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風華篇·黃雀

  晚上,雲崢在我的催促下早早地睡了,待他睡熟了,我從床上起來,到外室點起燭,看我白天沒有看完的賬本。上次我發現賬冊裡有一項奇怪的支出,最近支出的份額越發巨大,歸京之後遇到這麼多事,我一直沒得閒來理清這條線,等理清這筆款項,我得問問雲崢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我打了個呵欠,合上賬冊,準備上床睡覺。突然聽到有人輕輕敲門,寧兒去開門,然後進來跟我說,雲乾要見我。我披了披風出去,雲乾低聲道:「少夫人,蔚公子出門了!」

  「有沒有跟住他?」我趕緊道。

  「有,如果他接近刑部大牢,雲坤他們會按您的吩咐拖住他。」雲乾道,「我一見他出門就馬上趕回來通知您。」

  「我們馬上去!你去備車!」我對雲乾說完,轉頭對寧兒道,「我要出趟門,少爺好不容易才睡熟,別驚醒他!」

  馬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馳,我有些心焦。不知道雲坤他們拖住蔚家大哥沒有?漆黑的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出奇。轉過這條街,再前面不遠就是刑部的後巷。馬車剛剛馳出街口,雲乾就勒停了馬車,撩開車簾:「少夫人,他們在前面!」

  我往前看去,在馬車廂頂垂掛的燈籠發出的微弱光線中,看見雲坤、雲坎、雲兌!與一個黑衣蒙面人纏鬥在一起。他們都沒有動刀劍,想是怕刀劍的金鳴交擊之聲驚動四鄰。黑衣人的武功不弱,三個鐵衛只是擋阻,不能傷他,竟佔不了多少便宜。看來蔚家大哥的武藝這段時間又精進不少,黑暗中,只見他全力出擊,一雙拳頭舞得虎虎生風,欲掙脫三個鐵衛的包圍。我聽著那些沉悶的搏鬥之聲,趕緊上前兩步,低聲喝道:「住手!」

  鐵衛立即收手,黑衣人見狀立即往側邊掠過,鐵衛只得又出手將他擋住。我氣急地衝上前去,衝進搏鬥圈裡,黑衣人的拳頭直直地揮過來,快到我面前時驀地收手,我瞪著黑衣人道:「大哥,住手!」

  他的身子頓住,我趕緊抓住他的手臂,低聲勸阻:「大哥,你不要命了嗎?竟想劫獄?」

  「你認錯人了!」他低聲道,想掰開我的手指。我又氣又急,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聲音也大起來:「我眼睛還沒瞎呢!」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葉兒……」

  「我不准你去!」我抓緊他,一迭聲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蔚相是重犯,刑部大牢不知有多少高手把守著?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就能把他救出去嗎?」

  「未必不能!」蔚家大哥沉聲道,「我打聽過了,看守的人不會是我的對手。」

  「就算你把他救出來又能怎麼樣?」我氣急道,「皇上會放過蔚相、會放過你嗎?你打算以後都過逃亡的日子嗎?」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蔚家大哥一副油鹽不浸的樣子,「我們可以離開天曌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們能離開天曌國,逃到其他的國家,只要皇上一句話,別國的國君一樣會抓捕你們!大哥,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嚴肅地道。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砍頭嗎?」蔚家大哥也發怒了,聲音大起來。

  「他犯了罪,自然要接受懲罰。」我試著說服他,「皇上沒有株連你,已經是開恩了。你今天救走他,就是犯法。蔚相要為他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大哥,你怎能如此不分是非?」

  「我不是聖人,做不到大義滅親!」蔚家大哥倔得跟頭驢子似的,「你當然可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他又不是你父親!」

  「他也不是你父親!」我氣得頭腦發熱,衝口而出,看到蔚家大哥眼中的錯愕,才覺出失言,頓時懊惱地咬緊了唇。

  「葉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蔚家大哥抓住我,瞪大眼道,「什麼他不是我父親?」

  「他……」我咬緊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拉著他懇切地道,「大哥,你若信我,就不要劫獄!我不會害你的!」

  「你不把話說清楚,讓我怎麼相信?」蔚家大家固執起來還真是要命。我遲疑了一下,知道現在不把話說清楚,他是一定不會跟我回去的了,吸了口氣,我認真地道:「他不是你父親,他不是蔚相!」

