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夤夜遇襲

  左鈞直盯著左載道,「下官不敢,既然是皇上讓下官說話,下官不敢不說。是不是大放厥詞,也自有皇上聖斷。」

  這話說得很是禮貌,然而背後的味道,也未嘗不尖刻。我說話,那是皇帝讓說的,我說得對不對,皇帝都沒發話呢,您老人家先歇一歇。

  她外露的性格絕似其父,然而骨子裡,卻是白度母夫人大膽無忌的真性情。她滿腹錦繡,少年說書時指點萬里江山、評點千古英豪,自然是意氣風發,甚至還有那麼點炫耀才華之意。後來連帶父親遭了難,性子才漸漸沉斂隱忍下來。然而左家幾番言語相激,饒是她甚有克制,畢竟也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姑娘,終於搖身一晃,晃出幾根刺來。

  左載道果然氣鬱閉嘴,忿忿然退於尚書老爺子身後。

  明嚴道:「諸位愛卿可還有別的高見?」

  幾名閣臣想駁斥左鈞直幾句,然而個個心知肚明只要是提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皇帝也定然是不悅的,索性一個個緘口不言。

  「此事關係甚大。諸位愛卿下去好生商量商量,三日之內,給朕一個結果。——朕只想看到如何能籌措到這筆軍資,其餘的廢話,朕一個字也不想看到!」

  姜離退下時,隱約笑了下,其他閣官則各懷心思。戶部老爺子和左載道一臉不忿,左侍郎愁眉苦臉,踏出殿外時忍不住問了句:「這事可怎生才好?倘是拿不出別的什麼主意,豈不是真得照著那左鈞直說的來辦?」老爺子從鼻子裡哼了聲,恨恨地甩袖而去。

  殿中又只剩下了明嚴和左鈞直二人。

  「左鈞直,你方才有句話似乎沒說完。恢復封疆、裨益國家,除了那三條,還有什麼?」

  左鈞直默了默,似是下定了一個決心,道:「四曰,制西銃以資戰守。」

  明嚴放下硃筆,認認真真看著左鈞直:「制西銃?」

  左鈞直道:「火器古已有之。聽聞雲中君當年大敗扶桑海寇時,戰船之上曾大量裝備火銃。只是後來君上認為火器分裂肢體,於國不祥,所以在攻打北齊時,火炮止於攻城,並未大量使用。然而火器震懾敵人之效,可謂不小,是故扶桑人那一戰之後,大力研製火藥之術。如今陛下若是想防禦北齊、女真,倘有強大火器,不戰而御人之兵,未嘗不可。」

  明嚴霍然撐案起身,「你說的強大火器,指的是西銃?」

  左鈞直道:「是。臣認識數名西洋人,亦讀過一些西洋書籍。知曉佛郎機國仰仗大炮,橫行大洋之上,所向披靡。倘若我天朝不未雨綢繆,研製西銃,西洋犯我,只在朝夕。」

  明嚴蹙眉道:「可有佛郎機大炮的製造之法?」

  左鈞直望著明嚴,緩緩道:「臣認識的西洋朋友,通曉造炮之法。陛下若有造炮之意,臣可以代為翻譯溝通。只是,臣以為此炮之效用,重在防禦,而非侵略。倘是此炮造成,陛下倣傚佛郎機國四海之內耀武揚威,那便違背了最初的意圖,是忘本而逐末了。臣甚仰慕雲中君與故去羅晉羅大將軍之仁心,望陛下善用火器。」

