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慧猜得沒錯,來者正是那位白家的三小姐。她來到這北地也有月餘,只待沈如柏下個月忙完了工事,便回萬州成婚。
她乃白家大夫人的三女,自幼嬌生慣養。因著在京城時,與那沈如柏在花會相識,竟是一見鍾情,私下相與,幽會了幾場,便一意要嫁與他。
按說沈家也是簪纓世家,若是個沒有敗落,名頭是不弱的。可是那點子資本,在京城這樣公侯扎堆的地界,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所以一開始白家夫人堅決是不同意的。
這個沈如柏能夠從聊城一路高昇京城,的確是有些本事。而且相貌堂堂,言語很得分寸,交際場上更是好手,只是幾次看似不經意的碰巧見面後,就連反對親事的白夫人,都不無可惜地說,門楣差了些,又是娶妻了的,不然還真是個如意郎君。
白國舅自然跟婦人的見識不同,看中的是為己所用的才學,這個沈如柏在京城裡的耕地變法中,巧妙地利用變法的漏洞,與他哥哥一起替白家侵佔了良田萬畝,賬目清楚,毫無瑕疵,而且在白傢俬下經營的商舖周轉擴張上也做的漂亮,真是個難得的人才。
狀元易得,奇才難求!
白國舅覺得這沈如柏倒是個可造之材,加之女兒死心眼,非他不嫁,當下竟然允了這看似並不般配的婚事。只是含蓄地言明,讓沈如柏料理好自己的後宅,給女兒騰出位置來。
這次他之所以隨了工部的南宮雲來了北地,也是白國舅的意思。畢竟南宮雲雖然深得太后的寵愛,可並非自己一系的親信,總是要派去個自己人才妥帖。此番工事用意乃是要拖垮了漠北的褚勁風,所以在賬目上可以大做文章,倒是沈如柏的強項。但是眼看著短時間內不能歸京,所以定下了婚約後,這白家三小姐,耐不住相思,一意要跟來的。
白國舅便允了她在萬州與那沈如柏完婚。
白香寒自然是知道自己情郎沈如柏的情史。他的前未婚妻乃是現在司馬大人的夫人。也正是這段歷史,讓白香寒心內也暗自得意——那平遙公主苦戀不得的男子,堂堂的大楚司馬,迎娶的卻是自己情郎不要的貨色!這種女人微妙的心理往往是不足為為外人所道的。
她初來北地,便趕上了這場盛會,自詡馬術精湛的她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場比賽,每天都都會藉著練習來馬場消磨時間。沒想到今日還沒進馬場,便聽說那個李二在裡面練馬。
心內自然是有些好奇,要看個究竟,沒想到一入馬場,卻看見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同樣騎在一匹袖珍馬上,真是可笑以極!當下便笑出聲來。
在白家三小姐看來,李家的姐妹就是個笑話。那李璇兒因著小產傷及了生育的根本,根本不配為沈郎妻子,被休離乃是合情合理。聽說那大姐兒李若慧竟然也剛剛和離了,拖著個孩子住進了妹夫的府宅裡。至於這老二,看似嫁得風光,可據說腦子是不行的,估計那褚勁風玩膩了也是會丟棄一邊的,到時候李家三姐妹倒是可以一起湊齊回娘家,與那守寡的娘親湊上一桌牌九了!
沈郎也是倒霉,才跟這李家姐妹扯上了關係。
這麼一想,心裡更是看輕了馬場上的姐妹幾分!當下也不打招呼,催動了身下的馬匹,高頭大馬在馬場上立時奔馳了起來,馬鬃飛揚甚是颯爽!
那李若慧被這白小姐那輕輕的鼻哼聲激怒了。因著自身際遇,她最恨那明知別人已經有丈夫,卻生生要攪鬧別人姻緣的女子。自然是看那白三小姐不大順眼。更何況她那神色明顯便是嗤笑著自己心愛的二妹。
當下便是也催動了身下的馬匹,一路追趕了上去,那英姿真是好看得緊!
若愚看得熱血沸騰,連忙也催動了自己身下的馬匹。只聽噠噠噠,小白馬不緊不慢地挪動著小短腿,抖著濃密的鬃毛也神清氣爽地出發了。
馬場之上的障礙圍欄不少。那白家三小姐一一輕鬆越過,而李若慧雖然初時心內忐忑,但她所騎的駿馬卻是早已經訓練有素,不知在馬場裡跑了多少回的,飛身便躍起跨過了橫欄。幸虧李若慧騎術還算可惜,夾緊馬身,瀟灑躍過。
而在她身後的李若愚,也不甘示弱,催動著小白馬,從高高的欄杆下……鑽騎了過去……
司馬夫人是多麼要強的巾幗女子,看著自己的愛騎毫無負擔、坦然鑽過了躍欄,內心的傷害猶如千萬鐵蹄一路踐踏而過……
孽障!難道給你吃的草料不夠多嗎!說好的飛身一躍,英姿勃發、晃花世人的迷眼呢!