  「他不是?這怎麼可能?」蔚家大哥不可置信地瞪著我,蒙臉巾下那雙眼睛瞪得老大,見我一臉嚴肅,絲毫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樣子,不禁抓緊了我的手臂,沉聲道:「那他是誰?」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誰?」黑暗中響起一個陰沉的聲音,四周傳來紛亂急促的腳步聲,彷彿很多人突然從街頭街尾衝過來,暗沉的長街頓時亮如白晝。我失措地看向四周,全是舉著火把的官兵,虎視眈眈地將我們包圍起來,兩個人緩緩走進包圍圈內,看清他們的臉,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那個一臉陰沉、雙目如炬的男子,不是當今天子,還會是誰?

  皇帝沉著臉,驚懾人心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表情很難看。他身側的寂驚雲臉色複雜,眼中帶著疑問和訝異,擔憂地看著我。我好半天才回過神,眼前這陣仗,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早就設好的套子,正在守株待兔,只是不知道他要抓的兔子,是蔚家大哥,還是我。

  驀地想起那日在憩心殿上審訊假相之時,蔚相驚惶地與我對視,我若有所思的表情,都統統落進了皇帝的眼睛裡。只怕當時,他已覺出有異,虧得他能不動聲色,暗中部署,我又忘記了,這人的心機之重、城府之深,我當時怎會以為他僅僅是看了我兩眼呢?你真是個笨蛋啊葉海花!

  在心裡罵了自己兩句,我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鎮定地扶著腰,吃力地跪到地上:「臣妾參見皇上!」鐵衛跟著我跪地,我側首見蔚家大哥還愣愣地站著,著急地拉了拉他的褲腳,他回過神來,也跪到地上。

  皇帝沉默著,我垂著臉,也能感覺到他寒冷的目光。半晌,他冷冷地道:「寂將軍,將榮華夫人請去刑部問話,其他人給我關起來!」言畢,他轉身便走了。寂驚雲上前扶我起來:「雲夫人請起……」

  我扶著腰站起來,寂驚雲嘆道:「雲夫人,你……」頓了頓,又道:「夫人請跟我來。」

  我轉頭看了看蔚家大哥,寂驚雲見狀道:「雲夫人不必擔心,皇上不會為難他們的。」

  是麼?皇上也許不會為難鐵衛,但蔚家大哥就難說了,若是被他認出蔚家大哥就是一年前行刺他的那個刺客,只怕這事情就更複雜了。但此際也沒有別的辦法,官兵把蔚家大哥他們幾個押走了,我剛跟著寂驚雲步入了刑部衙門,沒有上公堂,而是帶我轉過花園,花園裡有一座獨立的房舍,門口有官兵把守,見了寂驚雲,立正行禮。寂驚雲將我帶進房去,這房間像是花廳的佈置,皇帝正寒著臉坐在主位上。我咬了咬唇,欲上前行禮,皇帝冷冷地道:「不用了,坐吧!」

  我略一遲疑,坐到側座。皇帝目光懾人地看著我,沉聲道:「榮華夫人,剛剛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給朕解釋一下吧。」

  他沒有跟我擺官腔,呵斥我大膽欺君之類的,我的心稍微一定,吸了口氣,緩緩道:「這事兒要從一年多以前說起,當時臣妾還淪落在倚紅樓,有一天上街,被一個小孩兒偷了錢袋……」

  我將如何與周大嬸母子相識的經過說出來,又講了周大嬸兒母子來監獄看我時,對我講過的她的身世經歷,然後講到那日宴請蔚相,周大嬸撞見他時的異樣舉止,說起了我的懷疑,再講派人去濟州查清了周大嬸與假相的身份,然後講到周大嬸見過蔚相之後就自殺,周福生目前住在永樂侯府。我說的全是真話,只是省略掉了之前的那些故事,我在心中掂量著,把能講給皇帝聽的全部事實,都講出來了。看著皇帝難測喜怒的表情,我忐忑地道:「……就這樣,臣妾猜測現在這位蔚相其實不是蔚相。」

  「就是說,你在三個月前就知道這個蔚相是假冒的?」皇帝的聲音也聽不出喜怒。我咬了咬下唇:「是!」

  「那你為何不立即向朕稟報?」皇帝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我的心一顫,終於問到關鍵了,該怎樣答他,才能矇混過關?