  左鈞直出殿,御座屏風後慢慢步出一個人來。

  雖是六月,卻衣繁錦。所過之處,汽凝為霰,周身似有冰雪環繞。

  其容其姿無可言說,直直令人想到霜天露白,曉風寒月。

  只一雙狹長修美的眼,乍一看與常人無異,再一看,卻是漠然失焦。宛如白璧微瑕,令人扼腕。

  若非鬢邊華髮昭示出幾多春秋,他走過明嚴旁邊,只令人以為是明嚴的長兄。

  「這個左鈞直,所言或許未曾周密思慮過,卻與父君的想法不謀而合。」

  「甚好。」

  卻再無一言。袖中指尖之側,一條瑩白小蛇探出頭來,輕擺身軀,似是指路。

  明嚴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想這甚好二字,也似乎只在四年多前聽過。

  七夕,翛翛做了不少乞巧果子。她心靈手巧,做出來的花樣兒也繁多,什麼蓮蓬、鳴蟬、小魚、福字……其中還有一對身披戰甲的果食將軍,被常勝討去吃了。翛翛還專門做了幾隻小狗給長生,長生卻比較喜歡吃獅子模樣兒的。

  晚飯時,翛翛道:「鈞直啊,今晚拜個織女吧,求織女娘娘保佑你嫁個如意郎君。」說著還拈了個方勝到她碗裡,「特意為你做的。」

  左鈞直看著那方勝兒巧果子,苦著臉吃了。這方勝有來頭,表的是男女情意。有戲摺子說:把花箋錦字,疊做個同心方勝兒。自打她滿了十六歲,翛翛就沒少為她打算這事兒。上個月剛拿出嫁妝把隔壁的半片院子給盤下來了。她和爹爹當時買這個小院,只買了一半。中間一堵牆與旁邊隔開。現在翛翛把旁邊的院子買下來,便在牆上打了個門。那半個院子,照翛翛和爹爹的意思,是要準備開一個私塾。白日裡爹爹教授三四個孩童,晚上著書立說,翛翛有時候能去教些音律。而現在的這半邊院子,是要留給她的。她曉得時,房契都簽了,她也無法。

  「鈞直啊,現在可有合意的男子?我看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壽佺就很不錯啊!」

  左鈞直埋頭扒飯,常勝的牙齒磨了兩聲。

  「或者那個太常寺少卿段昶?雖然身份是高了點,但你也是左家之後嘛。更何況我看他一點架子也沒有,待你也甚是親熟。」

  常勝低頭,目中射出凶光,鋒利的牙齒「嚓」一聲將根拇指粗的菜心梗子咬作兩截。

  左鈞直無奈:「翛翛娘……我現在不想嫁人。剛被提到兵部,我還裝著男人呢,怎麼嫁人呀!」

  「哎呀,做個半年一年的,趕緊辭官!都十六了,對門李家的,娃都生了!你再不嫁人啊,黃花菜都涼了!」

  這話真是念叨得耳朵都要起繭了。左鈞直呻/吟一聲,道:「我早跟爹說了,要一輩子陪著他。」

  左載言不愛吃點心,早早吃完飯去隔壁溜躂去了。翛翛道:「我陪你爹就夠啦!」忽然兩眼放光,「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個上門的!這也不錯!」想了想,卻又犯起愁來,「這年頭,哪裡去找願意上門的男人。難道真要去京郊村子裡去挑一個窮巴巴的?不行不行……」一側頭看見常勝,頓時眼睛一亮:「哎喲,這不正有個現成兒的嘛!童養婿呀!」

  左鈞直的臉登時黑了。

  「唔?」常勝稀里糊塗抬起頭來,又被左鈞直飛刀似的眼神兒逼得垂頭啃菜心,無比識趣道:「皇上說了,不到十八歲,不能娶老婆。」

  「十八歲啊……」翛翛掐指一算,「呿!那我家鈞直都二十了!老成姑婆了都!」

  左鈞直終於再也聽不下去,放下筷子走了。常勝正要起身去追,被翛翛一掌摁了下來,「吃飽先!她是臉皮薄,不用理。」

  翛翛看見常勝巴巴地追著左鈞直的眼神兒,頓時瞭然,狡黠地笑了下,道:「常勝啊,喜歡我們家鈞直?」

  常勝的白淨臉皮兒頓時紅了,愈發明潤秀美。

  翛翛嘖嘖了兩聲,「若是你不比她小,那可不是絕配!不過小兩歲也無妨!跟皇帝說說,提前娶了嘛。你可願意入贅呀?」

  常勝臉更紅了,訥訥望著翛翛,不知道該說啥。

  翛翛以為他不知道入贅的意思,便解釋道:「入贅呢,就是做上門女婿,以後你就是咱們左家的人了。反正你也無父無母的,來咱們家也沒啥不好的不是?這半邊房子就給你們住,你也習慣了嘛。」

