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鳳眼微挑,如同冷冽的清泉望著面前猶自逞強的阿與公主。
當就算那阿與當初同她爭搶樊景,明知二人心意相通還要硬要嫁給樊景時,飛燕也沒有如現在這般發自內心地厭惡阿與公主,畢竟情之所至,也是被情所困的女人罷了。既然樊景已經心有所選,她自然便是甘願退之,又何必互相為難?
可是現在,這個女人竟妄想頂著她的舊名,賣弄著自己的所謂的才學,就算是在她的面前還恬不知恥地說著狂妄之言!想到肖青審問那兩個黑衣人聽到的內情,飛燕只覺得心內似乎有一團火要炸裂開來了。
飛燕望向伯夷女王,正色道:「我本複姓尉遲,家父乃尉遲德將軍。諸葛書生曾借住我家,家父見諸葛書生聰穎智慧,且對排兵佈陣甚感興趣,便常常教導與她。是以妾身對諸葛書生很是熟識。前些年白露山上發生變故,諸葛書生順興大齊國勢日盛便歸隱田園,倒是不曾往來。定北侯夫人自稱自己乃諸葛先生,想必是有些兵法的才情罷了,可是若是女王因為『諸葛書生』的名頭就隨便輕信了他人,豈不是要貽誤了邊防國事?」
阿與公主見伯夷女王懷疑地望向自己,心中也是驚慌,但她知道此時卻是退不得的,不然自己和白露山的名聲便要一起葬送在這裡,而交好伯夷的企圖也要盡數落空。
她強自定了定心神,冷笑道:「可笑。我輔佐樊郎數年,與大齊屢次交鋒,僥倖贏得諸葛書生的名號,這乃白露山上人盡皆知之事。」想到飛燕委婉地說著諸葛乃是舊識,必不願意別人知道她才是諸葛書生,她越說越有底氣,「不曉得你又是從哪裡找來一個諸葛書生,她姓甚名誰,現居何處?」
伯夷女王看看飛燕,再瞧瞧定北侯夫人,心中也是苦惱,不知到底該信哪個。
不過女王兵並未想到驍王的側妃居然是前梁抗齊名將尉遲德的後人,想來她的話應該不假。但是定北侯夫人的話也是有理,飛燕只說認識諸葛書生,卻不說諸葛書生到底是哪個,也是無法讓人信服。畢竟定北侯夫人還拿出了一份佈防圖。
飛燕淡淡道:「這卻是不宜說了,諸葛先生遇人不淑,遭到了奸人暗算,早已心傷而死,離世多年,何苦現在去擾了她九泉下的清淨。」
看著女王露出的懷疑眼神,而阿與開始面露得意的微笑,飛燕繼續說道:「我雖然無諸葛先生的才智,但是受父親與驍王的熏陶倒是略懂兵法,如果女王不信,便是由我來品評一下那防布圖的缺憾。」
當年在白露山時,飛燕為了抵禦驍王的進攻,也是費勁了腦汁,依著山勢層層佈防,將白露山打造成鐵桶一樣的防禦。而阿與公主剛才獻上的佈防圖,正是她當年開始的手筆,當初畫了許多的圖紙,後來因為自覺缺陷太多而被她廢棄不用,扔在書房裡,不成想卻被阿與今天拿出來獻給伯夷女王。
女王點頭同意,飛燕拿過地圖,看了一會,心內更是冷然一笑:倒是個圖省事的,竟是連重新勾勒描繪都是不肯,竟然是將自己的手筆原封不動地呈了上去!
阿與公主在聞聽飛燕所說時,心內便是咯登一下。畢竟她是色厲內荏,心內清楚飛燕才是正宗的本尊,她說能指出一二,倒也是備不住的……可是那圖她是看了又看,反覆揀選才挑揀出來的,就算是有紕漏也是不會太大,待飛燕指出,她便是隨機應變便好,總是不會出太大的醜來。
想到這,她鎮定下來,看著飛燕伸出玉手指向兩處。
「這處防禦地點太過突出,很難獲得援助,一旦被敵軍攻下,周邊幾處防禦點就會失去聯繫,被敵軍各個擊破。」
「此處防禦點在一處山坡上,看似易守難攻,但是旁邊俱是樹林。我若攻擊此處,只需命士兵放出火箭,點燃樹林,便能讓守軍不戰而潰。」
飛燕又接連指出幾個防禦不妥之處。她每說一處,阿與公主的臉色便白上一分。這些年,她也苦讀兵書,對排兵佈陣略懂一二,知道飛燕說得說理。
伯夷女王也是甚通兵陣,而且看著飛燕侃侃而談的樣子和定北侯夫人逐漸蒼白的臉色,也心內也是漸漸有些不滿。
就算那定北侯夫人真是諸葛書生又如何?竟是被個一直身在王府後宅,以色事人的側室駁斥得體無完膚。
這等拙劣的佈防竟然也好意思當寶貝一般拿來當賀禮,當真是欺負她伯夷族無能人,還是包藏著禍心,存心要給伯夷的邊防留下可攻的破綻?
