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似水流年轉

  第二日清晨。

  一大早,陽光燦爛。溫暖的金芒暖洋洋地爬到了被縟上。

  霍長樂微微轉醒,微微動一動手臂,似乎想擋一擋爬到臉上的陽光。然而一動之下,渾身卻猶如遭到卡車碾過一樣,痠軟得厲害。

  接近清晨才陷入沉眠,此刻霍長樂尚處於早晨無腦人狀態,對此只是皺了皺眉,放棄了用手擋太陽光的打算。反而是微微蜷縮起來,把頭埋入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忽然聽見頭頂有人輕笑一聲,低低的,聽得人心頭一癢。

  然後,有一隻手輕輕地撩開了她搭在額頭上的頭髮。

  睏倦使霍長樂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沒有轉醒,輕輕哼了一聲,那隻手便不再動了。

  然後,因為這個埋在胸口的動作依然無法完全避開陽光,她便把臉埋得更深,彷彿想鑽進他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霍長樂終於睡夠了,悠悠轉醒,微微撐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片平坦的胸膛,潔白的衣襟微微打開,自己的鼻尖和額頭正與那柔軟的布料親密接觸。

  霍長樂心跳一滯,微微往後靠了一些,然後視線上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沉睡的俊美的面孔。

  儘管已經二十七歲,但是謝若璋的容貌依然如同十七歲的少年那般清秀,陽光灑在他光潔的肌膚上,睫毛濃密得似乎會在陽光下輕顫。眼角的一顆淚痣嫵媚傳情,上揚的唇角讓他看起來似乎夢中也在微笑一般。

  霍長樂情不自禁地伸手,從他的眉毛,輕輕劃落,劃到眼角,鼻樑,最後是唇。與此同時,她腦中一邊神遊:昨天,自己嫁給了這個人。那麼現在指尖觸到的溫暖,都是自己的了。嫁給了他之後,還做了什麼呢……

  想到這裡,她的臉轟地一下子紅了。略有些僵硬地往被窩裡看去,發現自己竟然是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懷中的。

  三秒。

  霍長樂的臉黑了。忽然發現自己的手還停留在他唇上,便想收回來。

  就在這時,她以為一直沉睡著的謝若璋忽然動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然後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夫人,可摸夠了?」

  「……你竟然裝睡!」霍長樂磨牙,有種小動作被識穿了的羞恥感。

  謝若璋但笑不語。

  沒有人回答她,霍長樂便漸漸安靜下來,才感覺到兩人現在是以一個多麼親密的姿勢在一起說話。超越了以往每一次的親密,他們現在,可是在一個被窩裡面,蓋著同一張被子在說話呀。

  忽然一陣風吹來,霍長樂打了個寒噤。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方才激動之下,動作太大,被子從身上滑落了。露出了胸前雪白的肌膚,還有斑斑點點的吻痕。

  霍長樂看著那些青紫交錯的吻痕,默了。半晌磨牙總結道:「禽獸。」

  原來每個男人不管平時多麼淡然,到了某些時候還是很那個的。就比如,昨晚開始,一直到清晨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合過眼,偶爾實在是因為太過睏倦而睡著,還是會在搖搖晃晃中醒過來。

  禽獸,果然是禽獸。

  顯然謝若璋也看到了那些吻痕,挑挑眉便把她壓在身下。

  霍長樂愕然地看著他,忽然感受到有什麼東西熱熱的頂著她的腿。

  她的臉黑了。

  經歷了一晚上的「調`教」,她又怎會不知道這是什麼的先兆?

  她連忙求饒:「別,別,白日宣淫是不對的。」開玩笑,昨天她已經領教得夠了,如果現在開始,大約是中飯時間才能起來了。

  謝若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然而手的動作卻並不老實,在被子下溫柔卻不容抗拒地分開了她的腿,「夫人,乖。」

