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番外·此生不換(一)

  「不如,你嫁給我?」

  入秋的某個傍晚,緩緩步行在綠蔭道上,彼此長久的靜默後,竟然等來這麼一句驚心動魄的台詞。

  虞燃抬頭,驚訝地看著莊非予的眼睛。霧濛濛的夜晚,他的眼眸清凜如斯,像是一塊浸潤在湖底的烏水晶,亮得人不敢直視。

  莊非予從容地提了提臂彎上的外套,唇角的弧度不淺不深,堪稱完美:「燃燃,我是認真的。」

  各種想法在虞燃的腦袋裡紛亂跳躍,她閉了閉眼睛,鎮定自己的心神,然後睜開對視他,有條理地說:「我這樣的家境,你父母不會同意的。」

  這個回答成功地讓莊非予嘴角的弧度緩緩加深,他故作思考,幾秒後說:「嗯,他們的確會反對,但我會說服他們。」

  虞燃笑著搖頭:「別難為我了,我是平民階級,對嫁入豪門沒什麼興趣。」

  莊非予驚訝的模樣:「我算是豪門?我第一次知道。」

  虞燃沉靜了,看不懂似的。嚴格上說,她和莊非予頻繁來往不過兩個月,還停留在初步探索期,最親密的舉止也不過是手拉手和擁抱,他的求婚讓她感到意外。說實在,她允許莊非予靠近,沒抱著和他結成正果的心態,她純粹是跟著感覺走,享受當下的美好。

  本就沒有女人可以抗拒莊非予這樣的男人。

  「我不是豪門,我的父母是創業一代,我勉強算是個富二代,但沒有子承父業,我口袋裡的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賺來的,從沒有靠過家裡。」莊非予聲音低潤,隱隱透著笑意,拉起她的手,「所以,婚姻大事我有絕對的自主權。」

  那晚沒有星星,但他眼眸裡的光華和璀璨,讓虞燃感覺這個世界從沒有這麼明亮過。這個男人,帶著一種魔力,可以迷惑她,讓她瞬間淪陷,心甘情願地和他趕赴不可知的未來。

  「你真的喜歡我?」她反問。

  他輕啄了一下她有些僵硬的手背:「嗯,很喜歡。」

  這個當下,虞燃又犯了老毛病,忽略他們之間的鴻溝,忽略他們生活背景的差異,忽略他們的社會身份,被他帶給她的感覺衝擊得一塌糊塗。

  這種感覺如鴉片一樣,令她著迷,淪陷。

  沒有一個男人如莊非予這般溫柔地對她,體貼入微,連看她的眼神都如視珍寶。有時候她發呆完畢,側頭撞上他篤定,專注的眼神,有些尷尬地笑:「你幹嘛一直看我?」

  他笑而不語,抬臂輕輕攏攏她的頭髮,敲一敲她的額頭,然後繼續看她。她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只能低頭喝咖啡,發短信,翻皮包,裝成很忙的樣子;他低沉的笑聲響在耳畔,她的耳廓又燙又紅,完全遮不住窘迫。

  準確意義上說,她今年二十八歲,還沒有真正談過一場戀愛,她在事業上遊刃有餘,在情場上是個新手,她沒法招架莊非予的虛虛實實。

  因為不想不懂裝懂,她索性大方地對莊非予承認:「我沒有戀愛過,在公司裡有苛刻的老處女的名號,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任何男性主動追求過我,你是第一個。」

  這些話落在莊非予耳朵裡,他很是受用,不由地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捏起她的下巴:「我很榮幸自己是第一個。」

  他很擅長掌握主動權,尤其是面對虞燃這樣感情經歷空白的女人,在求婚的那一刻,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拒絕。不過,就算拒絕也沒事,他會想辦法讓她點頭的。

  虞燃沒有立刻點頭,畢竟是人生大事,她需要考慮的時間。考慮了一週後,莊非予打電話給她要答覆。

  「其實我和你有很多不適合的地方,成長的環境,社會身份,所處的圈子,就這些而言,我們並不般配。」虞燃已經準備好了拒絕他的台詞。

  誠然,被他求婚的剎那,她的心狠狠動了一下,頭頂像是有絢麗煙花綻放,燦爛得一塌糊塗,但經過一週的沉靜,她恢復了理智。自己和莊非予的確是不適合的,各個方面的差異太大,這不是她自卑,而是她自知,婚姻建立在彼此在一個水平面的基礎上,比較容易獲得長久的幸福。在某種程度上說,莊非予不是她虞燃可以「高攀」上的。

  她在電話這頭,婉轉地開始拒絕,心裡下定了決心,這個電話後,自己不能再和他見面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燃燃。」他突然打斷了她,很輕地笑了一下,「我鄭重問你,除去那些,你自己呢?你覺得自己配得上我嗎?我要你的實話。」

