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修離開了,葉昂陽也偃旗息鼓了,Janice更是飽受內心折磨,想直接剖腹自盡以死謝罪,一了百了。
陸珈回到辦公室,心情是說不出來得堵得慌。小達問她樓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什麼也沒有說,坐下來認真猶豫一下,她還是給徐嘉修發了一條短信,賭氣想著愛回不回,卻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看。
好像,她突然成了罪魁禍首,可她就算是罪魁禍首,她也不願意他和葉昂陽鬧起來。徐嘉修和葉昂陽的關係,徐嘉修嘴裡不會說,心底說不準比葉昂陽更在意。
所以,有些事他才那麼在意?
陸珈有氣無力地撥動辦公桌的小算盤,這是徐嘉修在西潯買給她的石玉算盤,她很喜歡,下車直接抱了上來。她小學喜歡珠算,一個人在家會撥弄算盤當遊戲解悶,高中學校舉辦過一次珠算比賽,她獲了獎。徐嘉修提起這件事,她告訴他以前工作她會用算盤計算,不要臉吹噓說有時候比按計比算器都快,然後徐嘉修就給她買了這個算盤。
西潯老闆還幫忙在算盤刻上字,簡單兩個字——「嘉&珈」
怎麼昨天他和她還那麼好,今天好端端就出問題了?難怪感情問題紛擾了世間的男男女女。可惜感情從來不是算術題,更不是1+1等於2這樣的簡單算式。
陸珈整個人悶悶的,想到當年的情書居然被徐嘉修劫走,煩悶之餘還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慨。有些事真的很奇怪,她高中喜歡那個從從容容、氣質乾淨的徐嘉修,現在卻愛上有著真實脾氣的徐嘉修。
其實,徐嘉修這人一直挺有脾性的,嘴巴也很厲害,她高中就見識過一次。好像是為了包幹區的劃分問題把,她們九班一幫人過去找十班理論,結果被徐嘉修一句話給駁得耳紅脖子粗。徐嘉修怎麼說的,他睨著她們一群人,扔出一句:「這事你們說了沒用,讓你班主任過來跟我們談吧。」
狠吧,也就徐嘉修敢這樣說話,結果盧老師一出面,張沛東立馬狗腿得不成樣子:「別說那條臭水溝,你們九班所有的包幹區,我們十班男生全給你們包了。」
什麼是霸氣,這才是,這事被當時兩班學生津津樂道。徐嘉修的「狠話」自然被張沛東知道,她到辦公室交作業碰上張沛東在教育徐嘉修。徐嘉修也不怕張沛東,笑了笑給自己辯解說:「我這不是給張老師你找機會嗎?」
她從辦公室出來,對徐嘉修印象就深了。從那之後,「徐嘉修」三個字就常常出現在耳邊,從不經心的留意到後面的一發不可收拾。好像關於他的事,或者小八卦,她都會特意停下來聽聽,不明不白的心情會因為徐嘉修三個字變得很愉快。
她和他是隔壁班,交集的機會還是很多。比如大會堂看表演兩班座位是前後排;學校組織電影院觀看教育電影,兩個班也是一起,別說體育課之類。
她有很多機會見到他,每次看到他心情都是明亮又飽滿,甚至還有那麼點自作多情,徐嘉修會不會也喜歡她。
少女懷春裡的自作多情很可怕。比如長廊路過,偶爾徐嘉修轉動視線,他和她不小心碰上,她會想徐嘉修是不是關注她;小考結束,教室辦公室擠滿了人看成績,她考砸了被張老師叫過去,徐嘉修走過來看熱鬧,她心想徐嘉修可能是關心她;兩班一塊大掃除,她班級的掃把不夠用,盧老師讓她到十班借用,徐嘉修就把自己手中這把給她,然後又拿回來說:「這把挺重,我再給你找把輕的。」瞬間,少女心巴拉巴拉,她又想這肯定是一種特別關懷。
關注、關心,到關懷……自娛自樂的YY很快樂,很滿足。
其實,如果沒有上面這些亂七八糟地自我猜想,她也不會冒然寫情書給徐嘉修。
相比第二次她直接在葉昂陽班級郵箱投遞情書,第一次她確定情書已經送到徐嘉修手裡。晚自習結束,孟甜甜偷偷打探情報回來,明確徐嘉修有將信夾到英語書裡一起帶回家……
結果就是那樣,失敗之後她從甜甜那裡要借來一本少女讀物,裡面有一段是分析女孩為什麼容易自作多情的話,她全中。
