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楚婉娘娘笑意更深,拘禮道:「承蒙大人抬愛,只是婉娘近日身體欠奉,挑了紅燈籠,若是大人肯垂愛,過幾日婉娘定然前往塌下為大人助興……」

這是春樓歡場裡的暗規,那「挑紅燈籠」的意思便是來了月信。若是挑選姑娘去府宅裡赴酒會、飯局的,十有**是要留宿的。挑明了掛燈籠便是委婉地表示不能陪客人過夜的意思。

不過楚婉娘這番說辭卻是說了謊的。南宮雲其人的生平,她是知道了,以前李若愚也曾在與她傾談時,無意中提及了此人,只是李二小姐說得含糊其辭,但是從其吐出的隻言片語看,此人絕非善類。

一個堂堂儀表非凡俊美如斯的工部重臣,需要到了一個邊陲之地的青樓來尋找樂子?只怕是來意不善……

南宮雲聽了楚婉娘的婉拒之詞,渾似毫不在意:「只不過是撫琴聽曲,姑娘就是有些不便,也無妨,如此婉拒,可是不給在下面子……還是只有那司馬夫人才能勞動姑娘的大駕,此前為了給那位司馬夫人助威,姑娘你可是殫精竭慮,讓在下好生羨慕……」

說到這時,南宮大人的臉上卻是笑意全無,還是那樣一張仙人般的臉,可是此刻卻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氣。

此人不善!可是就算婉娘心裡清楚,又是如何解圍?就在她想緩和下氣氛,尋個由頭離開時,南宮雲已經揚手打了響指,叫來侍衛道:「將這位楚姑娘帶『請』上馬車!」

聽了南宮雲的吩咐,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不由分說便將楚婉娘困了帶樓去,那鴇母要阻攔,卻被一千兩的銀票堵了嘴:「不過是請花魁去助興幾日,還望莫要不識抬舉!」

那鴇母心知這位大人乃是來頭甚大,又是給了厚厚的封銀,雖然也擔心著那婉娘,卻也笑著應承了下來。

沈如柏離在一旁,心內卻暗自皺眉,不知這南宮雲是何用意,為什麼要因為一個青樓女子而鬧得這般張揚?

南宮雲這時已經起身下了這秀春樓,到了馬車前時,早有小廝熟稔地取了嶄新的外袍,替南宮大人換上後,再將那脫下的,沾染了秀春樓裡濃郁熏香味的外袍點燃後扔到了路旁任它燒成了灰燼。

南宮雲端坐在馬車裡,用巾帕擦拭了自己的臉頰與雙手後,笑著望向沈如柏道:「沈大人可真是好口才,在司馬大人面前的一番陳詞,當真是我也聽得心動,恨不得招攬了你為我之賢將……」

沈如柏聽到這裡,不由得神情一凌,他萬沒想到自己與褚勁風在司馬府的談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傳到了南宮雲的耳中……是司馬府內有他的耳目?還是自己身邊的小廝?……

他當下顧不得多想,慌忙拘禮道:「下官與那褚勁風不過是虛以委蛇,還望大人莫要偏聽偏信……」

南宮雲笑開了,轉動著手上的翠玉指環,淡淡道:「哦,若是誤會,便再好不過了……」

他方才之言也不是指責,而是敲打一下這位自以為高明的沈大人,就算他現在成了白家的乘龍快婿,也是他南宮雲一手鋪墊促成的結果,若是讓這位沈二少錯以為娶了那白三小姐後便可以高枕無憂,脫離了他的擺佈那就大錯特錯了!

接下來,他便要回去好好休憩一下,慢慢地整治著這位俠肝義膽的花國之魁,看看從她的嘴裡能得到李二小姐什麼有趣的事兒來!隨便再看看,這個摔傻了的李二,是否還將這曾經的知己牽掛在心上……

李若愚,要不了多久,你就會乖乖的來到我的面前!

想到這,南宮雲閉合上了眼兒,嘴裡輕輕哼唱著一首漁歌,那曲調悠揚,也不知是與何人所學,竟然隱隱帶著聊城特有的軟糯口音……

修築城牆的工事進行得如火如荼,而軍演也要開始了。

此番漠北聯動軍演,出了褚勁風親帥的大軍外,便是還有趙熙之的西北軍,還有便是朝廷之中,白家二公子白敬雄親帥的王師。這三支軍隊聯合的演兵還真是難得的盛況。

不過那白家的二將軍,褚勁風壓根就是沒有擺在心上。那廝在少年時便被自己吊在了鬧市的井口之上毒打,當時哭得眼淚與褲襠裡的黃液一起橫飛,那等龜兒能率領出什麼虎狼之師?左右不過是來充場面湊數罷了!

