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滄藍病了。
滄紅端著一杯熱水看著床上的姐姐,此時她小臉通紅,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注意到滄藍又想伸手去掀被子,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水杯上前阻止。
她軟軟的勸道,眼裡儘是責怪:
「別,別,奶奶說要捂著才能好。」
眼睛掀開一條縫隙,滄藍看著自己身上蓋了兩層厚厚的被子,她難受的掙扎:
「熱……水……水……」
鄉下的棉被都是實打實的,兩層重重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滄紅抽出一個枕頭墊在她身後,拿過桌子旁的杯子將熱水餵進她的嘴裡,像是久逢甘露,她接過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著,生怕她嗆著,滄紅趕緊用手輕拍她的背,困惑不解著。
這次回鄉到底發生了什麼?
滄藍喝完了水,滄紅便扶著她躺下,姐姐躺下沒一會就睡著了,聽著她輕輕的呼吸聲,她不禁陷入沉思。
她又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昨晚的雨下的很大,豆大的雨點不斷的敲擊著玻璃窗面,吧嗒吧嗒的吵得人無法入睡。
滄紅實在睡不著只能披了件衣服去前廳倒水喝,誰知在經過院子的時候,卻見著了滄藍。
露天的小院子裡,漂泊大雨傾盆而下,衣著單薄的少女站在雨中,水珠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她穿得很少,只是薄薄的一件襯衣,濕透的布料黏在身上露出少女姣好的曲線,在月光下,滄紅只覺得面前的女孩純潔得猶如一幅畫作,如果她不是她的姐姐,如果外面的溫度不是零下,她想她會心情愉悅的繼續欣賞下去。
滄紅很快回過神來,連傘都沒來得及打,急急忙忙衝了出去,一把抱著滄藍的腰,使勁的想要把她往屋子裡帶:
「姐,你發什麼神經!」
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滄藍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小手不停的搓洗自己的身體,嘴裡喃喃自語些什麼滄紅聽不太清楚,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她說:
「髒……好髒……」
「爸爸!爸爸!」
滄紅拖不動滄藍,站在雨中連她也跟著濕透了,身上的黏膩感讓她沒了耐性,扯開嗓門把滄忠信叫來。
這院子不大,滄忠信的睡房離這裡不遠,被吵醒的男人匆匆披了件衣服踩著拖鞋火氣旺盛的走出來,罵道:
「大半夜吵什麼吵!」
話剛說完,目光便觸及大雨中的姐妹倆,他像是突然想到些什麼,到嘴的責罵如數吞了回去,一個箭步上前,已經將滄藍打橫抱起,往睡房裡送去。
淋了一夜的雨,滄藍果然發起了高燒,這燒發得還挺嚴重,小村裡醫療條件不好,滄藍的奶奶只能用土辦法,餵了點薑湯給她蓋上兩層棉被,只等明天天一亮,滄忠信開車送到市裡的醫院去。
滄忠信遣走了滄紅後,獨自一人守在滄藍床邊,他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
「小藍,你放心,爸爸會讓他負責的。」
聞言,剛才還睡得深沉的滄藍突然睜開眼抓住他敷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眼淚嘩的冒了出來:
「爸爸……爸爸我不要他……不要他負責……」
聞言,滄忠信眼裡的精光閃了閃。
展暮的工作能力和辦事效率他一直很滿意,再加上他是靜怡的兒子,他便一直打著將女兒嫁過去的心思,滄氏如果落在兩個女兒的手裡只會變成他人的板上肉,任人窄割。
大女兒一直喜歡展暮他是知道的,可他卻覺得這兩人的性格太極端,一個是極端的強,一個是極端的弱,如果兩人硬是碰在一起,滄藍只怕一生都會被他控制,難有出頭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總不能連女兒下半生的幸福都不顧。
可無奈的是,滄忠信觀念守舊,既然女兒的身子給了他,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去。
當下有些惱火的道:
「他不負責誰負責,難道我滄忠信的女兒要白白便宜了別人?!」
滄藍抓著他的手漸漸無力,全身酥軟的沒有力氣,她想反抗,卻發現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不住的搖頭,眼淚不停的往外冒。
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被顛覆,心底滿滿的都是絕望,不論她怎麼放抗,命運的齒輪依然在轉,一切終將回到正軌。
天亮後雨也停了,滄忠信開車經過山腳才知道,這裡的路昨晚就修好了,打電話去公司,秘書也說沒看到展特助的人。
滄忠信掛了電話皺起眉來,猶豫片刻,最後他還是撥通了展暮的手機,沒有開機!
