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發放為軍妓

  事實證明,霍長樂的預計並沒有錯。不過是過了兩日,便已經有人找來了,並接走了他們。

  那日,正是陽光晴好,風很輕,很溫柔,霍長樂正與謝若璋在樹下下棋。

  她的棋藝一向不賴,但是換了對手之後,便往往是十局裡面有八局輸,弄得她鬱悶不已。

  又一局輸掉,她把棋盤上的棋子打倒,鬱悶道:「又輸了,不玩了,不玩了,一點也不好玩。」

  對面的男子輕笑兩聲,霍長樂把目光移向他。他今日穿了一襲藍色衣袍,交疊的領口鬆鬆地搭在了他纖細的鎖骨上,眼如墨玉,含笑不語,因為沒有綰髮,所以比平日看上去都要年輕許多,也隨意許多。

  「水滴石穿,百煉成鋼,棋藝都是練出來的。娘子何必心急?」他笑吟吟道。

  「可是,也不帶這麼打擊人的吧。你也不讓讓我。」霍長樂還是很鬱悶。她倒是忘了,眼前的男子正是建康有名的文士,琴棋書畫詩賦,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思及此,霍長樂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提議下棋時他欣然應允的樣子,才發現自己完全就是在班門弄斧,自找沒趣……

  謝若璋但笑不語。

  霍長樂道:「不如我下次教你玩一種新的遊戲,和下棋差不多的,叫做紙牌。」

  「哦?」謝若璋凝視著她。

  不管臉皮多麼厚,神經多麼粗,被這樣深邃悠然的目光凝視著,總歸會有些侷促,霍長樂也不例外。見此,謝若璋才慢悠悠地含笑道:「如此甚好,靜候娘子佳音。」

  就在這時,院門處傳來了一個女孩脆脆的稚嫩的聲音:「謝公子,謝夫人,外面有人找。」

  霍長樂嘴角抽了抽。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她沒有解釋自己不是謝夫人,是因為她想與謝若璋合計一下怎麼做再做定論。後來等謝若璋醒來了,她才解釋,卻發現已經晚了。大人還好,都慢慢改口了,只是小孩子們現在見到她都是脆生生地喊「謝夫人」,怎麼糾正都糾不過來。

  「喊錯了,我不是謝夫人。」她蹲下來,捏了捏女孩子肉嘟嘟的臉,黑臉道:「叫我姐姐。」

  「姐姐。」那小糰子乖乖道,不過一時,又拉她衣角,故態復萌道:「你們快出去吧,謝公子,謝夫人,外面真的有人找你們。」

  「……」在這個小糰子面前,霍長樂難得有些挫敗。奈何哭不得笑不得,便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既然這樣,我們便出去罷……夫人。」背後傳來一個調侃的聲音。

  說起來,不知從何時開始,謝若璋也變成了這群調侃她的人的一份子。

  霍長樂站了起來,看了他十秒左右,便果斷不理,轉身對那小糰子道:「帶路。」

  等到步出院子,拐過兩個土坡,霍長樂兩人在那小糰子帶路下來到了村口處。只見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霍長樂撥開人群,跑出去一看,便瞧見村口處竟然佇立著數十騎人馬。為首的那位長身玉立,臉龐秀美,不是霍瑜又是誰?

  此刻,他正焦急地四周望,猝不及防地便和霍長樂對視了。

  然後,他快速奔下馬,朝著霍長樂急速走來。

  下一秒,霍長樂便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了一個懷抱中。

  霍瑜緊緊地抱著她,恍若劫後餘生的人,緊抱著失而復得的東西。霍長樂怔了怔,輕輕拍了拍霍瑜肩膀,以作安撫。

  而霍瑜身後,騎著馬的少年,正是謝珺。

  

  直到坐在回程的馬車中,霍長樂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來,那日,她沒有如約去到商舖,霍瑜得知這件事後,惶恐她出事,便馬上派人原路搜索,卻在半路上看到了其中一輛馬車,也就是皓雪坐的那輛。他們也是在半路發現前面的馬車不見了,於是原路返回找。

  霍瑜得知這件事後,震怒又害怕,便加大了搜索的範圍。而這時候謝珺也找上門來,指自己的小叔也失約了,兩人便借用了謝家的人馬來找。然後,在山谷下找到了馬車的殘骸,便順蔓摸瓜尋到此地。

  霍瑜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一直緊緊地握著霍長樂的雙手,似乎還在微微顫抖。他至今依然記得,自己看見那殘骸時,眼前一黑的絕望。幸好,在馬車內找不到遺體,也找不到血跡,便推測人應該是跑了出來,沒有隨著馬車一同墜毀,才勉強找回冷靜。

  聽完這一切,霍長樂沉吟了一下,便把自己對背後真相的猜測一五一十告訴了霍瑜。

  霍瑜沉默著聽完,沒有說話。

  霍長樂是垂著眼簾說的,說完之後,見霍瑜沒有反應,便抬眼看他,頓時怔住。

  霍瑜的臉色依然是很平靜的,平靜得讓人心驚肉跳。

  只是,他的眼底卻閃爍著幽幽的暗光,仿若窮途末路的野獸,又好似被刺傷七寸的毒蛇,讓人心驚膽顫。

  他就這樣沉思了半晌,一字一句道:「樂樂,這件事交給大哥。你不必為此勞心,儘管回府養傷定驚。」

  霍長樂心忽地跳了一下,點了點頭,也知道此事不容自己多言。況且,由霍瑜出手,便不需要經過自己的手去教訓霍凌了。這對天性冷然,卻並不殘忍的她來說,或許是一種逃避式的救贖。

