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來得突然,談笑有些尷尬,趕忙起身倒水。他不習慣在人前衣衫不整,這會兒邊走邊扣扣子。秦菜倒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沒起來。
白芨在她旁邊坐下來,直接把電視關掉:「三線線長是不是又落你手上了?」
他開門見山,秦菜還想狡辯:「什麼三線線長?」
白芨毫不客氣地打斷她:「閉嘴!你以為薄利明的那個助理真的就銷聲匿跡了?既然你那麼喜歡三線,就先在三線呆著吧。還有,讓沙鷹立刻回來報到!!」
這回輪到秦菜莫名其妙了——怎麼,不見人間的頭頭了?
白芨想了一陣,終於又道:「你的身體不要再用了。過一陣子我另有安排。」
說罷他起身,看了一眼談笑,轉身走了。
他上次雖然搬走了,鑰匙卻沒交出來。秦菜覺得他這樣來去自如太容易尷尬,但也不好意思直說讓他交鑰匙之類。
談笑送走他,重新回來,仍舊把電視給秦菜打開,兩個人依偎著看片。秦菜的不滿對談笑倒是可以直說了:「他搬走的時候怎麼不交鑰匙啊!」
談笑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他……職位畢竟很高,鑰匙這事,不好明說吧。」
秦菜半撒嬌:「可是他這樣冒然進來,我們……一點都不方便。」
談笑就無視白芨的職務了:「我明天把鎖換掉。」
=v=
電視看到一半,秦菜突然想起沙鷹,他還在那兒看著阿蘭?!這傢伙的耐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秦菜吻吻談笑的下巴:「你怎麼說服沙鷹蹲守阿蘭這麼久的?」
談笑回吻她,握了她的手伸進自己襯衣裡:「沒有說服啊,他自己留下來的。」
秦菜狐疑:「他不會禍害人家村裡的小姑娘吧?!」
談笑倒是搖了搖頭:「他好像立地成佛了,那麼多對他獻慇勤的姑娘,通通視若無物。」
秦菜也覺得奇怪,但她突然想起一個事來。
通陽子那樣的修為,主魂裡面修出個記憶魄的碎片肯定有可能。而自己一直沒有在他的記憶魄裡面讀到關於阿蘭的控制問題,會不會這東西存在他主魂的碎片裡?!
想到這裡,她立馬起身:「談笑,上次去沙井村我讓你帶的鐵盒子呢?」
談笑神色也不見絲毫變動:「在負一樓你房間的保險櫃裡。」
秦菜匆匆趕下去,毫無疑問,又被通陽子罵了個狗血淋頭。秦菜才不在乎呢——反正你罵也不可能把我罵死。
她把通陽子的主魂也分離開來,很快找到了那片小小的記憶魄碎片。
隨後她取出一個分-身魂魄,放到主魂裡面讀取。
果然,這個記憶片雖然小,但絕對是個寶庫啊。裡面對阿蘭的記憶,竟然不是個**,她竟然只是冶煉法寶的一種材料!
試想,如果她成了一種法寶,這種法寶時時都可以吸引陰陽之氣相互轉化。它一直就可以自行修煉。而等它完全成為器靈之後,再讓它化為人身,披上人皮。人形兵器!絕世罕匹。
當讀到這一段記憶的時候,要說一點都不動心,那肯定是假的。秦菜只是個庸人,當一把絕世神兵可能就在你眼前的時候,你取是不取?
而且對秦菜真正產生誘惑的,是一個大膽的設想。
她左手腕上扣著一個催命符——那個冤孽,雖然目前虛弱不堪,但是它一直存在。並且在不羈閣吸引靈氣的時候,它明顯也得益匪淺,這時候已經有了漸漸復甦的跡象。
它醒來自然有好有壞,好處是可以指使它辦事,壞處是它的成長速度也十分驚人。
而用阿蘭煉製的法寶,也是具有強大的怨恨之力的。一樣會不停地自己吸收陰陽之力成長。她的性質和冤孽的性質是一樣的,通陽子一直沒用,明顯也是忌憚最後的反噬。
但對秦菜來說,一切又都不同了。她本來就有一個冤孽。如果再添一個,沒事就讓兩個冤孽相互鬥一鬥。兩個冤孽因為受主人操控,即使要吃她,也只有鬥得只剩下一個的時候才會再動手。
整個玄術界也沒聽說冤孽會聯手這樣的事。
它們的成長速度一樣,阿蘭在地下埋了幾十年,實力不凡。而秦菜的冤孽在三畫大江裡吸收了無數怨魂,也是絕品。兩者相鬥之後要再想反噬自己,怎麼著也不可能了吧?
