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善忘的,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已變成了傳說中的一個故事。
他們不太會念起前朝皇帝是哪個,也不會知道那場戰爭中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只會覺得現今能過得上安穩日子的就是好的。
經過二十年的變革,歷國的許多地方都發生了改變,使得原本千瘡百孔的大歷國,漸漸恢復了生機。有幾次,幾近血洗朝堂。
褚時序不會做這些觸碰旁人利益的事,都是逗引著學子喊出他想說的話,再暗示著一些大臣做一些他想做的事。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他是攝政王,雖他也盼著在他治理下的江山能夠變得愈來愈好,但有不願得罪了太多的人。畢竟,那個皇位不是他的,他少了太多名真言順的借口,為了它的將來搏殺。
喜歡占好處,勾著別人按著他的想法走,卻不去得罪人。
便是那個傀儡皇上,也是禮數周全。比旁的大臣,更愛把忠君愛國掛在嘴邊。
這般奸猾,這般狡詐,這般虛偽,使得許多人背後偷偷的叫他老狐狸。
這個外號,褚時序知道,何媗也是知道的。
何媗有時看著褚時序摸著胡子,笑瞇瞇的坑人的時候,當真也覺得他像一直狐狸。
一晃這麼多年,何媗與褚時序的面目都不同了。也不再是當初的少女與少年的面容,這時的褚時序也做不出撒嬌的模樣,莫說撒嬌,就是褚時序偶爾皺著眉抱怨著何媗待他冷淡,於房內說些情話。
何媗都會不舒服數日,心道,這情話還是少年人說的美,那是皮相好,心思單純。只看著兩個模樣好的年輕人偎依在一起就是好的。
而他們這兩個算計了旁人半生的人,說些山盟海誓,你儂我儂。總是十分詭異的,仿佛顯得像做戲一樣。
但褚時序很是喜歡,哪怕何媗已皺著眉,罵他為老不尊。他依然靠著何媗,笑著說道:「媗兒,你生氣的模樣當真好看。」
於是,這就激得何媗惡心了幾日。待何媗回罵褚時序「不要臉」,褚時序就笑嘻嘻的扯著她,說道:「媗兒,我們再赴巫山吧。」
惹得何媗連「不要臉」,都不屑再說出來。
何媗現在已是做婆婆的人了,人也略微發福了,倒是顯得可親了。不再是做姑娘時的那副潑辣厲害的樣子。那雙原本凌厲的眼睛被變得柔和了,看起來與尋常的貴族夫人無甚區別。
便是大兒媳新生的小孫女,也愛同何媗在一起。會說話時,第一個喊的就是「奶奶」。
高興的褚時序,把隨身帶的玉佩直接給了那個小孫女玩兒,還伸手抱了她。褚時序並非慈父,他的這麼多孩子,他也就只抱過他的大女兒,當今的皇后褚敏。
那原本因生了女兒而懊惱的大兒媳,這時看著公婆疼愛她生的女兒,也露出了些笑模樣。
只待褚時序指著那小孫女兒的眼睛大聲說道:「媗兒你看你看,我往日還沒發現,這孩子生的多像你,多好。」
說得原本露出了些笑模樣的大兒媳,又愣住,她不是不孝,只是她那婆婆的模樣當真生得普通。而後她又看著她那不苟言笑的嚴厲公公竟扯著婆婆的袖角,笑瞇瞇的指著婆婆去看自己的女兒。那大兒媳,就更加不知道該如何辦了,是留是退。
只低著頭,如木頭一樣站在那裡。
何媗上了歲數,也是越來越愛面子,很是想讓那些兒媳婦又怕她,又親近她,既尊敬她又佩服她。一心要做個又慈愛又有威嚴的婆婆。
在年少時,她何時存過這種心思,何媗也反思過,自覺得她這是舒服日子過久了,特意尋了個枷鎖帶上,惹了些麻煩過日子。
而何媗自覺得被褚時序在媳婦掃了面子,就忍不住惱怒的說道:「我不看。」
褚時序與何媗私下吵吵鬧鬧慣了,便是在兒媳婦面前也覺得沒什麼,仍然笑著逗著他那個長的像何媗的小孫女兒。只何媗的大兒媳聽後,眼裡含著淚可憐巴巴的看著何媗一眼。
何媗自知說錯了話,就連忙將那小孫女兒抱了過來。說道:「我家孫女兒的模樣當真討人喜歡,九兒,從我的箱子裡拿幾樣東西來,給她來玩兒。」
那大兒媳的眼淚才悄悄的隱了,心知,自何媗手裡出來的,大抵都是好東西。
何媗看後,心中歎了一口氣,她這大兒媳怎樣都好,就是有個愛財的小毛病。幸好,雖愛財,但不貪財。這樣的人,卻是個能管家的。而又有哪個人不愛財呢,何媗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待褚時序因著公事走後,何媗抱著小孫女兒,看著她那大兒媳問道:「之前褚敖成親,你勞累了近一月,不是讓你歇歇麼?怎又這麼早起來?」