  「再做下去,吻痕都去不掉了。我怎麼見人?」感到腿間熾熱的某物,霍長樂已經知道「在劫難逃」,只能儘量討價還價。

  謝若璋想了想,微笑道,「不用去掉。」

  「嗯?」霍長樂愕然,注意力被分開了一些。就在這時,忽然一抽氣,身體瞬間就被充滿了。

  他居然就趁這個空當……

  「不用去掉,我喜歡看。」他微微喘了一聲,悠悠地說完了下半句話。

  霍長樂卻已經無暇回話。

  身體酥軟髮熱,眼底也蒙上一層淚水,雙唇緊閉,似乎是怕一張開便會發出呻`吟。

  那張大床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被縟被揉成一團。

  某個劇烈的衝擊,讓她微微張了張嘴,洩露了一絲短促的呻`吟。

  「夫人,乖,張嘴。」一個聲音低沉地在耳邊誘哄道。

  「……」霍長樂迷迷糊糊地搖搖頭,緊閉著雙唇,顯然她還知道要堅守陣地。

  謝若璋挑挑眉,隨即停了下來。

  一直以相當的頻率作威作福的某物忽然停了下來,霍長樂皺了皺眉微微睜開眼睛,微微動了動。

  「乖,不要忍。像昨晚那樣喊出來,我喜歡聽。喊了我就動。」他繼續低聲誘哄。

  「……」霍長樂捂臉,這麼下流的話他是怎麼說出來的……想起昨晚自己那些啜泣和求饒,更是臉熱。

  調戲得夠了,他便微笑,見好就收,不再欺負她了。反正到最後,他總有辦法逼她叫出來。

  日光移轉,時間漸過。

  床還在動。

  「可還舒服?」顯然某人的臉皮堪比銅牆鐵壁,好整以暇地問道。語帶笑意,就好像在問她「這朵花可還好看?」這等等閒問題一樣。

  「……」

  霍長樂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在奔跑。

  他是,怎麼,好意思,問出,這種,問題的?

  為什麼,剛認識的時候,沒發現,他,是這樣,的人?

  識人不明啊。

  識人不明啊……

  「嗯?」尾音上揚,略帶些威脅的味道。似乎對聽不見回答很不滿。

  「……我都快叫你弄死了,你還問。」終於,聲音的主人捂著臉以微弱的聲音回答了。

  「……」顯然,某人滿意了。

  ……

  那日,最終,兩人直接錯過了午飯,直到差不多晚飯才出現。

  所以說,對於遇見了一個二十七歲才碰女人的男人,霍長樂表示壓力很大。

  不過……

  霍長樂望見在陽光下側頭看向自己,笑得一派天真的男子,淡淡一笑。

  就這樣一直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即使不能回到現代,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幸福呢?

  

  ********

  

  三年後。

  此時,這座千古名都建康正處於一年中最繁麗的盛夏。一步出院子,耳邊便是一刻不停的蟬鳴聲,間或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啼,婉轉動聽。

  烏衣巷,謝府。

  分明外面天氣如此酷熱,但是一走進謝府,瞧見滿目林蔭,蔥蔥蘢蘢,綠得生機勃勃,就彷彿周身的酷暑之氣都消散一空,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

  然而仔細一看,卻發現府內的清涼並不是完全來自茂密的植物,而是來自於竹林深處放置著的冰塊。冰塊在這種酷熱的天氣是很難尋找的,必定是從冰廄中拿出來的。而拿出來後竟然又奢侈地任其在烈日下消融,只為了驅散院子的酷熱。

  亭台樓閣,屋簷翹飛九曲的石橋上,此時正有一糰粉色的人影毛毛躁躁地飛奔而過。

  「夫人,夫人,大公子和大夫人來啦。」她邊跑邊喊。

  跑至別院之中,只見那古典幽雅的臥室們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無奈又好笑的聲音響了起來:「皓雪,我在百丈之外都能聽見你的聲音了。」

  皓雪摸摸鼻子,憨笑了一下。

  隨著這個動作,屋內那人緩緩步出來,赫然便是霍長樂。

  三年過去,霍長樂已經踏入了二十歲。一向蒼白的臉色在長時間的調養和細心呵護之下,已經變得不再病態而毫無血色,反而是瑩潤白晰,雙頰微紅,煞是好看。與還處於少女時期的時候相比,霍長樂的五官終於完全舒展開來,長為定勢。微微一笑之時,眉目舒展,清雅絕麗。尤其是鼻子和嘴巴的部分變得更像霍瑜,都是非常漂亮的形狀。