透過後視鏡他看著躺在後車座上的滄藍,心下一陣後悔,昨晚就這麼貿貿然把人趕出來,也沒顧及到外邊正在下雨,如果展暮出了點什麼意外,他死後要怎麼去跟靜怡交代。
直到滄忠信把滄藍送去醫院,也沒能撥通展暮的電話,醫生簡單的給她打了記退燒針,開了點藥,這點小病滄忠信沒有給滄藍辦住院手續,而是付過錢,一家人開著車回了家。
滄忠信剛進門姆媽就迎了上來,目光觸及到坐在沙發上的展暮,他有些意外,心底懸起的大石也放了下來,展暮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進門,便將目光落在滄藍身上。
隨後跟進來的姆媽心疼的扶著滄藍,正要往樓梯走去。
「小藍……怎麼了?」
注意到少女病弱的臉色,展暮擔憂的上前想要接過她的身子,昨天不是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病了。
滄藍捉著姆媽的手臂,吃力的躲過他伸過來的大掌,看到他,她就像只受驚的刺蝟,捲成一團豎起身上的利刃排斥他的靠近,她將小臉埋入姆媽懷中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滄紅跟在他們身後進門說道:
「姐姐唄,昨晚不知道發什麼瘋,跑到院子淋雨……」
「閉嘴!」
滄忠信呵斷她的話,朝姆媽使了使眼色:「把小姐送回房。」
而後回頭朝展暮說道:「你跟我過來。」
話落人已經往書房走去。
聞言,展暮眼底閃過一抹黯然,灼灼的目光依然膠在她身上,看著姆媽扶著她上樓,關門。
滄紅目送他們走遠的背影,不高興的撅起小嘴,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兩天爸爸已經吼了她很多次了。
展暮跟隨滄忠信進了書房,剛關上門,便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他站在原地,沒有躲,也來不及躲,就這麼受著。
滄忠信年輕的時候也是道上混過來的,雖然身體不及當年,可手下的力道也不輕,這一拳下去展暮的嘴角跟著腫了。
一拳之後,滄忠信還覺得不夠解恨,又朝他的右臉揮了一巴掌,展暮不躲不閃的挨了一記,立在原地沉默的看著他。
瞪了他一眼,滄忠信喘著粗氣走到桌子旁打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張銀行卡往他身上扔去。
「這裡面有一百萬,你拿去!」
展暮想過今天來滄宅會被滄忠信打、罵,可他哪裡想到滄忠信在打過他之後會給他一筆錢。
他接住扔過來的卡,瞇起眼不解的問道:
「滄伯,您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看在靜怡的份上,一早我就找人做了你,你拿著那錢滾出滄氏……」
沒等滄忠信把話說完,展暮「啪」的一聲折斷了手中的銀行卡,眸中帶著殺意:
「我不要你的錢,要走我也會帶著小藍一起走。」
滄忠信對上他銳利的雙眸,暗歎他年紀輕輕居然有這等氣勢: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拉開皮椅他坐了下來繼續說道:
「我同意把小藍嫁給你,可是……」
展暮沒料到他會突然改變態度,片刻的怔忡後便回過神來。
「滄伯,您的意思是。」
滄忠信啜了口茶水,不輕不重的回道:
「四年後,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如果你能掙到一億,我會把小藍嫁給你。」
目光觸及地上被折成兩半的銀行卡,滄忠信繼續道:
「既然你放棄了我給你的本錢,就自己看著辦吧,我老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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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媽伺候小姐睡下後,靜靜的關上房門:
「展特助?」
她回身對上展暮溫和的笑臉,道:
「你跟老爺談完公事了?」
「是的,小藍睡了?」展暮輕輕的說:「您去忙吧,我進去看看她。」
姆媽端著托盤側過身點點頭,讓出一條道:
「你一會動作輕點,小姐好不容易才睡著。」
「好的,您放心。」
目送姆媽的背影,展暮開門進去,卡嚓一聲落了鎖。
滄藍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有一條毒蛇如影隨形的跟著她,任由她如何躲避也逃不出它的勢力範圍,她一路瘋狂的跑,腳下卻像是灌了鉛,怎麼也跑不遠,忍不住她回過頭來,對上了毒蛇一雙陰冷銳利的眼睛。
驀然,她由夢中驚醒,睜開眼的瞬間,便對上展暮那張俊美的面孔。
心下頓時漏了半拍,砰砰直跳的心臟差點停止,她呼吸的困難的大口喘著粗氣,抓著被子往後退去。
「姆媽……姆媽……」
滄藍虛弱的叫喚,門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軟軟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更何況床邊的男人早已將大門鎖死。
「怎麼病了?」展暮俯下身子壓上她的床鋪,捉著她的手臂把她拉了過來。
「都多大了,還去淋雨,以後別這樣了知道嗎。」他的聲音很溫柔,輕言細語的聽在滄藍耳裡,卻比猛獸的嚎叫還要可怕。
隔著被子,他壓住她的小腿,高壯的身體整個覆了上來:
「小藍,妳知不知道你爸爸已經答應把妳嫁給我了?」
他連著被子一起把她圈入懷中,舌尖輕舔她的耳骨,笑道:
「不要跟我鬧,嗯?妳鬥不過我的。」
滄藍兩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襟,聽了他的話,身體不住的顫抖。
怎……怎麼會……
爸爸怎麼能答應他!
想到這,她連忙捉住他的袖子。
「不……不……展大哥,我不能嫁給你……」她啞著嗓子說道,病弱的倒在他懷裡。
「為什麼?」展暮笑著問,抽出手探入被中,撫摸上她因為發燒而滾燙的身子。
滄藍慌張的從被子裡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可那輕輕的力道哪裡撼動得了他分毫,最後卻被他一把攥住,拿在掌心細細把玩。
她無奈的放棄了抵抗,說道:
「……我……我底子寒,生不出孩子……」
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展暮深深的凝著他,他記得,滄藍在婚前是不知道自己不育的。
「我們可以治,總會好的。」他親了親她的小嘴。
「治不好的,我看了好多醫生都治不好的,展大哥,我不能嫁給你……你找別人好不好……」躲不去他的親密,她被他抱在懷中無處可逃。
「就算沒有孩子也沒關係。」他凝著她的眼越發火熱:
「我只要妳。」
其實滄藍的病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找人治好,可在上一世,他並不想要滄藍生出的孩子,以她軟糯的性子,生出的繼承人又會好到哪去,所以在那個時候他才會找上了各方面條件都比她優越的張婕。
滄藍抖得更厲害了,眼底顯露出怒意,她不會相信他了。
察覺到圈著自己的手緊了又緊,他捉著她的下顎抬高,熾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他更深一層的看進她的眼內,瞧瞧他都看到了什麼,從前不知道為什麼她眼中會有恨意,如今一眼明瞭,他突然嗤嗤的笑了:
「小藍,不要惹怒我,更別試圖去改變什麼,這次就是死我也不會放妳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