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李若慧到底是李家的姑娘,真下定了主意,絕無回頭之時。先前念及著多年的夫妻之情,又是擔心著和離的名聲,一直忍耐退讓。可是如今倒是因為這一波折,徹底地想開了。

跟著這樣已經偏心的丈夫,不光是自己受氣,就連兒子也會跟著吃虧,倒不如就此一刀兩斷,自己的娘家雖然沒有管事的男子,但也不是靠不住,就此回去了,也好過受個娼門女子的閒氣。

那劉仲還等著賠禮的酒席,沒想到卻等來一封休書,當下心內是又驚又怒,他可不是入贅到了李家,如今身在漠北,自己的傢俬俱在劉宅,既然那李氏要和離總是要論道一番家產的。

當下便是捏著休書怒氣衝衝地回了劉宅,可是回了府門一看,李若慧已經帶著兒子搬離了劉宅。

李若慧自己的嫁妝細軟都已經收拾妥帖帶得乾淨。至於他劉仲的,一份都沒有拿。

只是委託管家言明,讓劉仲盡快搬離劉宅,這裡是妹妹李若慧置辦的產業,自然是要歸還給司馬府的。

劉仲沿著那院裡院外巡視了一圈,心裡的越想越氣,東西倒是沒有多帶,可憑什麼帶走他的兒子?當下一問,才知道李若慧帶著孩子搬去了司馬府。

這李若慧之所以搬入司馬府,也是怕那劉仲鬧著要兒子。

那紅翹是個什麼貨色?自己便是什麼家產都不要,也要將自己的親兒帶走。

所以雖然擔心著給妹妹添麻煩,還是咬牙厚著臉皮來了司馬府,免得那劉仲上門來搶奪兒子。

褚勁風沒有說什麼。就算先前他有心勸和,讓當姐姐的給自己的小娘子豎立一個姻緣樣板,現在因著那兩份娘子親手寫下的休書也打消個乾乾淨淨了。

當看了李若慧送來請求暫住的書信後,便派了司馬府的管家帶著三輛馬車過去,將李若慧母子連同傢俬一併接回道了王府裡來,並且言明就算和離後,也莫要急著回聊城,左右這般回去也是讓岳母操心,莫不如便住在王府裡,只當是自己的家宅,莫要拘束了。

若愚也是從下人的嘴裡聽到了順兒生病的緣由,當下愧疚得簡直不能直視姐姐。

李若慧抓著她的手扯進懷裡,摸著她的頭髮道:「傻姑娘,原來就不關你什麼事,這便是姐姐我沒有立起自己的家宅,進了宵小,以至於府宅不得安生。現在倒好,鬧破了,也看開了。你莫要往心裡去。」

姐姐雖然這般的寬慰,可是若愚看著順兒病得原本胖乎乎的小臉兒瘦了一圈兒的模樣,這心裡還是不大好受。

幸好司馬府的郎中對兒科甚是精通,聽說小兒是受了驚嚇,便在後脊背道脖頸兒抹了安神的藥油,捏住了孩子脊椎兩旁的通絡穴位,拎提著出些紅痧。

順兒連續這幾日神情呆滯,這一拎提受了痛,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通暢了血脈,放了幾個響屁後,神情倒是緩了過來,等喝了碗熬煮得稀爛米粥,便起身抓著小鼓完了起來,時不時還看著娘親咯咯的笑。

若慧看著兒子總算恢復了精神,這心便徹底放了下來。

著司馬府可是深宅大院,前門的事情沒人通稟是不得而知的。聽自己的侍女說那劉仲倒是來司馬府要人了。可是連門房都沒進去。

後來好像是司馬大人在軍營裡將他叫去,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給他放了安逸的閒差,那劉家的宅院也盡給了他,只是讓他在休書籤了字,又另寫了字據,言明順兒遷出劉家的家譜,從此隨了母性,給他劉仲也再無關係。

當若慧拿到劉仲簽了字的休書時,心內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想要哭一場,卻覺得已經被這幾年的熬苦磋磨得哭不出來了。

她心知因為褚勁風,那劉仲才能如此痛快的鬆了口。

至於褚勁風之所以厚待那劉仲,也是考慮周詳的,若是只因為丈夫有了小妾,做正室便要求和離到底站不住腳兒。

與其橫生枝節,倒不如大方些,趁著那劉仲尚未思索明白時,三言兩語地便將他嚇唬得失了分寸,寫下了字據。

便是劉仲日後反悔,在外人看來也是他劉仲為了家產官職,賣了兒子,再無抵賴的可能。

當然,依著褚勁風以前的性子,是絕不會考慮得這般周到的。

可是娶了個愣頭青,自己就得多考慮些,畢竟那也是順兒的父親,自己身為順兒的姨夫,自然是要將這父母和離的事情辦的低調,妥帖些。

若愚聽了卻是滿心不願,只覺得這褚勁風果然是跟劉仲一夥兒的,竟然給那欺負了姐姐的陞官放宅子,難道打老婆還有獎賞不成?