  她身著一襲紫色的裙裾,烏髮綰成一個簡單的發髻,僅僅插了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

  皓雪笑道:「夫人,皓雪剛才忘了說,這回不僅大公子和大夫人來了,還帶了小公子過來。」

  「嗯?笙兒也來了?」霍長樂微微一挑眉,露出了一個驚訝又有些喜悅的表情,點點頭,便快步走向前廳。

  霍瑜在兩年前便被皇上陞官為從三品的吏部尚書,年紀輕輕便官運亨通。而後更是雙喜臨門——司馬曜親自賜婚,霍瑜最終與崔氏之女崔舟嫣成了親。

  說起來,這崔氏本就與他們有一點親戚關係。它本是地方大族,尊榮過一段日子,後來逐漸沒落,卻在新帝登基後,尤其是近五年,忽然有了起色,逐漸重振門楣。不僅先後出了兩個文官:一個是崔舟嫣的父親——從四品的五官中郎將崔忠,一個是崔舟嫣的哥哥——從五品的中書侍郎崔修寧。雖然從四品與從五品均不是大官,甚至比霍瑜官職還低一些,但不管怎樣,都已經開始有了轉機,有了起色。甚至在上兩年,崔氏還出了一個貴妃,頗得聖寵。如今更是懷有龍種,如果誕下的是皇子,想必會更得聖寵,崔氏一門的地位也會再次提升。

  霍長樂自然知道霍瑜答應這門親事的很大一個原因:畢竟,和這樣的大族聯姻都是一個雙贏的局面。崔氏希望與霍氏結交,又或是想與霍氏背後的謝氏結交。而霍瑜畢竟根基不在建康,所以需要更多的氏族力量支持。而且,皇上御賜的姻親是不容拒絕的。

  然而,霍長樂最為關心的卻是霍瑜自己的感受。只是,那崔舟嫣的條件似乎很不錯。首先,因父親的關係,她在崔氏中的地位並不低,不存在什麼門第問題。其次,若論容貌與才德,據聞她也是個遠近聞名的美人,尤其擅於女紅。對於賜婚一事,霍瑜只是最開始有些不習慣和牴觸,被霍長樂安慰了兩句,便也不再反感了,霍長樂便放下了心。

  如今成婚兩年,霍瑜夫妻琴瑟和鳴,恩愛不已。而僅僅成婚三月,崔舟嫣便有了身孕,八月後誕下了霍瑜的長子霍笙。如今霍笙已經接近兩歲,會跑會跳會撒嬌。看霍瑜一家如此美滿,霍長樂便徹底地安了心。

  步出正廳,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對璧人。那長身玉立的男子自然是霍瑜,而他身旁的女子,身材相當嬌小,眉目如畫,杏眼朱唇,煞是嬌美,明明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但眼底依然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無邪。

  說起來,崔舟嫣的年紀其實比霍長樂還要小一歲。

  「樂樂。」霍瑜頷首微笑。到底是成了家的人,模樣倒是比以前沉穩不少。

  「長樂。」崔舟嫣也站了起來,懷裡抱了個粉雕玉琢的小童。

  霍長樂笑著迎過去,「大哥,嫂嫂,還有小笙兒。數日不見,又長大了喲。」

  「可不是嘛,笙兒這段日子可是沉了許多。」崔舟嫣笑笑。

  霍笙看見霍長樂,便伸手要抱抱。

  和嬌嬌弱弱的崔舟嫣不同,霍長樂看上去細胳膊細腿,但實際上力氣並不小,輕輕鬆鬆地就把他抱了過來,想了想,從袖裡拿出了一個小花鼓,遞給了霍笙。霍笙到底是孩子心性,馬上便拿著花鼓玩開了,嚷著要落地。

  霍長樂便順勢放下了他,眉開眼笑地看著他跑遠了。

  「嫣兒。」霍瑜輕咳一聲,「你跟去看著笙兒罷,別讓他太皮了。」

  崔舟嫣一怔,有些羞澀地笑了笑,「那我就跟去看看笙兒。」說完便離開了。

  等她離開了,霍長樂才打趣道:「喲,成婚兩年,嫂嫂對著大哥還是會輕易紅了臉呢。」笑容促狹,充滿著八卦之意。

  「……」霍瑜瞥了她一眼。

  霍長樂兀自笑了一會兒,才慢慢止住笑意,輕聲道:「大哥,你支開嫂嫂,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