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番外·此生不換(二)

  離婚禮的日子越來越近,虞燃還是沒見過莊非予的家人,從莊非予獨立獨行中,她得出了一個信息:莊家的反對遠比她想像的要強烈,虧她之前還抱有一絲希冀。

  有些東西根深蒂固,不是你個人可以輕易改變的。即使你個人再優秀,在社會上取得優異的成績,潔身自好,積極進取……但你永遠改變不了出身。

  因為貧窮,虞燃從小省吃儉用,僅有的零用錢都用在買教科書上,她憑自己的實力考入一線大學,入學後再沒有向家裡討過一分錢,她勤工儉學,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此外的時間都花在學習和賺錢上;她和寢室條件不錯的女友經營網絡生意,她自己動手做趣味工藝品,托關係租用夜市最偏僻的攤位賣,巔峰時期她身兼兩分工作,整整三天沒有睡過超越三小時……

  即使這樣,她的成績依舊是全年級前十,她的社交能力無人小覷,大小獎狀塞滿了抽屜。

  誠然,她是優秀,閃耀的,她從沒自暴自棄,一直充滿自信,直到此時此刻—

  「怎麼了?」莊非予溫潤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將她拉回了現實中。

  他們正在一家奢侈品專櫃挑選絲巾。

  「沒什麼。」虞燃笑了,輕輕翻了翻手頭的兩條絲滑柔軟,「我覺得這兩條都很好看,難以抉擇。」

  「那就不選了,都買了。」他是如此風淡雲輕,像是她煩惱的一切都是小事。

  結完帳,走出玻璃門,虞燃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沉吟了小會後問:「需要去見你的爸爸媽媽嗎?」

  「你想去嗎?」他低頭問她。

  她在這方面不善偽裝,隱隱的憂愁和忐忑立刻呈現在眼眸中,嘴上卻說:「我都可以啊。」

  他親了親她的髮頂,聲音帶著一貫的縱容:「嗯,那就不去了。」

  ……

  這不太好吧?離他們的婚禮很近了,她還沒有拜見過他的父母……如果對像不是莊非予,是其他的男人,她真不敢繼續如此荒唐的逃避,但對象是莊非予,好像又在合理之中。

  這個男人獨立特性,向來不按理出牌,卻總能將所有事情穩妥地安排好,至少在決定嫁給他後,沒有出現諸如「男方父母來找她談話甩出支票,冷艷高貴地命令她離開」的情節。

  外頭的廣場上,微冷的風拂面,幾個戴鴨舌帽的男孩在滑板,上坡下坡,遠遠地看,那流暢的線條令人賞心悅目。

  她突然撲到他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腰:「我有些害怕。」

  回應她的是他寬厚,溫暖的懷抱。他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很泰然,有耐心地安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

  她抬眸,看見他線條優美的下顎,以及黑得可以濺出水的眼眸。陽光在他的頭髮,眼睫和耳廓打金色的圈圈,她覺得他神聖,強大,令人心安。

  心底那點恐懼,很快消逝不見。

  莊非予帶她去吃了飯,再送她回公寓,然後轉車頭,駛向莊家。

  恰好,莊家父母都不在,只有苑小翹躺在客廳沙發上。

  她聽到莊非予的腳步聲,立刻將手裡的書蓋在臉上,裝睡。

  很快,聽見莊非予的腳步停在自己跟前,苑小翹微微睜開眼睛,斂氣屏息聽著他的動靜。

  他已經抽走了她的書,輕輕甩到一邊,恰好捕捉到她那狡黠的神色,淡笑:「週末沒出去玩?」

  陽光下,少女圓圓的蘋果臉上泛起好看的光彩,她斜了一眼莊非予:「大哥果然是越來越不在乎我了,都忘記我下周要拆線的事情。」

  對,她前段時間騎馬的時候摔了一腳,腳踝上縫了幾針,還沒有拆線。為這事她怪過莊非予好幾回了,因為換做以前,他一定會陪她去騎馬,保證她的安全,自從他有了那個女人,對她的關心越來越少。