在軍演之前熱鬧場次的,卻是城裡貴婦們參加的競騎大賽。

在比賽那日,整個馬場四周皆是城中圍觀的民眾,而高台上便是觀賽的達官顯貴們了。

騎了幾日矮腳馬的若愚已經盡失了興致,騎在那馬上倒是不擔心夠不到腳蹬子,可是鞋底子拖地都要磨得薄損了。簡直都伸不腳兒。

雖然不能參賽,可是她卻興致不減,因為家姐李若慧代替她上場參賽了。此時,她身著一身月狐小披風,只露出一張嬌俏的臉兒站在圍欄邊朝著姐姐揮手。

只是一轉頭,便看見那個南宮大人正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見她瞧過來,才微微勾起嘴角,美目微垂,掉轉了視線。

若愚不愛看他,一扭頭,再望向另一邊,卻發現自己的前任未婚夫婿正站在看台的另一側,也在看著自己……

若愚更不愛看他,衝他一瞪眼,轉身乖巧地坐在了正在與關霸私語的夫婿身邊。

這幾日來,李若慧在妹妹的催促下,幾乎天天去馬場練習。

那個叫關霸的將軍有幾次似乎是閒來無事,也來馬場練騎,看姐姐的技藝實在不錯,可是那馬兒品相不錯,卻終究不是歷練過的,竟然慷慨地提出將自己那匹在戰場上的寶駒火烈借給了姐姐。

李若慧剛開始是不願,可是禁不住那火烈出色的表現,竟然是如此通人性,飛躍奔馳的速度,真是叫精於騎術之人心內發癢。到底還是沒有禁住誘惑上馬試騎了一圈,這是一試用可就是上了癮。那關霸倒是識趣的,瞧見李若慧不欲與他交談,只將馬匹留下便轉身走人了。

既然是這樣一番無所求的好意,李若慧自然是難以拒絕。

所以今日登場時,李若慧一身火紅的騎裝,身下所騎乘的便是關霸的那匹火紅色的坐騎。

褚勁風在高台上端坐著,倒是懶洋洋地伸手搭著眼上看了看那準備起跑的起點打著鼻哼,捲著馬蹄恐嚇著其他馬匹的紅馬,說道:「關將軍,本座沒眼花吧?怎麼本座的愛騎火烈居然也上場了?」

關霸嘿嘿一笑,低聲道:」主公給屬下留些情面,千萬莫要在夫人面前說破了……」

這關霸不比常人,乃是褚勁風最得力的幹將。單論軍功,入朝為官二品大員是跑不了的,卻屢次放棄陞遷的機會甘守在這邊陲。是以私下,褚勁風對這關霸也甚是厚待。

他的坐騎甚多,所以這火烈借給關霸騎乘,沒想到這關霸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借給了李若慧,其用意真是不言自明。

「關將軍,你的妻子自三年前離世後,便一直沒有再娶,這枕榻的空曠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那李若慧可是本座的大姨子,而且她也言明不想再嫁,還是趁早改弦更張,莫要白費了氣力……」

關霸卻不以為意,立在褚勁風身旁小聲道:「主公,單論排兵佈陣,末將自嘆弗如,可是這討女子歡心,卻是末將有些經驗,那烈女怕纏郎,萬事講究個循序漸進。就好像當初您看中了夫人,半點的鋪墊都不講,便是一股腦兒全撲進去,人家自然嚇得不幹,碰了壁傷了臉面,就自己拗不過那彎兒來是不行的……」

話說到一半,關霸便被褚勁風一個瞪眼嚇得不敢在言語,只能諾諾小聲道:「不過後來還是好的,不是長了經驗,將夫人娶了回來了不是……」

褚勁風冷哼一聲,就在這時,那賽場上已經分了勝負,騎得火烈的李若慧自然是拔得頭籌。那白家三小姐得了第二,氣得當場甩了馬鞭。

中場休息時,也來觀賽的白傳雄突然笑著轉頭道:「這馬場離得工事不遠,距離下場比賽還早,不若順便檢驗下工事?司馬大人,意下如何?」

此番白傳雄前來,一則是領教一下漠北的軍風,二來則是代替皇上驗收一下最近工事的進度。

褚勁風淡然道:」既然是領了皇差,本座豈有阻擋之理?還請白將軍檢驗。」

是以當軍演的首場,那白將軍命人推出了幾門火炮時,褚勁風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還當是拿出了什絕頂的本事,原是這般奇巧之物!

「門火炮乃是百工大賽上南工大人的高徒所制,其力足抵萬鈞,用它來檢驗城牆的堅固是最好不過了,不知褚司馬意下如何?」

火炮的威力,褚勁風大賽上曾經見過,雖然威力巨大,可是射程便不太遠,兩發炮彈間還需要重新填埋火藥,如此奇重之物,還需要不斷搬運調整,真是雞肋一個,在真正的實戰中並不實用。

那城牆厚度超過了一半的城郭。因為顧及到改換了粘土的緣故,他還請教了資深的土木師傅,在磚牆壘砌時,在石灰裡摻加了糯米熬製的湯汁,這樣古法澆築出的城牆一點也不比通縣粘土所制的城牆差。

是以他很有信心迎接這火炮的一擊。當下也未開口阻攔。

當火炮被移到了城牆之下時,跟隨在白將軍和南宮大人身後沈如柏微微眯起了眼兒。

他熟稔這裡的工事進度,自然發現這白將軍選擇的地段恰好是工事改換粘土的交界處。除了剛開始修築的一段城牆外,其餘隨後修築的城牆都不是通縣的粘土所制了……

沈如柏偷眼望向了一旁微笑的南宮雲,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