  「……」

  「唉,你是怕以後的娃兒不能跟你姓?沒事,咱們也都是深明大義的,多生幾個,一半兒姓常,一半兒姓左,不就得了?」

  常勝憋了半天,終於道:「唔……還是都姓左吧……」

  其實他想抗議道:我真的不姓常……我也不姓括……我壓根就沒姓啊……坑爹……

  但是轉念又想,唔,我難道是上天注定要來入贅的麼……其實入贅也很不錯嘛……哼哈……

  明嚴辦事極有效率。主子發了狂,下人遭了殃。重壓之下,戶部全軍出動,接連奮戰了兩個通宵,呈上了一本厚厚的摺子。

  走投無路,老爺子終於還是極不情願地用了左鈞直的兩個法子。只是又從故紙堆裡尋死覓活地翻了好些典故出來一通改頭換面,又條分縷析細密周到地敘述了實施之細則、各種可能的後果以及應對之策,徹徹底底變成了老爺子自己的風格,才算滿意。

  這事兒絲毫沒算左鈞直的功勞,但她也並不在乎。她很清楚自己不過臨陣磨槍這般一說,若非老爺子前前後後大刀闊斧修改一番,這兩個法子定是很難為朝臣所接受。而這背後,若是沒有皇帝和姜離、甚至可能還有雲中君和太上皇的支持,斷斷也是行不通的。

  左鈞直自己過得也不輕鬆。

  火器的事情,她同馬西泰探討過不止一次兩次。甚至在去扶桑的船上,也同雪齋聊過。她建議明嚴鑄造西方火炮,長遠來看固然是為了鞏固海防,但未嘗沒有她的私心。

  她不願意北齊與天朝起戰。

  去歲在船上與那如談起當年大楚與北齊的幾番戰事,她深知戰火之下民生之艱。那一場雪齋與織田的火拚後,她僥倖不死,可是後來聽說行人司司正何子朝罹難,那如下落不明。那如曾對她說,希望關外再不起戰火,少一些像他這樣的流離之人。她想,這也算是那如的遺願。哪怕是綿薄之力,她也要盡,算是為了關外千千萬萬個那如罷。

  第一最好不開戰。

  倘是開戰,那便只能求速決。

  這就是她希望能助天軍鑄炮的原因了。

  北齊皇室被滅殺殆盡,當年逃往關外的殘部其實群龍無首,算是一盤散沙,依附建州女真而存。便是劉徽,根本算不上皇室之人,至多是外戚而已。倘是他沒有殺妻滅子之恨,何須要似這般不顧自身安危,鐵心與明氏為敵?

  她希望借助佛郎機火炮之威柄,令劉徽和建州女真知難而退。

  當然她也很清楚火炮乃是雙刃之劍。明嚴素有掃蕩九州威服四夷之雄心壯志,這火炮到了他手裡,便是他收復東北的利器。

  只是她知道佛郎機火炮座大力沉,只適合固定於城樓之上用於防禦敵兵攻城,並不方便安置於車駕上作為機動兵器。明嚴要研製出輕型火炮未嘗不可,只恐怕還需要幾年時間。

  她希望倘是有這時間,劉徽能想得更明白些。或者,雲沉瀾,能令他改變。

  馬西泰來京多年,傳教處處碰壁。這一次得了左鈞直引薦與皇帝見面,欣喜若狂,於是盡心盡力、使出渾身解數去滿足皇帝的要求,只求能夠自上而下,開闢出一條傳播西方真理的道路來。