伯夷女王心中對定北侯夫人十分鄙夷,連帶著對和其交好的南麓公夫人印象也差了幾分,嘴裡笑著道:「想不到側妃竟是這般的人物,當真位大隱,竟是隱在了王府後宅之中,早就聽聞驍王神勇,今日得見側妃論兵的精妙,也是能遙想驍王用兵入神的風采了!
當下便是連看都不看那阿與公主一眼,也不再問那諸葛的真假,只是親切地與飛燕交談,又問了關於那機關石臼的問題。
衛宣氏和阿與公主卻是再無沒有得到伯夷女王的半個笑臉。阿與雖然有心想談那籌備糧草之事,可是幾次開口都是被伯夷女王打岔了過去。
倒是飛燕舉起酒杯衝著阿與微微一笑:「來而不往非禮也,定北侯夫人此前對我多有照拂,以後我必當竭盡所能,逐一還到!」
這話音量不高,可是內裡的份量,阿與卻是清清楚楚,望著飛燕那明淨的雙眼,心內竟是微微地發怯……
這個女人,竟是比在白露山上更有氣場了,不但艷光照人,更是不怒自威。
有那麼一刻,她萬分地懊惱,自己竟是得的失心瘋嗎?為想出這等拙劣的計策,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若是飛燕沒有出現,她老早已經從伯夷女王那得了糧草了。可是……尉遲飛燕竟是好命地逃過一劫,而她卻是置身在了尷尬的境地。
想到這,她微微有些惶恐地望向衛宣氏,可是那衛宣氏老在就不坐在她的身旁了,而是站起身來,神態如常地與其他淮南貴婦一起笑語傾談,只留下她一人尷尬地坐在席案上。
酒宴過後,飛燕回到瞻月樓。因為昨日的事故,肖青,竇勇甚是緊張,重新調派人手,以瞻月樓為中心,層層保護,保護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二樓的走廊也是佈防了侍衛。
寶珠因為昨日中了迷藥,變得更是有些惶惶,恨不得找來千鈞巨石壓住那大門口。
不過飛燕心內卻是疑惑不解,為何整個二樓獨獨只有自己未中解藥。
寶珠聽了,倒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側妃您前些日子飲下的湯藥可都是二殿下的鮮血作的藥引,自然是得了殿下的福澤,百毒不侵了!」
飛燕聞聽此言,猛地抬頭,那些日子喝的湯藥的確是有些血腥之味,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驍王竟然滴了自己的鮮血入了湯藥裡……
想到那段時日他總是帶著一對護腕,就連睡覺也未曾摘下,心內更是悸動不已……
「竟是這樣,你為何不告訴與我?」
寶珠也是直覺失言,嚇得跪地道:「是二殿下不讓奴婢多言,生怕側妃因為心存顧忌而不肯服藥,這些日子,總算是停藥了,奴婢才多嘴說了出來……」
這個男人……
飛燕的心內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此時竟是恨不得他就在眼前,可是到時是說些什麼,是責備他不知輕重,隨便損了自己的精血本源?還是摟住他健壯的脖頸,只是熱切地吸附住他的唇舌?
此時入夜,飛燕卻是心緒難平,便是披著衣服來到了書案前,命著寶珠研磨著墨汁,拿起特製的香蘭信紙,在上面寫下一行娟秀的小字。
曾經自己給驍王寫信,卻是懇求他幫助隆珍和離。那人竟然懊惱著自己的寫下的不是情信,而只回了「不准」二字。
當日這男人的種種霸道,今日回想卻是別有一番甜蜜的滋味在心頭。
待到明日晚上回轉,還有在路途上周折著許久,倒是不如先寫一封書信著人快馬加鞭地送去,不知那人展信時會作何感想?
待得寫好了書信,寶珠識趣得很,竟然從書箱裡拿出兩隻玉盒,取了些香露金粉灑在那信紙上,再輕輕一吹,信紙的表面便是點綴著幽香閃爍,倒是精緻。
飛燕卻是有些微微赫然,這般閨房裡的小兒女做派,豈不是要被他笑話了,便是要撕了重寫。寶珠眼疾手快才算是保住了,好說歹說才裝入信封放在案頭,等著明日一早便送到驛站快馬加鞭先行一步。
因著昨日派人劫掠自己的事件,飛燕其實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寫完信便是準備安寢,卻久久未能睡去。突然,鶴嘴香爐豆大的火苗一暗,正在睡著囫圇覺的飛燕心中一緊,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但她直覺著有人闖進了屋子。,可是外屋的寶珠為何又沒了動靜,莫非又是中了迷藥?
想到這,竟是眼睛一睜,猛地醒了。她的臉兒沖裡,這一睜眼竟是看到有個黑影映在了床對面的內牆之上!
飛燕剛要高聲呼喊樓下的肖青,竇勇,身子卻被一雙遒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她啊的一聲便驚叫出來,可是那聲叫喊還在喉中未及衝出,就被一張剛強柔軟的大口堵住了。
這賊人竟是這般大膽,竟是要在這瞻月樓裡便要強行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