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歡遇刺,在秩序確實造成了一定恐慌,特別是另一個人——呂裂石。秩序嚴以待陣的時候
,第二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秩序另一個高管,在失蹤兩天後,被人發現站在三畫職業中學食堂。整個人變成了泥像。
呂裂石膽顫心驚地將泥一點一點刮下來,最後刮出了裡面還未完全冷掉的內臟。泥像裡面,長著人類完整的五臟六腑,這樣的視覺衝擊,即使是呂裂石這種見慣風浪的人也難免覺得噁心。但整個秩序的高管都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過兩天,又有高管遇刺,二傷一死。
其他人在追查真兇,呂裂石等幾個高層可是心知肚明的——與其被她各個擊破、坐以待斃,不如聚集手上的所有力量,一博生死。
這個決定一經提出,大多數人還是比較猶豫。畢竟兩大勢力的存在都已經許多年了,如今的人間擁有先知,而秩序的尊主已經只剩下一個空名,很多年不見蹤影了。真要對決起來,最後能活下來的又有幾個?
而第二天,呂裂石外出的時候,右手不小心被劃傷,流出來的血卻是泥水。他本就心虛,悚然而驚,立刻削掉傷口的皮肉,火速返回不羈閣,再也不肯出現。
當整個秩序高管都生活在恐懼之中時,大家都知道,背水一戰不可避免了。
而就在這時,秦菜向陸少淮傳達了預言:「秩序與人間決戰在即,事關生死存亡。」
陸少淮眉頭微皺——難道星宿廳那個特助的死,就是秩序向人間宣戰的開始?
他如今雖然倚重秦菜,但是秦菜的話他也不會盡信。這時候心中雖懷疑,還是令人間各部作好迎戰準備。
而第二天,秩序果然開始大規模清剿人間。這次行動之果斷、決絕,有別於以往任何一次。陸少淮與幾個部門負責人連夜召開會議,當然秦菜也列席。
這些年人間與秩序一直都在互相試探,雙方都掌握了不少資料。陸少淮很快列出幾個對秩序如同眼睛的稽查部。
外面腥風血雨,所有玄門中人,與秩序、人間無關的都逃至天邊,散修輕易不敢在公共場合出現。雙方玄術師一見必然見血。
而擁有先知的人間,確實勝過盲目行動的秩序太多。所有哪怕藏得再隱秘的地點,也躲不過天道的眼睛。只要在天道運行的軌跡之內,她就能看見。在被動的打壓當中,秩序強撐著不後退——這些高層比誰都清楚,一旦露了半點頹勢,人間就會像虎狼一樣衝上來,將他們一個不留撕得粉碎。
為此,秩序所有已退隱的元老、隱修全部出動,人間一時也遇到了巨大的抗力,開始召回自己已然退隱的舊部。
玄術師的修為大多是年齡閱歷堆砌而成,這批人退隱,絕對不是因為體力、能力衰退,而是到了一定境界,修行的目的已然不同。玄門中人,下品弄術,中品修身,上品問道。這批隱修,才算是兩個勢力真正的中堅力量。
秦菜沒有參戰,她是先知,哪有讓先知出去參與肉搏的。但沙鷹卻是需要參戰的,他主管的守望者培訓中心,雖然實力不比判官部,但也是名符其實的技術部門。秦菜為他做了好幾道護身法咒,他也不以為意:「越來越像小情人了,餵我一頓。」
秦菜去換沙鷹一號,談笑一號就睡在她旁邊。她在榻邊一站半小時,沙鷹洗完澡下到負一樓,見狀也不說話,扛起沙鷹一號就帶著她上了樓。秦菜不想掃他興,兩個人溫存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事後,秦菜睡著了,沙鷹叼了根煙出來,看見燕小飛在刷碗,他不免有些不滿:「你是菲傭嗎?這種事情值得你浪費這麼多時間來做?」
燕小飛根本不搭理他,燕重歡出事之後,他幾度想回去,都被燕重歡罵了回來。他知道是秦菜動的手,但卻處處都需要看她臉色,心裡也實在憋屈。
沙鷹靠在廚房的門框旁,深吸了一口煙:「為了讓你走到這一步,你師父差點丟了命。你他媽的在這裡洗碗。」
燕小飛驀然回頭,沙鷹將煙吐了他一臉:「燕重歡這個人本來就失敗,收了你這樣的徒弟,更是失敗中的失敗!談笑房間,東西自己去找。」
燕小飛繼續埋頭洗碗,等沙鷹走到看不見了,他終於停了手,大步上樓,去了談笑房間。
自從談笑出事後,幾個月了談笑房間都沒人動,只有家政工人進行日常的掃灑。他進到房間裡,見到書桌上一排大文件夾和筆記本。隨手抽出一本,上面以日記體記滿了東西。
「不喜歡糯米,對芒果有輕微過敏,主餐用紅配綠會比較有食慾。」裡面密密麻麻,記滿了秦菜的生活習慣,從飲食到衣著,到喜好,無一遺漏。燕小飛越看越心驚,這樣一個人,難怪可以混到這種地步。
他握緊筆記本,耳邊重又響起那句話,燕重歡確實差點丟掉了性命,就為了他在秦菜面前能夠站穩腳跟。可是他為了一時之氣,幾個月來沒有絲毫進展。
他咬緊牙關,唇角沁出血絲。
第二天,秦菜醒來的時候沙鷹已經走了。桌上擺了四樣早餐,秦菜剛一出來,燕小飛就遞了熱毛巾給她:「擦擦臉手,吃飯了。」
他的聲音不像是刻意的討好,但也不像是厭惡。倒是很家常,顯得親切。秦菜在桌前坐下來:「我辟榖很久了。」
燕小飛給她添了蟹黃粥,語聲淡淡的透著一種隨意:「辟榖也可以少吃一點。」
秦菜喝了點粥,熱菜一點沒動,倒是燕小飛給拌了個野菜她吃了幾筷子——小時候大人出去種地,孩子們會跟出去玩,採些野菜野果,如今味道依舊,而故人凋敗了啊。
吃完飯,碗當然是丟給家政工人,燕小飛接秦菜去星宿廳。秦菜還覺得頗為奇怪:「你今天發燒了啊?」
——難道燕重歡受傷了,他的智商也下降了?