  「皇上當時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難道還能以此為由給蔚相定罪嗎?」天曌國堂堂一個丞相是被人假冒的,這種荒天下之大謬的事情若傳揚出去,舉國的百姓和虎視眈眈的別國會怎樣看待天曌國的朝廷?只怕立即就會謠言四起,民心不穩,讓敵國有機可乘。見皇帝的表情陰沉下來,我慎重地道:「再說皇上當時交待臣妾夫婦查十九年前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臣妾想若蔚相真的有罪,這才是治他罪的最好理由,若蔚相無罪,臣妾自當會將假相的事稟報皇上,可查出的結果是蔚相有罪,那麼,反正蔚相都是要死,皇上又何必執著他必死的原因呢?」

  皇帝沉默地看著我,半晌,唇角冷冷地一勾,冷笑道:「好一張巧嘴,乍一聽還真被你唬弄過去了。蔚相是不是有罪,該不該死,用哪種理由讓他死,難道由得著你來作決定?」

  這話說得重了,我趕緊低頭:「臣妾不敢。」

  「不敢?」皇帝的聲音驀地尖厲聲來,「別人不敢我還會信,你敢說你真的不敢?」

  我沉默著,垂睫不語。皇帝如此咄咄逼人,我不敢冒然開口,現在是說多錯多,我哪敢跟他頂嘴,但他偏偏不肯輕易放過我,厲聲道:「你倒是說話啊!」

  「皇上心裡已經給臣妾定了罪了,臣妾還能說什麼?」我咬了咬唇,心裡也覺得萬分委屈。

  「說什麼?」皇帝怒道,「說你真正的意圖!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腦子裡整天在想些什麼?」

  「臣妾能想什麼?」我抬起眼,委屈地道,「臣妾不過是不想讓假冒蔚相的事牽連到周大嬸兒母子罷了。」我不想讓你知道我這副身子就是蔚藍雪,如此而已。我站起來,跪到地上:「皇上如果覺得臣妾隱瞞事實罪無可恕,臣妾隨皇上怎麼治罪。」

  「你……」皇帝拍案而起,指著我的手指都在顫抖,我垂下睫,仍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坐在我對面的寂驚雲見狀,趕緊跪地求情:「皇上息怒,榮華夫人雖然對皇上隱瞞此事,也是出於一片善心,憐憫周氏母子,請皇上……」

  「閉嘴!」皇帝猛地呵斥,寂驚雲不敢再說,閉了嘴。皇帝坐回椅子上,半晌沒有說一句話,久久才道:「驚雲,你出去!」

  寂驚雲怔了怔,看了皇帝一眼,站了起來,轉身想走,又停下來:「皇上,榮華夫人的身子,不益長跪……」

  「出去!」皇帝的聲音冷下來。寂驚雲不敢再說什麼,走出房去。房間裡只剩了我和皇帝兩個人,他坐著不言,我跪地不語,就這麼沉默地對峙著。

  「起來坐吧。」終於還是皇帝先開口,我扶著腰費力地站起來,腳有些發軟,趕緊扶住一旁的椅子。不敢抬眼看皇帝的表情,我扶著椅子坐下來,寬大的衣袖遮擋在身前,偷偷揉著跪得發麻的膝蓋。皇帝一直不說話,這屋子沉默得令人感到窒息。我一邊揉著膝蓋,一邊尋思著皇帝剛剛發怒的原因。我也沒說什麼呀,怎麼就把他氣成這樣?看他那樣子,似乎不單純是為了我隱瞞他蔚相是人假冒這件事動怒,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呢?我蹙起眉,心中有些惶恐。難道他對我這身份起了疑心?可他是怎麼生疑的呢?難道是從德貴妃那裡瞭解到了什麼情況?隨即推翻了這個判斷。前段時間大內侍衛刺殺我的事,雖然稟報給了皇帝,但似乎沒見到皇帝有什麼大的動作?如果那些大內侍衛真是侍衛統領派出來的,他一定知道行刺我的後果,肯定會把這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即使那幾個侍衛沒被鬼面人殺死,回去說不定也會被滅口。能做上大內侍衛統領,絕不會是個笨蛋,必然有辦法抹掉痕跡,把刺殺的事與自己撇開關係,如果皇帝查不出大內侍衛刺殺我一事是由德貴妃指使的,自然不會去對她做什麼審訊。即使心中有懷疑,她畢竟是生有皇裔的貴妃,沒憑沒據的皇帝總不會對一個生過孩子的妃子動刑吧?頂多就暗中不動聲色地調查。而且我敢斷定德貴妃不會招認什麼,她雖被蔚相牽連打入冷宮,但皇帝沒想要她的命,若她一旦說自己是假冒蔚藍雪進宮的,那不是死定了?

