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沒怎麼睡好的武令朋眼前交替出現著師兄的上半身和班花的上半身,以及纏在一起的兩個上半身。然後他徹底驚醒了。於是就翻來覆去睡不著,後來迷糊睡去的時候,一直看見師兄的上半身以及修長勻稱的腿。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遺精了。
已經遺忘了夢境的武令朋有些煩惱地清洗了內褲,一大早就洗內褲的舉動引來石曉紅的側目,在他出門前說:「小朋,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啊?」
武令朋臉刷地紅了:「瞎瞎說。我沒喜歡誰。」
「那你幹嘛洗內褲呀?」石曉紅笑著捶了一下他的後背,「開竅了嘛。」
「汗汗出太多了。」武令朋辯解著,滿臉通紅。
到實驗室之後,許存道已經來了,比起昨天晚上,他的頭髮剪短了一些,耳後的頭髮不那麼卷了,這令武令朋有些傷感,問:「師兄,您怎麼剪頭髮了?」
「昨天小明去燙頭髮,我就趁便剪了。」許存道看起來也有點煩惱,「是不是沒剪好?」
「師兄什麼樣都好看。」武令朋有點沒精打埰地說。
那天中午杜明明到他們實驗室的門口等許存道下班,看見了武令朋,有點兒尷尬。許存道和她一塊兒走的時候,武令朋往門口看了一眼,情侶相依的樣子比初次見到時還要深刻地印進了眼睛深處。只是,當時是背景的那個高高的男人已經成了視野的中心,微笑的側臉,挺拔的身影,斯文的舉止,落在那個女孩兒臉上的溫柔眼神。
武令朋忽然明確地意識到了胸口的悶脹。
小老闆請客的地點是離學校大約兩站路的粥水坊,粵菜館,粥水很好喝的一家飯館。原先不明白粥水是什麼意思的武令朋在一次被請客之後才知道所謂的粥水就是用熬得稀爛的稀米粥當作湯料做的半湯半菜的東西,似乎是粵菜中獨有的吃法。武令朋對這種形式的湯菜適應良好——不過他本來也只具有那種有什麼吃什麼分辨不出差別的遲鈍味蕾。於是他吃飯的時候不管吃什麼都能吃得很歡快,這也是他的哥哥們最喜歡餵食於他的重要原因。
可是這一天,和小老闆以及師兄一起吃飯的武令朋同學,卻史無前例地在第二個菜還沒吃完時就撂下了筷子。
注意到此事的邱景嶽說:「小武怎麼了?吃不慣?」
武令朋慌忙擺擺手說:「不,不是,我中午吃太多了。」
「你塊兒這麼大,吃一斤飯也很快就餓的呀。」邱景嶽笑道。
許存道也看著他,武令朋避著他詢問的眼神,只好又拿起筷子。那餐飯吃得十分難受。
這餐飯的目的是為了治癒許存道,武令朋是到後來才聽出來的。小老闆和師兄談了些課題的內容,邱景嶽在飯局快結束的時候拍拍大弟子的背,說:「存道,你覺得對的就做,不管他們說什麼。我站你這邊。」
許存道笑了笑,那個笑容有些靦腆,越發像個少年。他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武令朋忽然想到,石曉紅是和他熟悉的,從他口中都能聽到關於師兄的負面評價,那其他人在背地裡一定說得更難聽了。想起劉文清之前的那些言論,應該也不是他自己生造出來的。
許存道本人到底聽到了幾分,武令朋也不確定。事實上,他覺得這些傳言的直接來源就在於他已經被接收的那篇英文文章——一個碩導帶的一個碩士,不到一年時間完成了別人五年都夢寐以求的事情,自然引人眼紅。許存道又是不太喜歡說話,不太會討好人的人,得罪人在所難免,但態度應該只是導火索。
許存道最近只是不太說話,看不出來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是今晚的飯局,武令朋才知道他原來是在不高興的。
飯局結束後,邱景嶽開車送他們回去,兩個學生在南門下車,回醫院的實驗室。
走在學校不太明亮的人煙稀少的校道上,武令朋看了看許存道沉默的側臉,又擅自在他臉上看見了憔悴。胸前又疼又癢起來,輕輕抓住許存道的手。
把師弟的舉動理解成撒嬌的許存道朝武令朋笑笑,說:「怎麼了?」
武令朋心裡一蕩,把手心中細長的指頭用自己的手指分開,扣緊。
許存道沒有掙紮。
洶湧的感情從武令朋的指尖流進胸口,使得他只能凝視著許存道。
許存道有些困惑地看著直愣愣地盯著他的師弟。
同樣不能理解那些感情正確含義的武令朋只是用力地對著許存道說:「師兄您沒做錯。」
那個如同文鳥般的笑臉又出現了。笑完了以後許存道低下頭,說:「謝謝。」
想觸碰他的心情被扣在交纏的指頭中,武令朋剩餘的那只手悄悄握起拳,阻止自己將它舉起。
許存道只是去實驗室拿了一下包,很快就離開了。武令朋在他走之後,拿出許存道放在櫃子邊上折疊好的白大褂,穿在自己身上,然後坐在櫃子旁發著呆。
從那天開始,只要做夢的晚上,他一定會在夢中看見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