待何媗看了她那大兒媳一眼,便說道:「怎得又瘦了?」
一句話說得她那大兒媳落了淚。
何媗抱著小孫女兒,沒辦法去給她擦淚,就急著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那大兒媳哽咽著無法說話。
何媗心中歎了一口氣,她這個兒媳再未嫁進來時,只看著是個名門淑女。那時看不出哪處好來,也看不出哪處不好來。她當時問過大兒子:「為何定了她?」
她那一貫不愛說笑的大兒子只回道:「對家中有益。」
她當時聽後也是一愣,之後對她那大兒子說過:「能結兩姓之好,才是對家中有益。若是無法待那個女子好,娶過來還對人家不好,薄待人家,這就是結仇了。」
她那大兒子考慮的許久後,點了點頭,仍說:「我想娶她。」
娶進門來後,何媗才發現她這個大兒媳是個能管家會做事,雖性子有些毛躁,不夠沉穩,時而會露出些孩子氣。但畢竟因著年輕,稍微提點一些就改了。這時才覺得滿意了,何媗如今看著大兒媳哭了,一時以為她是聽了方才何媗錯說的話而哭,便說道:「方才的話不是沖你,你莫掛在心上。我這孫女兒這麼乖巧可愛,我自是疼的。」
那兒媳卻還是哭,說道:「我知道娘疼我,也疼怡兒。但因著怡兒終究也只個女孩,媳婦兒愧對褚家。」
何媗聽後,心道,原是為了這事愁得瘦了。
但這又有什麼可愁得,褚時序早就立下了規矩,各個房中所生的長子,必須是正妻所生。若是正妻五年內未生下兒子,方可納妾。妾生長子也必須養在正妻那裡。
當日褚時序立下這規矩後,就對何媗說:「這是為了防備將來我們不在了,家中子嗣旁系多了。有幾個有歪心的,做起謀害正妻的事,拖累了這一大家子。規矩立了下來,往後旁人也好管。」
隨後,褚時序也露出了苦笑:「也不知道這規矩能守多久。」
能進了宣王府做媳婦的,怎會是平民女兒。就如何媗現今這兩個兒媳,家世都是沒得說的。往後,便在再娶什麼孫媳婦,也是會在大家族或高官中挑。
便是有個兒子孫子想挑個小門小戶的,那樣的女兒又怎會再一群高官大家之女中間,立得住腳。
也因著這足夠給予正妻尊重,有些大家裡有疼愛女兒,也好嫁到褚家。
因此,何媗知道她那大兒媳原是為了還沒有生子也是一愣。
心中相勸她那大兒媳放開心思,無論誰為她的大兒子生了長子,都是養在她那兒。
可想了想,又覺得這話落在她那大兒媳那裡未免顯得不太體諒她。畢竟抱了別人的孩子,與自己生育孩子,還是不同的。轉頭,一想許是她那兒媳婦剛了門,她這大兒媳怕二兒媳先她生下兒子,失了顏面。
何媗年輕時就不大會勸人,這時就更加不會。
看著那兒媳哭,微微的沉著臉。
她那大兒媳雖會在何媗面前時而會說笑一陣,但也怕極了何媗生氣時的模樣。
這是也不敢再哭了。
何媗看著她那大兒媳,微微皺了眉說道:「這些事你都不要去愁,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們褚家的長媳,於外面你是宣王府的世子妃。別像著旁的人家,把心思放在生兒子上。你與別的婦人不同,與我旁的兒媳婦擔的責任也不同。你來我們褚家不是只為了生兒子,是要管理整個王府,如何讓宣王府在你手上繁榮下去。你要做的是,將來宣王府的管家人,是輔佐你夫君一生的人。何必拘泥在這處?」
這時,她的大兒媳才抿著嘴點了點頭,而後竟露出了一點笑。看向何媗竟然有些感激。
只何媗有些頭疼,她是教導著三個兒子之間要兄友弟恭,但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心思都不同了。且將來待老三娶了媳婦,那各房女主人之間的踩低捧高,也夠爭搶一番。到時候,這類事也就不斷了。
雖都是她生的兒子,但也要分清哪個是繼承家業的,也免了旁兒子起了爭奪之心。倒時候就是一家之禍了。
想了想,何媗便覺得還該立下一個規矩。以後除長子外,只要滿了二十歲的兒子,就該另外建府出去住。這個規矩也該立了下來,也省得一大家自窩在一處,彼此在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中生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