李若慧聽聞了那劉仲調去了漠南,不在這漠河城裡了,卻長舒了口氣,她心知司馬大人的用意何在:若是因著他是司馬,便立時就給那昔日的連襟劉仲下絆子,也太落下乘。畢竟褚勁風是侯府的世家子,如今又是帶兵的統帥。用閒差家宅堵住那劉仲的嘴,也是免得司馬大人落下仗勢欺人,拆散他人兒女的名聲,動搖了軍心。

和離不是什麼光彩事,她當初不願意,也是因為庶妹李璇兒已經得了一紙休書,當初在自己的府宅裡哭得死去活來,後來劉仲不悅,她才給李璇兒另找了一處宅院暫時安頓下來。

算算李家的女兒,自己可是第二個和離的,實在是好說不好聽。

像這樣不傷和氣,乾淨利索地辦了,簡直是再好不過。當下也是會褚勁風感念在心。

李家如今沒有個能掌事的男人,自己這位妹夫沉穩得讓人心安不少。

當初他軟硬兼施,脅迫著自己和母親將二妹許配給他的壞印象,倒是一下子消減得殆盡。

說起來,妹妹還是有福的。若是只看男人的皮囊,任誰都會以為那表面憨厚耿直的劉仲是值得託付終身的兒郎,而這位妖氣滿身的司馬大人簡直是讓人難以接近。可是真的過了日子才發覺,渾不是那麼一會子事。

若慧經歷了這麼一場姻緣,心內也是心灰意冷,只想將兒子拉扯大,再不去想什麼改嫁之事。

若愚看著姐姐意志消沉,心內暗自著急。

按照以往的慣例,秋收之後,就是沙場點兵之時。漠河城乃是北疆之城,雖說不是全民尚武,但十個裡有九個都是民兵的出身。平日在家種田,待得一聲軍令,便可拿起刀槍。

臨近入冬,家家戶戶都要貓冬兒了,所以這演兵時,便是全城的盛會!

除了那正式的演兵外,演兵還要從奶娃子抓起,十歲到十二歲的幼童有專門的摔跤比賽。就連女子也有可以參加的競技比賽,有趣得很呢!

褚勁風覺得該讓姐妹倆消散心情。可是自從那次茶會後,李若愚對這等文雅的交際敬謝不敏,倒是對這點兵的競技躍躍欲試。

每天都趴在被窩裡磨著夫君讓她參加。

褚勁風一聽,就黑了臉,心道:倒是將自己為何摔傻忘得乾淨!那馬背也是她能上的?

可是央求得多了,又施展了些床榻上的手段,總算是磨得褚勁風鬆了口兒,不過卻要趕在參加賽事前每天去馬場磨練下技藝才能上場。

這下,若愚那箱子裡的三四套胡服騎裝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因著大姐的身量比自己要高些,便叫了王府裡的女工,給姐姐又趕製了兩套出來。

李若慧早過了貪玩的年紀,再說一個和離的女子哪有那個心情啊,可是架不住妹妹的生拉硬拽,便是勉強跟來了馬場。

馴馬的馬師乃是從兵營裡調配來的一位女將軍。騎馬的技藝高超。

等牽來了姐妹倆的坐騎時,若愚一看便再也移不開眼——這般天生麗質的馬兒,當真是馬國絕色!通身的雪白銀亮,馬腿修長,彎俏的睫毛含情脈脈地一望過來,簡直是讓若愚差點拜倒在馬腿之下。

若愚闇自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騎裝,一身的利落,腰細顯得腿腳纖瘦,三層牛皮的硬底兒胡靴那麼一登,站在白馬一旁還真是颯爽英姿呢!

若愚心內略覺遺憾,小叔褚忘最近事忙,不然現在若在此地,看著眼前的草原女豪傑,不是又會和詩一首,以助騎興?

一旁大姐的坐騎是是一匹棗紅大馬。

其實這李若慧自小便尚武,不然當初也不會挑了一位武夫為夫婿。站在馬下看不出來,一上馬時,那李若慧倒是顯出了以前的騎術功底兒,利落上馬不減當年。

反觀那喊得最凶的李若愚,被女馬師托舉到了馬背上後……發現因著腿短竟然沒有夠到馬鞍蹬……

這北地的馬到底是比南方的馬兒骨架大些。雖然鞍蹬可以調整,可是因著若愚身形嬌小,跟那高頭大馬實在是不相稱,猶如一尾顛簸的小魚,搖搖欲墜。

女騎師謹記了司馬大人的囑咐,一切都以夫人的周全為第一要務。當下便決定牽出了備選的馬匹……

李若愚戀戀不捨地下了馬後,抬頭一看——這新牽出的馬也是渾身雪白,睫毛彎翹,那大眼倒是勾人得很……只是那馬腿卻是照比正常的駿馬要短了半截,四條小短腿踏著地面噠噠地一路跑了過來,還煞有其事的打了個響鼻,假裝自己也很威風的樣子。

若愚簡直是看傻了眼,當下便是不幹,還是要回那長腿駿馬之上。

可是女騎師卻板著臉道:「司馬大人言明,若是夫人從馬背上掉下來,便將末將軍法處置。末將的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三歲孩童,還望司馬夫人憐惜,放小的一條生路。」

如今若愚幾次闖禍,最怕的就是牽連他人,聽她這麼一說,當下也不敢逞能,只好抬腿上了那匹矮馬。

這種馬匹乃是從吐蕃引來的馬種,奔跑速度不快,但最能負重,可是當她與姐姐的馬匹身形交錯時,發現自己的頭居然還沒有姐姐的馬背高,少女內心的煩憂有誰能懂?

偏偏就在這時,那馬場的門口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嗤笑。

若愚正自敏感著,抬眼看一看,乃是一個同樣身穿騎裝的少女,正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目露嘲諷地望著李若愚。

李若愚不認識她,不過一旁的小吏卻趕著上前招呼道:「白三小姐,您來練馬了!」

一旁李若慧倒是恍然大悟,只因為她聽李璇兒說起,沈如柏在此地負責監工北地的修築攻防,而他準備新娶的妻子,也一路來了北地準備不日成婚嗎,這新嫁娘便是那白家的三小姐白香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