  所以,皇帝應該不會知道我這副身子就是蔚藍雪才對!可是,為什麼我心裡不敢理直氣壯地肯定?皇帝只是沒有證據,並不代表他沒有懷疑,他那麼聰明,將前段時間發生的落水、刺殺等等事串一串,只怕早就對我這身份起疑了。他那麼生氣,必是心裡因為沒證據不能拿我怎麼樣感到窩火,或者還想逼我自己承認什麼吧?越想越覺得如此,心裡反倒鎮定下來,只要我咬死不認賬,皇帝也拿我沒辦法,畢竟我目前的身份還是雲家的媳婦,皇帝不可能逼得太過火。

  「既然這個蔚相是假的,那真的蔚相去了哪裡?」皇帝半天沒開口,又支走了寂驚雲,我本以為他肯定要對我進行逼供的,沒想到一開口,倒問起這個來,語氣也平靜了,倒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

  「這……,臣妾怎麼知道?」我見皇帝挑了挑眉,沒有不悅之色,趕緊道,「這個周景贇能假扮蔚相這麼久,想必真正的蔚相已經凶多吉少了。」

  「是麼?」皇帝看著我,手指在身側的茶几上輕輕地敲著,唇角淡淡一勾,「你既讓人去查了假相的底,怎麼不順便查查真相的去處?」

  「這……,與臣妾有何關係?」我早已知道真相的去處,還用得著查麼?只是,對一個嘴裡說著對皇帝忠心不二的世家來說,知道這樣的情況還不去查,是有些反常了。皇帝這一刻在想什麼?恐怕又以為雲家的忠心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看來前些日子的示忠示好,仍然不能解除皇帝對雲家的疑心啊。

  「是呵,與你沒什麼關係……」皇帝輕嘲地笑了笑,又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心裡有些忐忑,提議道:「皇上想知道真正的蔚相去了哪裡,何不去審審這個周景贇?」

  「他我自然要審。」皇帝淡淡地道,看了我一眼,「榮華夫人以前與德貴妃認識?」

  我悚然一驚。好厲害的皇帝,本以為他已經放下剛才那事兒了,沒想到隨意問些其他的事情再把話鋒一轉,又兜回去了。鎮定地抬起眼,眼中故意帶上幾分驚訝:「德貴妃?皇上說笑了,臣妾以前是什麼身份,怎麼會認識貴妃娘娘這樣的名門閨秀?」

  他定定地看著我,身子懶懶地往後一靠,眼神高深莫測:「榮華夫人,你還想抵賴?你若不認識德貴妃,她怎麼會派人刺殺你?」

  我的腦子「嗡」地一下,頓時一片空白,難道德貴妃將她派人刺殺我的事招了?還是皇帝已經查出了是德貴妃派人刺殺我?所以他剛才面對我的推諉狡辯才那麼生氣?那他剛才為何不直接說出來?他既知道是德貴妃要殺我,幹嘛還來問我為什麼?不對……!我心頭一激靈,心中頓時一片雪亮,恍然大悟,他不知道,他是在誆我!