燕小飛卻是理所當然的樣子,下車的時候替秦菜開車門,還很貼心地撐了傘遮太陽。他前半生,雖不說嬌生慣養,但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如今能做到這一步,真心不容易。
星宿廳,所有人第一次看到燕特助和先知大人一起進來,目光俱都充滿探究。燕小飛把秦菜送進去,給她倒了熱奶。秦菜雖對他的心意了如指常,卻也沒有多說。
世道辛酸,人艱不拆了吧。
夜間,燕小飛正在做飯的時候,沙鷹回來了。他右臂一條刀口,一回來就急急地喊:「醫藥箱,醫藥箱!」
燕小飛趕緊拿了醫藥箱,沙鷹先用酒精把手臂傷口洗了,慢慢上藥。燕小飛在旁邊站了一陣,
突然問:「為什麼幫我?」
沙鷹一臉痞笑:「燕重歡怎麼教了這麼蠢的一個徒弟,你長著腦袋是為了看起來個高嗎?」
「你!」燕小飛氣得面色通紅,他還笑得一臉流氓樣。但他忽略了眼前人是燕小飛不是談笑,燕小飛飛起一捶,用力捶在他右臂的傷口上。
「草!!」沙鷹一怒之下,二人扭打成一團。
秦菜回來之後,桌上已經擺上了豐盛的飯菜。秦菜還是挺賞臉,在桌前坐了下來。燕小飛把魚眼睛挑給她,問得及其自然:「你明知道我是誰的弟子,為什麼還要用我?」
秦菜吮吸著魚眼睛,這個家由談笑帶走的氣氛,似乎又回來了:「雖然你是燕重歡的徒弟,也比他更討人喜歡,但是我不得不說你沒他聰明。用腦子自己想吧。」
她吃著魚眼,燕小飛又給她添了一碗牡蠣湯:「個個都是這樣。」
對面沙鷹朗聲大笑,這個孩子雖然笨,但確實是比燕重歡可愛。
秦菜吃完飯,沙鷹手上有傷,燕小飛先給秦菜放好水,添了牛奶和花瓣:「先洗個澡。」
秦菜站在浴缸旁邊,他看了看又問:「需要……我幫你換衣服嗎?」
秦菜笑瞇瞇的,居然也不生氣:「不用,我手沒殘。你幫沙鷹換吧。」
沙鷹一聽就跳了:「滾,休想碰你沙爺的肉體!」
冷清已久的房子,突然就像個家了。
幾天後,白芨突然找到秦菜,給出了一個不怎麼好的信息:「談笑死的時候,和你通過電話?」
秦菜嗯了一聲,他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接著道:「最近我很忙,這件事情交給了黎明淵調查。我們發現談笑的手機在反覆幾次未接之後,他還打了另一通電話,黎明淵在現場發現了另一種法術,非常熟悉。我懷疑這件事我們自己人裡有內應,你把林冰冰的殘魄交給我,我交待下去,重新調查。」
秦菜突然打斷他:「判官長,談笑的死因是秩序所為,沒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白芨倒是頗感意外:「最新的進展,也不要聽了?」
秦菜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睛:「就這樣吧。」
白芨的目光就變得非常嚴厲:「其實那天你讀取林冰冰魂魄的時候,看見別的東西,對不對?」
秦菜搖頭:「沒有。」
白芨湊近她,神情有些可怕:「是不是你動得手?」
秦菜抬起頭,從容對視:「重要嗎?」
白芨轉頭離開了星宿廳。
秦菜轉著筆,燕小飛推門進來,先給她換了一杯熱奶:「談笑的事真的和你有關?」
秦菜喝了一口奶,反問:「你說呢?」
燕小飛終於也學會了用腦子:「我覺得不會,但你是想為什麼人掩飾什麼。但你不想被發現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師父、呂叔他們。聽說你和呂涼薄是舊識,難道是為呂涼薄掩飾什麼?也不對,呂涼薄現在不需要你掩飾,反正現在秩序和人間都你死我亡了。有誰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能夠比及談笑?難道……」
他悚然而驚,突然拿起桌上秦菜的杯子:「奶涼了,幫你換一杯。今天喝紫薯飲好不好?」
說罷不等秦菜點頭,轉身出了她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