  她暗暗地打量霍瑜一眼,心中暗道:在印象裡面,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霍瑜真正發怒的樣子。他一向都是謙讓而有風度的翩翩君子,哪怕被忤逆了,哪怕心中不快,卻依然會遏制自己。就連謝珺多次挑釁他,都沒有踩到霍瑜的底線。

  所以說,霍瑜不可不謂是一座沉默了多年的火山,正因沉默得太久,便讓人忘記了它噴發的時候,是何等煉獄的場景。

  因為,這樣平時沒有脾氣的人,一旦真的動怒,才是最可怕的。

  

  ********

  

  深夜。

  月夜下幽冷的暗巷中,依稀可見幾條扭動的人影。

  走近一些看,那是幾個喝酒醉的流氓,正在欺辱一個女子。而若是霍府內的下人經過,一定會驚得掉落下巴——因為,在這群男子之中,衣衫不整的女子,不就是他們府內的四娘子霍凌?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睡在這裡了……你們是誰?別過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我是霍家的娘子,當朝侍郎霍瑜是我大哥,你們要對我做什麼……」

  蕭索的風吹過,帶起地上的落葉。平日熱鬧的大街,今日竟是空無一人。

  暗巷中已經傳出了衣服撕裂的聲音,還有醉漢醉醺醺的胡話,還有屬於少女的驚慌的叫聲。

  「走開……啊……不要……救命啊!救命!」

  不知道誰摀住了她的嘴,片刻後,暗巷中便只傳來了男子興奮的喘息聲,水聲,皮肉拍擊聲,還有女子瀕臨絕望的啜泣聲。

  暗巷末尾站著一個容貌絕麗的青年,背手而立,赫然便是霍瑜。

  在回程的同時,他已經遣人去調查此事。調查結果讓人遍體生寒——那日的車伕早被殺害,頂替上去的是一個在別處殺了人的亡命之徒。霍凌僅僅用了一根金釵,便已經買通了他,讓他在中途找機會殺掉霍長樂。在這個偽裝的車伕的藏身之所的灶台下面,便搜出了霍凌的金釵。

  在嚴刑逼供的時候,這個男人招認了一切,為求一個痛快,還告訴了霍瑜等人,霍凌的原意是讓他在半路污辱霍長樂,再將她殺掉。但是沒想到中途謝若璋上車了,計畫趕不上變化,他又是典型南方人身材,站在身材高大的謝若璋身前,也沒什麼把握可以偷襲成功,便改成了衝向懸崖。

  聽到這裡,霍瑜的心臟才慢慢回歸原位,若半路不是遇到了謝若璋……他不敢再想下去。

  霍凌自小養在深閨,沒想到心性竟然如此歹毒。眼下,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思及此,霍瑜定定地看了遠處的黑暗一會兒,便扯扯嘴角,打算離去。

  「遠之有時候真是令我驚訝。」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霍瑜轉頭,毫不意外地看見謝若璋站在他背後,便微微一笑,道:「若璋兄,這是什麼意思呢?今晚不過是一個夜歸的娼妓,在暗巷中與一群酒醉的流氓苟且罷了。不值得同情,不是麼?」

  「這是自然。」謝若璋微微一笑,神情沒有任何不適,彷彿遠處不是有人在猥褻霍凌,而是風和日麗的美景。

  頓了頓,霍瑜又慢悠悠道:「明日,在下四妹回鄉,卻在路上遇到山匪,不幸香消玉殞。這一齣戲,若璋兄覺得如何?」

  謝若璋含笑道:「妙極。」頓了頓,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眼下豫州邊境正處於戰亂時期,皇上為慰勞將士,特地把三十美女從建康送往軍營,明日啟程。主事人是我謝氏一族之人。」

  三十美女送往軍營,說好聽些是慰勞將士,說難聽些,便是充當軍妓。

  「如此甚好。」霍瑜淡淡一笑,「多謝若璋兄特地來告知在下這個消息。」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謝若璋也微微偏頭看向巷末,憑藉極好的目力,能依稀看見昔日的驕矜女子正狼狽地躺在地上,飽受蹂躪。

  他抬步,微微走近了一些。

  霍瑜一愣,卻也沒有阻止他,只是在背後道:「若璋兄,那麼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謝若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目送著霍瑜離去,然後轉身大步走向霍凌。

  那邊廂,霍凌正遭受著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一覺醒來,便身處陌生幽冷的暗巷,被按在濕冷的地上,身上衣裳被撕裂,雙腿被打開,身體被粗鄙的男子用骯髒的部位肆意貫穿,嘴巴也被塞入那骯髒的部位……

  痛。

  她痛。

  痛不欲生。

  只是,她不能死。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霍長樂搞的鬼,自己失策了,沒有一次就弄死她,所以才會遭到報復……一定是霍長樂做的。

  她一定要活著從暗巷裡出去,對霍長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是憑著這股惡念,她愣是從慘痛的折磨中硬是保持著神智。

  只是,有些時候,越清醒反而越痛苦。霍凌已經數不清身上換了多少個男人了。是五個?六個?還是七個八個?這折磨什麼時候才到底?

  思及此,她微微睜開眼睛,便瞧見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口,竟然有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踱步而來。銀色的月光在他的面容上浮躍而過,隱隱約約勾勒出他俊美高潔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