  然而明嚴思慮此事,極是周密。在京郊覓得一處隱秘之所,將所有研製火炮的相干人士一律關了進去,派駐京軍嚴加防守,不准許與外人接觸。又不知從何處覓得三個頂尖的火器工匠,協助馬西泰。

  馬西泰日常的漢文尚可,可是一涉及火炮製造之法,各種艱深術語便無法再用漢文表述。這中間的紐帶,便全然維繫在了左鈞直身上。

  左鈞直深知此事攸關千千萬萬人的性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她更清楚自己知曉得越多,與明嚴的一場博弈,她便愈是佔據主動。所以她趁著這與世隔絕的機會,一頭紮進了火藥、機械、營造等的技藝中去。

  這一扎,就是半年餘。

  《火龍經》《武備志》《武經總要》《火攻摯要》……反正能尋到的與火器製備的書,她都尋來日以繼夜地苦讀。凡是不明白的,便纏著那三個工匠去問,或者讓工匠拿實物給她看。而馬西泰所帶來的那一箱與佛郎機火炮製備有關的書,更是讓她讀得幾乎可以倒背如流,原本不過學了個六七成的喇提諾語,現在已經流利如母語,有些生僻字眼兒馬西泰都還要想一下,她卻能直述其意。其他人每天規規矩矩幹三四個時辰的活兒,然而她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都在琢磨。

  勤能補拙,不索何獲?

  這半年間,不知道啃了多少的書,畫了多少張圖,做壞了多少個模具,捂著耳朵聽了多少次火藥爆炸……左鈞直生生將這些枯燥冷硬的東西學了個通透,而改良之後的佛郎機火炮圖紙,也已基本成型。餘下只待交付冶鑄之匠,鑄模造炮一試威力。

  期間僅重陽、除夕回家與爹爹和翛翛團聚了幾日,長生一見她便如膠似漆,嗚嗚不捨,帶著她去見了許多只小長生……驚得她合不攏嘴——好個長生,真是廣施雨露啊!當今皇帝才皇后一個老婆,三宮六院俱空著,你長生竟是妻妾滿京城了!

  她所居的隱秘之地,雖然是鳥都飛不進,常勝卻不知為何能夠輕輕鬆鬆出入其中。他大多是夜中來,為她和爹爹、翛翛鴻雁傳書,更是會不時給她帶些好吃的開小灶。有一次兩人趁著月黑風高在左鈞直住的小院子角落裡刨了坑燒叫花雞吃,結果不知怎地掉了點火藥進去,那雞被炸得血肉橫飛,兩人一臉的煙泥,還引來了守備軍。好在常勝躲得快,守備軍將左鈞直教訓了一番,便悻悻走了。常勝跑出來,看著彼此臉上身上亂七八糟的樣子,不由得相視大笑。元宵放了小假,左鈞直這時候的火藥術已經學得頗好,做了一堆的煙花。常勝在子時跑來,帶給她兩隻圓滾滾的紅燈籠,點了掛在門口,喜氣洋洋。二人在小院中放了煙花,肩並肩坐著看漫天繽紛焰火,絢爛至極,只覺得山中歲月靜好,人間有味,最是清歡。

  郢京附近沒有煤山,亦無銅鐵之礦。內庫兵器鑄造司的工匠經過一番商榷,終於還是奏請皇帝將佛郎機炮的鑄造轉移到郢京以東的直沽去。直沽乃南北漕運咽喉,亦是內庫的一大軍火製造基地,所造軍械,直供京軍神機營使用。

  火炮工匠首先去了直沽,馬西泰因為還有一些資料需要蒐集整理,左鈞直只得留下來多等他一兩日。

  這一去離京更遠,出發前一夜她等著常勝給她送爹爹的信來,她亦還有信箋需要傳給爹爹。

  然而過了子時,又到了丑時,

  常勝竟還是沒來。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敲著敲著,便沒了那份逸致,心中升起些不祥的感覺。

  常勝從來不會爽約的。

  窗外雪色如燭,映照銀白月光。索性滅了燈火,披衣出門。

  房門甫一推開,正對上一張皺紋深如溝壑的老臉!