秦菜心動,真的是心動。一邊是絕世名兵,甚至可以救自己性命,一邊是將阿蘭超度,世上再多一個普通人。
秦菜一夜未眠。
第二天,秦菜穿了沙鷹一號的身體,坐飛機去了沙井村。
一個小時後,沙鷹在機場接到了她。兩個人往沙井村趕,秦菜發現沙鷹瘦了好多。她摸摸他的臉,突然想起聊齋裡的故事:「沙、沙鷹,」她大驚失色,「你不是被阿蘭變的女鬼給迷惑了吧?!」
沙鷹啼笑皆非:「別鬧了。」
剛到沙井村,談笑就打了電話過來,還囑咐沙鷹別忘了給秦菜充電——秦菜可是附在沙鷹一號的身體裡的。
這身體比談笑一號豐滿一些,只是胸恐怕是D杯,秦菜走路似乎都忍不住往前倒。==
沙鷹依然住在上次住的民房裡,這次依然是村長徐長貴親自接待。秦菜卻沒心思應付她——她急需沙鷹幫她拿主意。
「沙鷹,你說我把她煉成法寶呢,還是超度她呢?」房間裡,秦菜萬分糾結,沙鷹聽完她的分析,過了一分鐘才開口:「煉化需要準備些什麼?」
秦菜抬頭看他,他把她圈在懷裡,出乎意料的,那裡居然沒有反應。不僅沒反應,他的神色也是異常的鎮定,完全沒有毛手毛腳地吃豆腐之舉。
秦菜猛然跳起,一個專破附體的返本朔源符咒打將過去:「何方妖孽,快快現形!!」
沙鷹一把打開符咒:「別鬧,等你吸足陽氣我去準備煉化法寶的材料。」
秦菜重新依進他懷裡,滿臉狐疑:「沙鷹,你到底怎麼了?」
沙鷹握著她的小手,很久才道:「心理陰影了吧。」
秦菜抬頭看他,他說得很輕鬆,但這麼多天以來,誰能理解他心裡的感受呢?
這幾天,兩個人忙著準備煉化的材料,秦菜卻漸漸發現沙鷹的問題比她想像得嚴重。沙鷹他……不舉了。
幾個夜裡兩個人都是一起睡的,但是沙鷹……秦菜偷偷地摸過,他連晨勃都沒有了。--
秦菜心裡還是挺過意不去的,當初叫沙鷹過來,只是因為他比談笑的戰鬥力強得多,能得個幫手。但完全沒有想到這事會帶給他的影響。
得知從前日夜溫存、朝思暮想的人只是一張皮,而且是一張從別人身上強行剝過來的皮,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晚上,兩個人在埋阿蘭的地方起了一口大鍋。秦菜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不許村民過來看熱鬧。當晚居然有月亮。
秦菜不知道多久沒有看見過月亮了,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繁華中也失去了最初的美感。秦菜伸出手,看月光從指縫間流淌而過。沙鷹卻沒有欣賞這月色,他把阿蘭的身體從棺材裡抱出來,清洗乾淨。扔進鍋裡。
那口鍋確實很大,跟口缸一樣,像是工廠用的東西。
而二人升的卻不是明火,而是用磷生火。磷本來是冷火,也是傳說中的鬼火——這把兵器果然是純陰之氣打造的。
鍋蓋被蓋好,裡面傳來一陣陣嘶啞的叫聲,不像是人,更像是野獸。秦菜退後一步,沙鷹接住她:「等吧。」
大量的白磷被拉上來屯著,沙鷹日夜守在鍋前。磷的著火點很低,用來煉製法寶簡直不可思議。
但事實上,通陽子的魂魄裡就是這麼記載的。
秦菜心裡不是沒有過彷徨,雖然麻煩一點,但她覺得還是可以找到超度阿蘭的方式的。沙鷹似乎明白她搖擺不定的心思,第一時間就準備好材料,片刻不停就將阿蘭送去煉化了。
可秦菜明白,她心裡其實也暗暗希望如此。腦子裡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這樣是不對的,阿蘭有活下去的權利。一個問這有什麼不對?她可以得到一把絕世名兵,完全控制手腕上等著啃她血肉的冤孽。
秦菜也越來越不懂了,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人,能夠完全制住自己的愛恨貪癡,不生半點邪念?
反正……至少……我是不能了。她望著那叢淡藍色的火焰,止不住地歎息。
常言說功不能抵過,那麼十件功能不能抵一件過?一百件能不能抵?
如果不能,那麼是不是只要做過一件壞事,就永遠不能算一個好人?
如果能,那麼是不是做足一萬件好事,就可以做一百件壞事,對不起一百個人?
好人與壞人的界線到底是什麼?
正邪的界線是什麼?
如果我煉化了阿蘭,卻用她去救一百個一千個人,那麼我還算不算一個好人?!
誰來解我之惑,令我不驚、不怖,不被紅塵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