等走了幾步,那畜生乾脆停在了馬場圍欄便,低著頭露著板牙啃哧起了圍欄便的嫩草……急得李若愚連忙催動雙腿,拍打著馬肚,也不見那馬兒抬頭再挪動一步。
而這時,李若慧早已經追趕上了那沈家二小姐。又輕鬆地越過了兩道圍欄跑到了終點。
馬場裡大半都是司馬府的人,看著李家大姐兒露臉,自然是連聲喝彩。、
若愚抬頭望向姐姐,也許是方才騎馬興奮的緣故,素白了許久的臉頰飛上了一抹紅暈,一雙與自己肖似的眼裡也似乎點亮了什麼,倒是呈現出了別樣的神采。
這下若愚倒是暫時忘記了懊惱,看著自己的姐姐傻笑。
那白家三小姐輸下陣來,心裡自然是懊惱得很!可是她也是懂馬的,自然知道,那李家大姐騎的駿馬乃是正宗的大宛胡馬,比較著自己坐騎不知好上多少!自然是不能比的,當下心內有了計較,冷哼了一聲,便下了馬後,對著替自己飼養駿馬的馬師道:「將這無用的畜生牽拉到屠場裡宰殺了吧!然後再給我尋一匹良騎駿馬!」
說完之後,便揚長而去。
等出了馬場的大門時,她倒是一愣,只見一個銀發披肩的高大男子披著一身黑狐毛滾邊的大氅正端坐在一匹駿馬之上,只見他冷目挺鼻,模樣甚是英俊,只是滿臉的肅殺之氣,讓人不敢直視,倒是有些可惜了原本俊美的容顏。在他身後是幾十名彪悍的武士跟隨。
這樣的發色與氣場倒是不容錯辨,肯定是漠北褚勁風無疑。
白香寒輕啟櫻唇,微微福身向司馬大人施禮問好。可是那高頭大馬上的男人連叫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是徑直催動馬匹朝著馬場奔去,他身後的武士以為是如此,激起飛揚的塵土,嗆得白三小姐咳嗽連連,心內暗自懊惱:想必是自己方才對那李家姐妹的不理不睬,被這冷面大人看在了眼底,才這般的無禮,當真是個睚眥必報毫無風度的男人!
想到這,她眯了眯眼,轉身上了馬車,畢竟來日方長,倒是不必在這自取其辱。只是今日這一筆,她暗自記下了!
方才那一幕,的確是被從軍營趕來的褚勁風看在了眼底。想著小表妹今日要在馬場騎馬,雖然安排了經驗豐富的馬師,可是心內還是放心不下,趕出處理了手頭的公務後,便來了馬場。
不過倒是沒有急著進去,只遠遠地看著那嬌小的身影軟磨硬泡地求著馬師讓她騎那高頭大馬。自己要是現身,只怕那黏糖便要來糾纏哀求著自己了。那小矮馬乃是自己為她精心挑選的,倒是要她死了騎大馬的心思。
至於那位白三小姐,褚勁風連看都懶得看,竟是能狗眼挑中沈如柏那偽君子,當真是蠢貨一個!哪裡需要跟她浪費唇舌,當下也便催動馬匹入了馬場。
那關霸跟在褚勁風的身後,自然是將方才李若慧騎馬那一幕看在眼裡。心道:平日看這李家大小姐,就是個尋常婦人的模樣,可未曾想騎術竟然是這般了得?當下忍不住又多看她兩眼。只這麼一看,倒是覺得這離了漢子空曠了的小娘們,竟然是變得更好看了……
此時若愚已經自己下了馬,無比哀怨地看著那啃草的短腿良駿,簡直是泫然欲泣了。
她看到褚勁風進來,乾脆扔掉了手裡的小馬鞭,蹲在一旁拽起了地上的青草。
褚勁風下馬,有些無奈地看著那蹲下的一小坨,道:「怎麼了,不是嚷著要騎馬嗎?為何又不高興了?」
若慧是真的哭出來了,扔掉了手裡的滿把草道:「這哪裡是馬?我看街市上拉車的毛驢都要比它高大威風!」
看著小娘子穿著利落幹練,卻蹲坐在那眼含熱淚的模樣,褚勁風只覺得再冷硬的心腸,也俱是融化成了鐵水,當下便伸手將她拉起摟入懷中,藉著寬大的披風遮擋住眾人的視線,狠狠地啄吻了那飽滿的櫻桃小口,待得吸足了蜜汁才道:「原是因為這個便掉金豆豆,當真是連孩子也不如了?」
說著便抱起了她一起上馬,將她穩穩地安置在了懷中後,道:「夫君帶你一起騎馬威風一下!」
說著便催動了馬匹,朝前奔馳了去,然後輕輕一躍,便飛過了障礙。若愚只覺得身子隨著馬匹騰空而起,又快速落下,那心也跟著上下起伏,倒是一時刺激得大眼晶亮,只緊緊摟住了褚哥哥的腰,快樂得不得了!
而在馬場一側,那關霸尋了個空子,不露痕跡地站在了李若慧一旁,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李大小姐的騎術還算可以,只是方才躍馬時,那手裡的韁繩鬆的總不夠及時,要不要再跑一圈,讓我來指導一下?」
李若慧本來在笑望著共騎的妹夫與妹妹。突然聽到耳旁傳來粗獷的聲音。轉身抬眼一看,竟是那個老跟在司馬大人身旁的武將。那高大的身材甚至比前夫劉仲還魁梧,滿臉橫肉一看便是不好相與的……
如今這李若慧最反感與劉仲氣質相同的武將,這樣的男人若是凶暴起來,只需一抬胳膊,女子便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說這位真是臉大,誰用他來指導?李若慧當下朝著他狠狠一瞪,,轉身帶著侍女便朝著休憩的涼棚走去。
關霸吃了閉門羹,摸著鼻子想:這婆娘還真是夠潑辣的,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