  心中已有決斷,抬眼看著皇帝,我佯作訝異道:「皇上說什麼?您說是貴妃娘娘要殺我?」

  「你不知道?」皇帝的唇角微微有一絲抽搐。我裝作沒看見,驚訝地道:「臣妾怎麼會知道呢?臣妾倒是奇怪了,貴妃娘娘為什麼要殺我?皇上沒問她麼?」

  皇帝不說話了,或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沒有詐到我的話,反而不好將這話圓回去。皇帝臉色有些陰鬱,我想了想,試著找台階給他下:「皇上是猜測呢,還是有證據能證明是貴妃娘娘做的?若是冤枉了貴妃娘娘,豈不是臣妾的罪過?」

  皇帝的眼睛裡燃著火苗兒,我的手心有些發汗,知道他心裡這會兒肯定氣得不行,他盯了我半晌,眼裡的火星滅下去,輕輕一笑,順手下了我給的台階:「榮華夫人說得不錯,許是朕多心了。」

  「皇上也是為臣妾著想,想快些查清是誰指使大內侍衛對臣妾不利。」我順手一個馬屁拍過去,「皇上體恤臣子、英明仁德,臣妾感恩在心。」

  他的臉抽了抽,眼中有絲哭笑不得,半晌,才輕嘲道:「榮華夫人,今晚的事,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解釋?」

  今晚的事還要什麼解釋?你不都看到了麼?蔚相的兒子想劫獄,我阻止他罷了,沒犯法吧?我眼巴巴地看著他,可憐兮兮地道:「皇上都看到了,臣妾還用解釋麼?皇上要治臣妾的罪麼?」

  「治你的罪?」皇帝不置可否地看著我,半晌,才懶懶地道,「念在你有孕在身,你今兒犯的錯,我就不追究了。」心中剛剛一定,又聽皇帝接著道,「你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不准出門。」

  「皇上……」我錯愕地看著他,不是說不追究了嗎?怎麼還讓我閉門思過?皇帝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趕緊識相地閉嘴:「謝皇上恩典。」

  皇帝接著道:「至於蔚彤楓,膽大包天,目無王法,企圖劫獄,其罪當誅!」

  「皇上!」我大吃一驚,「蔚大哥雖然一時糊塗,可他不是還沒有劫獄嗎?還沒有做的事怎麼能定罪呢?」

  「沒做的事就不定罪?」皇帝的唇角冷硬地抿起來,冷笑道,「你哪裡來的這種想法?企圖劫獄已是死罪,何況他已經付諸行動,若不是你攔阻,你敢說他不會潛入刑部大牢?」

  我頓時無言以對,我忘了我身處在封建社會,不是二十一世紀,沒有既成事實的不叫犯罪。但在君主集權的國家,所有妨礙到皇權的事情,哪怕你只是心裡想想,也是有罪。我咬了咬唇,趕緊給蔚家大哥求情:「皇上,蔚大哥以為牢裡關的是他父親,只是一時衝動,才犯了糊塗。皇上念在他一片孝心,饒了他這一次吧!」

  「饒他?」皇帝看著我,寒聲道,「我饒得了嗎?」

  「為何不能饒他?」我真的著急了,皇帝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您是皇上,只要你金口一開……」

  「榮華夫人半夜私會劫匪,甚至揚言蔚相是假的!」皇帝驀地打斷我,眼睛眯起來,「這件事今晚這麼多官兵看到、聽到,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我驀地呆住了,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身子頓時輕顫起來,不……。卻聽到皇帝一字一字地道:「蔚相殘黨,企圖劫獄,榮華夫人私會劫匪,揚言蔚相有假,皇帝卻饒了他們,這些事若被今晚這些官兵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你可想過?」

  「未必就會傳出去……」我無力地爭辯。皇帝冷哼一聲:「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朕不會做那些沒有保障的事!」

  「那皇上想……」皇帝必會對今晚的事情有所遮掩,我心中感到恐懼,聲音有一絲顫抖。皇帝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寒聲道:「你要我饒了他,那今晚這些官兵全都要死!你是要他一個人死,還是要讓一群人死?」

  我感到全身發冷,身子無力地瑟縮在椅子裡,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一刻,我才算真正體會到這個男人的冷酷,才真正認識到什麼叫做天家無情。一直以來,就算明白與眼前這個男人無緣,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我心底其實一直對這個曾經打動過我心的男人,懷著一種有恃無恐的心態的。直到這一刻,我才突然發現自己幼稚得可笑,葉海花,你所恃的,根本不可能左右這個男人絲毫,你憑什麼無恐?你憑什麼跟人談條件?明白這個事實的剎那,心中頓時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