可見大婆也不希望家醜外揚,心內暗暗得意,知道以後在這府宅裡,自己的地位算是穩妥了。

可誰想到,這位司馬夫人竟然這般沉得住氣,直到晚上才有趕來翻桌子打人,趕緊在一旁委屈地說道:「其實都是紅翹的錯,今兒是奴家的孩兒不舒服,所以相公擔心,這才到我院子裡來看看孩子,相公平時可是很關心著大姐的……」

她的臉兒是尖細的瓜子臉,江南的女子天生骨架小,總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男一看便生了憐惜之情。現在這般委屈地替劉仲求情,只看得劉仲心尖兒都是疼的。

可惜到了李若慧這裡,那點子可憐便礙眼得很了:「當然都是你的錯,若不是你,姐姐何至於挨打受氣?」

說完便走過去,照著那紅翹的臉便是扇了兩個耳光!

紅翹被打得一個趔趄,尖聲直叫,想她嫁給劉仲一來,就算是大婆李若慧也不過是言語上與她爭執罷了,畢竟是正經人家教養出來的小姐,豈能跟鄉野村婦一般粗魯?

可她壓根沒想到,這位堂堂司馬夫人這般的粗野,居然毫無預兆,說打便打。

「李若愚,你不要欺人太甚!」劉仲氣瘋了,可是有侍衛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李若愚拿出書院一霸的架勢,騎在愛妾的身上搧耳光扯頭髮!

李若愚打累了才收手,她倒是渾不在意自己又失了淑女的風範,既然人人都說她是傻子,打個把個人,也實在算不得什麼,她轉身對侍衛道:「將這倆個人轟攆出去!這是我為姐姐準備的宅子,不是用來養著蠢漢惡婦的!」

那些侍衛一聽,當下便是將劉仲和紅翹推出了院子。

劉仲懷裡還抱著孩子,自然無法反抗,只氣得憋紅了臉,衝著李若慧嚷道:「李若慧,你就等著休書吧!以後休想要我回這個家!」

事已至此,李若慧只覺得眼暈頭痛,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妹妹,你這是要幹什麼啊!」

李若愚不解地說道:「自然是將他轟攆了,再給姐姐尋一個新姐夫啊!」

李若慧當下流出了眼淚道:「妹妹,這世間的事情哪裡是那麼簡單?若我是單身一人,豈不是早就和離了,可是我那孩兒還年幼,若是我和離改嫁,他豈會讓我帶走孩兒?

再說,就算孩兒跟我歸了李家,我一輩子不嫁,也挽回不了被休離的名聲,將來他長大成人若是走了仕途,這以後的傳記族譜也是不好看的……這……這只因為丈夫去了妾室便和離,豈不是頂了妒婦悍妻的名頭?」

可惜她的這些個擔憂在李若愚的眼裡卻都不算什麼:「你和離了,自然是要帶走兒子的,褚哥哥的軍中有許多好兒郎,我要給姐姐再尋一個好的,舒舒心心地過活,那名聲真那麼重要?為了它便要忍氣吞聲過一輩子?」

李若慧心知說不過傻子,只是嘆氣道:「以前的你,也從沒有這般的逼著姐姐和離,也是顧忌著名聲啊,你說重不重要?」

若愚想了想道:「可見以前的我也是混蛋,對姐姐不夠好,應該早點勸姐姐離了那男人,也免了今日的一頓打。」

說話的功夫,攆人的幾個侍衛已經回來了,據說那劉仲身上連錢銀都沒有帶,厚著臉皮跟相熟的侍衛借了三兩銀子才帶著小妾孩子去旅店暫住去了。

這家事算是鬧得盡人皆知了,李若慧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收場,只覺得一陣的頭痛,讓侍女攙扶著先回屋休息去了。

李若愚出了院子,看見褚勁風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當李若慧與他打招呼時,他皺著眉看了看李若慧的臉,然後溫言道:「請大姐安心養病,剩下的事情,便交給我吧!」

等褚勁風帶著李若愚出了院落,這才沉下臉道:「好了些時日,怎麼又犯渾了?竟然親自動手打人?傳揚出去,別人只會認為你仗恃著自己丈夫位高權重,便肆意折辱姐夫,怎麼能做出這樣沒教養的事情?」

換了別的事情,被司馬這麼一罵,李若愚都是先縮脖認錯的,可是今日她卻是毫無悔意道:「若愚手勁兒小,方才打得少了,沒見那劉仲那豬臉打腫,以後要跟哥哥好好習藝,打得他皮開肉綻才叫解恨!」

褚勁風因著看到了李若慧的傷勢,覺得若愚這般氣憤也是在所難免,那劉仲的確是過分了,當下也不願為了這些個破事與嬌妻爭執。便拉著她的手一起上了馬車。

可是李若愚卻一心想著褚勁風方才之言,問道:「那劉仲的事情,褚哥哥要怎麼辦?」

褚勁風說道:「自然是責罵他一頓,讓他跟你姐姐好好認錯,讓他將那妾室安置在外宅,免得以後再起摩擦……

放心,以後他再打你姐姐,便是軍棍處置!」

當年他的父親也是將妾室安置在了鄉下,所以府宅安寧得很,是以他直覺也準備讓劉仲這般處置。

雖然他沒有娶妾的打算,可是男人嘛,若是娶了妾室便要跟正室和離,未免也太兒戲了!劉仲犯下的錯,無非是寵妾滅妻,實在是要好好責罰的,但他不想要這大姐給老二打下個不好的樣板——夫妻稍有爭吵便鬧著和離?開玩笑!若真是和離了,這傻子豈不是不拿婚約當回事兒了!

聽到這,李若愚頓時瞪大了眼,她不明白,為何褚哥哥也一心要讓那劉仲回到姐姐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