  左鈞直嚇了一大跳,「光」地拉門上閂,眼見一柄狼刀自門縫突入,只一下便將門閂劈作兩段!

  左鈞直沒有叫。

  雖然大部分人都轉移去了直沽,這裡的守軍還是有的。只要叫一聲,立即會有人來。

  但是她沒有叫。

  這人她認識。

  那夜劉徽為雲沉瀾所傷,她隨劉徽去了他府上。府上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名老態龍鍾的啞僕。

  來者便是那老啞僕。

  只是他根本不復當時駝背蹣跚的模樣——目光精悍矍爍、足下健步如飛。

  他是來殺自己的。

  房門被一腳踹開,老啞僕手提狼刀闖了進來。左鈞直爬在窗檯上,開口問道:「為何要殺我?」

  問了一句,又覺得自己犯傻。他明明是個啞巴,問了又能如何?

  然而老啞僕快步而來,聲音暗啞嘲哳:

  「你是束縛。」

  「你該死。」

  左鈞直從窗檯上跳了下去。可那刀何其之快,隔著厚厚的棉服,她仍是覺得小腿肚上一道劇疼,痛入骨髓。

  仍是咬著牙沒叫出聲來,將要落地時被人一把撈起,兩旁青松粉牆晃過,一個黑色身影擋在面前。

  雪地上血滴殷殷,狼刀刀影又現,挾裹著一道迅烈寒風,捲起漫天雪粒,刮得左鈞直臉頰生疼。

  「常勝小心!」

  常勝矮身避過,手指斜出,如畫綿山,竟是要空手奪白刃。

  簡簡單單的一個招式左鈞直看不出什麼名堂,老僕卻叫了聲「好小子!」狼刀在手底一旋,揮出關山千重、白波九道,浩浩然排空而來。常勝一身黑衣,姿態蕭然,騰挪夭矯,勢如寫意。他赤手空拳,雖被罡烈刀風逼得步步後退,卻也沒讓那老僕佔到半點便宜。

  老僕雙目綻出精光,手中狼刀愈發狠辣。每每幾乎是擦著常勝的身軀而過,看得左鈞直心驚肉跳。眼看著常勝被逼到牆邊,狼刀直削下盤,就無退路之際,他忽的側翻而起,左手手掌精準按上森森刀面,借力騰出丈餘。

  這還是左鈞直第一次見到常勝顯露功夫。上一次在地穴中,只知他招招致命,卻什麼也看不見。穿著綽影的常勝,不是平日裡同她撒嬌耍賴的常勝。其中自有一種陌生,卻未嘗沒有印象。感覺就像一隻猛虎突然伸出了利爪,儘管它平時溫馴得如同一隻愛嬌的貓。

  時起北風。北方之雪不似南方之雪那般媚豔纏綿,如沙礫一般在風中飛捲騰升。漆黑如夜的綽影隱現在莽莽風雪裡,竟有一種無比凌厲的氣勢。

  常勝眉眼鋒利肅殺,右手握拳於面前,左手自右手虎口處寸寸捋開,宛然現出一把冰刃來。

  化霧為霰,凝雪成冰。

  老僕驟凜了刷子般的雙眉,半驚半嘆道:「小小年紀,倒有這般修為!」屏息凝神,合身飛撲。常勝冰刃破風,殺氣叢生,一反方才只守不攻的退讓,倒似已經把老僕的路數摸了個通透,招招佔先,逼得老僕還刀自保。冰刃遞出一個虛招,趁老僕橫刀格擋時,突然撤手,雙掌閃電般卡上老僕骨節棱棱的雙腕。只聞「卡擦」一聲,老僕雙腕齊斷,狼刀噌然落地。

  左鈞直慌道:「不要殺人!」

  常勝將那老僕向前一推,老僕奮力一躍跳出高牆,遁形於風雪裡。

  常勝並不追趕,默然走到左鈞直身邊,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向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