再後來,她每次看到徐嘉修心情也不是明亮又飽滿那種,甚至會下意識躲避,沒有緣由的……慢慢,也就好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
徐嘉修還沒有回她短信,陸珈直接撥了電話過去,也沒人接聽。
很沮喪。
Janice進來告訴她:「寶貝,你別擔心,我剛剛猜想老大可能去打球了,他心情不好會一個人打球,然後我給負責球館的社工打電話,老大真那裡。」
哦,沒事就好。
快下班了,陸珈收拾了一下東西,抬起頭說:「Janice,我今天回家吃飯,不跟你們一起吃了。」
Janice張張嘴:「寶貝……」
徐嘉修打球結束,才從球館的私人換衣櫃裡拿出手機,裡面有來自陸珈的一條短信和一通來電。短信內容是:「徐嘉修,你在哪兒,那個你沒事嗎?」
——
陸珈接到徐嘉修電話,她剛坐上換乘的603公車裡。下班高峰點,車裡熙熙攘攘,格外擁擠。手機震動了三下,她接聽了電話。
「陸珈,你現在在哪?」徐嘉修問她,隨後說了起來,「晚上想吃什麼,要不晚上不做飯,我們出去吃吧,你想吃什麼?決定不了我們就去上次吃過的東洲餐廳,我現在訂位子。」
陸珈剛被新上車的一撥人擠到了最角落:「我……」
就在這時,公車響起到站的提示聲:「歡迎您乘坐603路公車,本車由千山公園開往東悅廣場,車輛起步,請坐穩扶好。」
陸珈把話說完:「我回家了……」
徐嘉修只是「哦」了一下,一時沒說話。
車內人多混雜,陸珈情緒也很混亂。有個瞬間,她都想下車了,可是公車不會因為她心裡的想法說停就停,其實別說公車,有時候人做出來的行為都不是聽從真正的心意。
車裡很吵,不方便對話,她說:「我先掛了,我們等會再說。」
徐嘉修:「好。」
手機掛斷,陸珈握著手機靠在公車最角落,天色徐徐暗下來,情緒有異樣的起伏,像是有什麼往她心裡填充,鼓鼓的,熱熱的,她正要放下手機,又一條短信進來,簡單的三個字。
「對不起。」
徐嘉修跟她道歉什麼?陸珈對著手機,眼淚差點冒出來。心裡有點暖,也有點疼。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當初她堅定一點,只要那麼一點點,她和他是不是也可以像鐘進和孟甜甜這樣?
沒有任何預感,眼淚就倏地崩了出來。
簡單的想像總是很美,那天婚禮之後,孟甜甜告訴她:「好多同學都羨慕我和鐘進那麼多年的感情終於修成正果,但是他們不知道我和阿進從高中走到現在,中間有過多少次分分合合。」
所幸,我們都沒有放棄。
公車終於在東洲一中站停下來,她給老陸打了電話,笑問老陸吃過沒,老陸難得吱吱咕咕,解釋了一句:「我今天在江老師這裡吃……」
「哦——」陸珈拖長了音,笑嘻嘻說起了俏皮話,儘量不顯露自己的情緒,「難得呀,陸主任一定要多吃點,我就不打擾了哈……」
老陸不理她,直接掛了電話。
陸珈拐進了一條弄堂裡,天色已晚,弄堂路燈之下,是一片熱氣騰騰的景象。這裡曾經是東洲一中學生們最愛光顧的弄堂,什麼小吃都應有盡有,炸年糕、酸辣粉、麻辣串、瘦肉丸……
陸珈來到一家金旺餅鋪,這裡的烤餅是出了名的一絕。這麼多年,弄堂裡生意換來換去,這家餅鋪依舊還在。如果她沒記錯,徐嘉修以前也喜歡吃這裡的烤餅,騎車路過會捎一個帶走。她和孟甜甜晚自習下課來這裡尋食,偶爾能撞上徐嘉修,他騎著單車停在這家烤餅店舖旁,每次都對裡面的老闆說:「老闆,一個肉餅,不放蔥不放蒜,加點芝麻。」
陸珈在餅鋪點了一碗粥和一個小餅,想了想又對金老闆說:「金老闆,等會給我打包一個肉餅帶走,不放蔥不放蒜,多加芝麻。」
「好嘞。」老闆認識她,扯著嗓子回她,「給你爸帶嗎?」
不是。陸珈搖搖頭,直接說:「給一個以前常來你這裡……」
陸珈沒說完停下來,看向門口的人。門口的人轉過身對老闆說:「老闆,剛剛的餅不用打包,我在這裡吃。」
……
徐嘉修路邊違章停車,被現場貼了一張200塊罰單。為什麼會違章停車,他看到陸珈進了弄堂,要按下車窗叫她時,索性直接下來找她。
然後是金旺餅鋪,他記憶裡快忘掉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