  「哦。」莊非予點了點頭,俯身彎腰碰了碰她的小腿,「還疼嗎?」

  「疼,特別疼,疼得睡不著。」他現在難得回家一趟,她自然是使足勁撒嬌。

  「按時吃藥,洗澡的時候別沾著水,讓傅阿姨給你燉黑魚火腿湯。」

  苑小翹挺直身,看著莊非予:「哥,你真的要結婚?」

  「對。」

  她扁了扁嘴巴,又說:「她以前是做公關經理的?」

  「嗯。」莊非予欲放下她的小腿。

  「爸媽才不會讓我去做公關經理呢。」苑小翹突然笑了,笑得天真無暇,「他們說啊,那類女人特別不正經,好女孩才不會做那種……啊啊!疼死我了……哥,你幹什麼啊!」

  莊非予突然鬆開手,她的小腿就猝不及防地磕碰到了沙發邊緣。

  苑小翹泫然欲泣,輕輕地摸著自己的長腿,偷看莊非予的臉上,知道自己說的話惹他不高興了,但又不願意道歉。

  莊非予脫下外套,捲起襯衣的袖子,隨手撿了沙發幾上果盤裡的李子嘗了嘗,姿態悠閒。

  「我要上樓睡一會。」苑小翹悶聲,「你抱我上去,我自己走不了。」

  莊非予輕輕拍了拍手,起身抱起她,她雙手攀住他的脖子,嬌聲:「哥,你不能不公平,以後還得陪我騎馬,帶我去玩,陪我逛商場,送我生日禮物,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一樣都不能落下,否則……」她說著擰了擰他的肩膀,垂下眼眸,一臉的難受,「否則我就再不理你了。」

  --

  虞燃在網上代購的水晶落地燈,快遞送上門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她打開門的時候,快遞小哥將一個集裝箱放在地上,說了聲抱歉,又下樓去拿忘了的配件包。

  虞燃自己將集裝箱打開,檢查無誤後搬進客廳,再去臥室拿了身份證和皮夾。

  又等了幾分鐘,快遞小哥才將配件包帶上來,讓她貨到付款並簽單。

  門關上的時候,耳畔聽見廚房傳來的呼呼風聲,她側身一看,因為窗沒關,外頭的風大,黑色的塑料窗布被吹得飽滿如帆,撲哧哧的聲音令人煩躁。她走過去,關上窗,拉好窗布。

  轉身的時候,身形一滯。

  說不出是哪裡不對,胸口有些悶悶的。

  最近為籌備婚禮忙得天昏地暗,她真的太累了,今晚應該早點休息。

  想著,為自己泡了一杯熱的豆奶,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液體由食道到胃,很舒服,緩解了她緊繃的神經。

  她拿起杯子,讓熱的杯壁碰了碰臉,短暫的凝神後,轉身低頭走出廚房。

  流動的空氣中有點陌生的香味,她敏感地捕捉到,突起警惕,迅速抬眸—

  果然,一具男人的軀體橫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季赭按在臉上的手掌悄然張開,銳利的眼眸透過指間,對上了虞燃震驚的臉。

  「燃燒。」

  他打了招呼後,起身坐直,手拍了拍大腿,很自然地說:「別害怕,我沒準備嚇你,只是你一直不肯見我,我沒別的辦法。」

  虞燃費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將馬克杯放在圓桌上,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冷靜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幹嘛這麼緊張?」季赭瞟了她一眼,隨手拿起她沙發幾上的蘋果咬了一口,「不過是哥哥想來看看妹妹。」

  虞燃面無表情地對視他。

  有三年的時間未見他,他除了膚色深了點之外沒有其他的變化,短而硬的頭髮,飽滿的額頭,劍眉英挺,鼻樑又直又高,唇線輕佻,看人的目光直接,凜冽。

  「時間不早了,我要睡覺了,有什麼要說的改天吧。」虞燃下了逐客令,她心裡不能不顧忌季赭如今的勢力。

  季赭將啃了一口的蘋果放回原處,問得直接:「就問一題,你要嫁人了?」

  「對。」虞燃胸口如被一塊大石壓住,挺直的背脊略微僵硬,嘴上卻快速回答。

  回應她的是,季赭起身,一步步地朝她走來,他的整個填充在她的瞳孔中。

  他來到她面前,微微矮了矮身,和她平視,目光亮得嚇人,聲音很輕,落在她耳畔卻和根針似扎進她心裡:「他家會接受你?你有什麼呢?再漂亮的臉蛋,再優秀的成績,都抵不上一個好的出身。燃燃,你這麼天真吶?」

  「對,我就是這麼天真。」虞燃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我知道很多人期待著我從高處狠狠摔下來,被打回原形,你不也不例外。但可惜了,你們有的等了。」