  虞燃楞了一下,隨即回覆:「我個人沒有問題,我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

  「那就行了,其他的你不需要操心。」莊非予低沉有力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似有凝聚力一般,一字字地砸在她的耳畔,「既然我向你求婚,我就準備好了全部,不會讓你受委屈。還有,燃燃,你應該清楚,我不會接受拒絕。」

  虞燃的心咯登一下,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

  這兩個月的相處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莊非予是人畜無害的,此時此刻,她意識到電話那頭的男人的勢在必得。

  這個行內,沒有人會不知道莊非予的做派,領教過他手段謀略的人都十分清楚他有多麼的執著,多麼的難纏。

  「你是一時衝動,你應該冷靜一點。」虞燃說完就掛下電話,室內很安靜,安靜得只剩下她左胸腔傳來的咚咚聲。

  莊非予不是嚇她的,他真的付諸行動,每天訂花送到她的辦公室,隔三差五送她喜歡的甜點和小禮物,一週二四五開車到她的寫字樓下,接她回家,如果她不上車,他的車子尾隨在她的車子後頭。

  她連訴苦都無人可訴,難不成要她告訴好友們,她被騷擾了,騷擾者是莊非予,騷擾的原因是她拒絕了這個投行富豪的求婚?

  會被臭雞蛋拍死的:你這矯情到家的女人。

  真不是她矯情,活到她這個歲數,已經懂得自己需要的是什麼:現世安穩,吃飽穿暖,偶爾可以奢侈地買回自己喜歡的東西,無驚無險地到老。這是最大的幸福。

  她沒那個能耐,勇氣和毅力去對付莊非予的家庭環境,以及彼此之間的鴻溝。

  十八歲做灰姑娘的夢,很天真很可愛,二十八歲,就是天真可愛的反義詞了。

  她甚至開始後悔當初讓莊非予的無限靠近,她不該招惹這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對她急驟冷淡的反應,不急不躁,不羞不惱,不折不饒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又過了大半個月,他的高調追求在虞燃的公司傳開了,甚至是在某些社交場合,都有一些名媛靠過來,不動聲色地試探:「虞燃,聽說中金資本的莊非予是你男朋友?」

  虞燃想了想只是搖頭,不多加解釋,這樣的事情只會越描越黑。通常第一時間否認「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對方會回以一個莫測的笑容,眼裡顯然就是三個字:誰信啊。

  只不過,她的名字從此後莊非予掛鉤了。人人都清楚莊非予經商十年,是零緋聞,他的周圍除了那個對他很依賴的莊家養女苑小翹之外,沒有人一個異性女伴。虞燃是他第一個「緋聞對像」,如果不是經過他默認,這個緋聞不會愈演愈烈。

  很顯然,是他默許,甚至說是在操縱這一切。

  虞燃是做市場活動的,在圈子裡也是有頭有臉的女人,平日裡應酬不斷,這些八卦避免不開。

  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虞燃迫不得已只能主動聯繫莊非予,讓他別再這樣。

  「你冤枉我了,這不是我放出的風聲。」莊非予在電話那頭微笑解釋。

  虞燃扶額,心知肚明怎麼回事,卻不和他辯解:「莊非予,你別這樣,別欺負我行嗎?」

  這段時間,無數的客戶都來試探過她和莊非予的關係,試圖從她這裡探求中金資本的資源。

  他沉吟了一會後,悠悠地回應:「你覺得這算是欺負?」

  她噤聲。

  「你對我不公平。」莊非予說,「如果你對我沒感覺,我死纏爛打那是我沒品,但你因為我的家境,條件而排斥我,我無法接受。虞燃,你當我看不出?你很喜歡我。」

  虞燃垂眸,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沒遇過莊非予這樣的男人,都不知道怎麼應對。

  「嗯?」他低沉好聽的聲音逼迫而來,「你敢否認麼?」

  「我……」她聲音艱澀,心跳快跳出嗓子眼了,潛意識告訴她,她無法否認,「只有喜歡是遠遠不夠的,婚姻需要很多很多,你和我一起會很辛苦的。」

  「其他的我會解決的,你放寬心。」他的聲音沒有剛才的緊繃和逼仄,淺淺地流露出愉悅,「明天早晨九點,我來接你,穿得輕鬆一點,我帶你去玩。」

  先緊後鬆,這是莊非予的策略,果不其然,隔天週末,莊非予帶虞燃去打壁球,打完壁球後去逛街,晚上又吃了烤肉,虞燃因為玩的盡興,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夜幕,他們行走在江邊。

  他伸手握住她柔軟,有韌力的手,緊緊與她五指交扣:「找一天,我們去領證。」

  虞燃吸了口氣,側頭問他:「你真的決定了?你要娶我?不會後悔?」

  「不會,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莊非予淡淡地笑,「尤其是在個人問題上。」

  他的態度已經擺在檯面上了,他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她拒絕,他就和他磨,一直磨下去,他名聲在外,行內將她標上了「莊非予的女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也沒有另外的選擇。

  「害怕?」他問。

  她老實地點頭。

  「不用害怕。」他停步,將她拉近懷裡,鬆開她的手,改換成扶住她的腰,黑眸中璀璨的一道光對準她,然後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輕柔地碾轉後,舌尖撬開她柔嫩的唇,聲音隱忍,「我會保護你的。」

  她不想再逃了,如果這是上天賜予她的,幸運或者是厄運,她都接受。

  從決定結婚到籌辦婚前的事宜,虞燃沒有見過莊家的長輩,她試探地問過,應該去見一下他的父母,他表示,暫時沒必要。從他話裡可以得知一個信息,他的父母有多麼地不待見他。

  相反,她帶著莊非予回H市近郊的老家,面對滄桑,木訥的母親和父親,莊非予一點也不侷促和彆扭,有禮有節,表現得體。

  還在讀高中的弟弟季斯傑在背後笑著說:「姐,這個姐夫也太有能耐了,他的那輛阿斯頓可以借我開一開嗎?」

  「等你學會開車再說吧。」虞燃拍了拍他的腦袋,「最近功課還緊張嗎?」

  「別提了,週六都要補課一天,我已經死翹翹了。」季斯傑說著楚楚可憐地伸出手,「姐,你給點零花錢花花啊。」

  「剛才你姐夫不是給過你了嗎?」虞燃瞪他,剛才進門的時候,莊非予就給了季斯傑一個大紅包。

  「姐夫是姐夫,姐姐是姐姐。」季斯傑很計較。

  虞燃無奈地瞟他一眼,打開自己的拎包,拿出皮夾,又抽了五張一百給他。

  季斯傑接過紅包,開心地搖了搖,又想起什麼,突然說:「對了,姐,大哥來過電話了,他下個週末要回H市了。」

  虞燃的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

  他要回來了?

  她整個人有些僵硬,從腳趾到頭頂,肌膚泛上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燃燃。」一雙手落在她的後腰,莊非予的溫度及時的靠近,讓虞燃回過神來。

  「和爸媽聊完了?」虞燃問。

  莊非予凝眸看著她不太自然的神情,手臂收攏,將她更貼近自己的懷抱,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嗯,他們對我還算滿意。」

  這何止是滿意,簡直是要將他供起來了。來的時候他那輛惹眼的阿斯頓讓路過的村民都側目,有人還誇張地嚷:「那個車上的不是老季家的閨女嗎?」

  季斯傑趁機咳了咳,笑著拍馬:「姐夫,我也很滿意你。」

  莊非予回以他寬厚,迷人的准姐夫式的微笑。

  虞燃拍了拍他腦袋:「沒大沒小。」

  一家人吃了晚飯,莊非予送虞燃回公寓,在公寓樓下,虞燃正要下車,他迅速,有力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來,低頭蹂躪她的唇。吻落在她的臉,脖頸,甚至是起伏的豐腴上……

  「我為什麼要老老實實放你回家呢?」他抬起頭,咬了咬她的耳朵,突然的情動讓他整個人氣血翻湧,他驟然的攝人神情讓她有些緊張。

  「再等等吧。」她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以作安撫。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又在她香軟的軀體上一番磨蹭,硬拉著她的手對他的某個囂張,張揚的狼物,隔著褲子愛撫了一番,才作罷。她表面裝坦然,耳廓的那層猩紅卻出賣了她。

  回到家,她簡單洗漱後就上床睡覺。然後她又做了那個噩夢。

  夢裡是季赭冷峻,殘忍的臉,他朝她撲過來,張開嘴撕扯她的肉,她在潮濕逼仄的環境裡使勁掙扎,他將她壓得死死的,雙膝壓著她的兩條腿,一手在她單薄的T恤下探索,一手去解自己的皮帶,她在使勁尖叫,光溜溜的的腿已經被他抓起……他如鷹隼的黑眸直逼下來,胸肌上的魔鬼紋身映入她的瞳孔,她驚駭到了極致。

  「你有能耐就去告訴他們,我想強^奸你。」他的舌尖舔舐她的耳廓,「虞燃,你沒那個膽子。」

  虞燃猛地睜開眼,心跳如擂。

  起身到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喝了幾口後,整個人舒服多了,她冷靜地看著窗外,慢慢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