  「你就這麼理解我的意思?」他笑了,伸手攏了攏她的頭髮,「真令人傷心。」

  虞燃立刻側頭,避開他的大掌。

  「我和那些看好戲的人怎麼一樣呢?我擔心的是我可愛的妹妹會被欺負。」他的目光不由地鎖定在她有些起伏的胸脯上,聲音越來越輕。

  「不用你操心,你管好就就行了。」虞燃冷笑,「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應該離開了。」

  季赭無所謂地聳肩:「那我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

  虞燃的心頓時一鬆。

  季赭的身體前傾,伏在她耳畔,聲音優雅而放肆:「對了,你身材越來越好了,記得讀中學的時候還是A罩杯,現在……不容小覷了。」

  「你給我立刻出去!」虞燃喝斥,「我警告你,別騷擾我,我現在不比以前了,你再那樣,我老公不會放過你的。」

  季赭笑著,目光意味深長地流連在她胸上又一會,然後愜意地彎了彎嘴角:「不用拿他威脅我,我從沒怕過誰。」

  --

  莊非予和虞燃的婚禮舉行得很低調,莊家的父母至始至終沒有出現在婚宴上,虞燃對此淡定自若,表現大方得體。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遇強則強。她知道在場的不少嘉賓笑裡藏刀,背後不知說了多少難聽的話,等著看她灰姑娘童話的破滅。

  好,你們想看我的慘劇?我偏偏讓你們看相反的。

  那一天,作為新娘的她,笑得那麼甜,眉眼間萬般風情,絕代的芳華,無法形容美好。司儀讓她發言的時候,她用力地說:我今天實現了很多女人無法企及的夢想,我得到了莊非予。

  眾女賓客倒吸一口氣,笑聲複雜,看她的目光帶著各種明暗不辨。

  「你們一定覺得我很愛現?」虞燃看了一圈台下,舉起自己的手,輕輕摸了摸熱乎乎的臉蛋,反問,「我一輩子就今天能做新娘,我為什麼不現呢?!」

  回應她的是莊非予將她抱起來,狠狠地轉了幾個圈。

  漫天的煙花絢麗,周圍的景象連成一線,只有他的明眸,清晰無比。

  她低下頭,狠狠親吻了他一下。

  因為莊非予事先的安排,無人敢鬧酒,婚宴在十點整結束,兩人入住酒店的豪華套房。

  她洗漱完,卸了妝,坐在化妝鏡前的軟凳上梳頭髮。

  他來到她背後,拿過她手裡的梳子,慢慢給她梳髮。

  目光在鏡子裡彙集。兩人都喝了酒,自然眼眸含酒,楚楚動人,那細微的火苗突地被點燃。

  他突然用力橫抱起她,快步走到床上,兩人飛快地滾在一起。

  他用力地,貪婪地親吻她的軀體,所到之處都落下象徵激情的玫瑰色吻痕。

  「莊……非予。」她氣急,被他壓著無力招架,「老公……」

  他在她上方,迅速,從容地解開自己睡袍的腰帶,丟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俯身,迷醉一般地沉浸在她美好動人的起伏中,低低嗯了一聲,享受至極,整個精壯的身體攤開在她的柔軟如水上。

  迷亂中,他抬起頭,微醺的眼神亮如星辰,問她:「燃燃,除了我之外,你有沒有喜歡過別的男人?」

  她遲疑了一會,如此美好的情景,她不會傻到破壞,果斷搖頭:「沒有。」

  果不其然,他的笑容更饜足,手緩緩地沿著她身體曼妙的曲線,來到她睡裙的裙襬,掀起後,探進去,她整個人痙攣,反弓起背。

  他探出手指,描摹那繁複的蕾絲花紋,然後拉下布料,整個掌握那柔軟可承歡的部位,加以強勢的技巧。

  她狠狠倒抽一口氣!

  「這裡,一直是等著我的?」他的聲音醉到極致,性感到極致,和羽翼一樣,挑逗她纖細的神經,「嗯?燃燃,你回答我。」

  她的手指抓著他的背。

  「唔?還不肯說。」他加重力道,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她夾緊他的手掌,生理反應讓她徹底崩潰,迷糊中點了點頭,他滿意地輕笑,埋首在她頸窩:「燃燃,我的燃燃,是我一個人的……記住,以前,現在,以後都是我一個人的。除了我之外,不能對任何一個男人動情。」

  星辰璀璨,如升雲端,如墜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