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滄藍看著自己沾著血跡的裙子,沒敢回去找溫以深,她跌跌撞撞的從後門離開後,這才想起自己的包包放在了客廳裡,而錢包手機之類的物品通通放在那裡面。

  快要入秋的B市涼風徐徐的吹著,點點星光鑲嵌在漆黑的夜空當中,映襯得這個夜晚更為寂寞。

  滄藍等在路邊的站牌下,迎著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著往來的路人她輕輕搓了搓冰涼的手臂,暗自慶幸著,下午在店裡買禮物的時候順手將找補回來的零錢塞進了兜裡,數目不多卻也足夠她打的回去了。

  裙下涼颼颼一片,每當微風拂過,便只覺得下、半身格外的敏感、冰涼,滄藍長那麼大,還是頭一次發生這種事。

  當下,白皙的面上閃過一抹窘迫,她夾緊了雙腿隨手招來計程車,就連一秒也不願停留的鑽了進去。

  滄忠信與溫以深在客廳裡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直到半小時後仍然不見滄藍回來,兩人這才覺得不妥,目光交流片刻便雙雙往廚房走去。

  原本緊閉的倉庫門在這時卻大大的開著,隨著微風輕拂,鐵質的門板左右搖擺,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倉庫的燈一早就故障了,滄忠信皺了皺眉接過傭人遞來的電筒,打開往裡照去,微弱的光線下,只見整個倉庫中空無一人,只餘地上幾滴鮮紅的血液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紅光。

  滄藍一回到出租屋便衝進浴室裡,這個澡洗了很久,等到她擦著頭髮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她站在浴室前,目光呆滯的凝著牆壁上的掛鐘,聽著指針遊走的聲音,突然想起在浴中看到的自己。

  真髒。

  鏡中的身體遍佈淤青,無論是胸前、手臂、大腿,全是男人抓出來的痕跡……

  她捂著嘴蹲下,眼中一片淒涼。

  滄藍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對待她,難道只因為前世的貪念,而禍及今生嗎?

  想到展暮迫人的目光,她驀然扯住猶在滴水的長髮,瘋了似的揪著,企圖利用疼痛來遺忘他剛才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展暮了,他太陌生,除了那副皮囊,內裡早已面目全非。

  她不懂他對她的執念從何而來,明明在上一世將她棄如敝屣的人,為什麼在今生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一切都太不對勁,只要與展暮相關的人、事、物,通通透著一股怪異的氣息。

  未關好的窗戶在風中搖曳,馬路外的樹影傾斜著印入室內,面對一室的寂靜,滄藍突然感到害怕起來,她攏緊身上的睡衣卻還是覺得渾身發冷,而在這時,門外傳來的叩門聲險些讓她驚恐的尖叫出來。

  「小藍,小藍。」溫以深輕輕的喚著,見沒人應聲,便急了,敲門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你在不在?在就回個話。」

  滄藍蹲在地上保護性的抱著自己的雙臂,剛進門那會兒她一心想著洗掉身上的痕跡,所以沒有開客廳的大燈,如今在這個一房一廳的小空間裡只餘下浴室中微弱的照明,襯托著窗外抖動的黑影整個氛圍顯得益發的陰森詭異。

  她輕撫著尚未平復下來的心跳,幾步走到門邊將大燈給打開,看著突然變得明亮的空間悄悄的鬆了口氣。

  而與此同時,等在門外的溫以深同樣注意到了門縫處亮起的燈光,知道她在裡面他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小藍……」

  他話未說完門已經被人從裡打開,一張蒼白到極致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對著他虛弱的笑了笑,回道:

  「以深。」

  「怎麼一聲不吭就回來了?」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埋怨,手裡還提著她的背包,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找不到她的人,而她的手機錢包通通在他那裡,知道她身上沒錢他也只能開車,沿著回出租房的路線一頓亂找。

  「對不起。」她低下頭:「我……我突然不舒服,就先回來了。」

  溫以深目光閃了閃,雖然不相信她的說辭,卻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他將手裡的背包遞給她:

  「小藍,下次別這樣了好嗎,有什麼事記得跟我說。」

  看著她乖巧點頭的模樣,他稍稍放下心來,可臉色卻不見好轉。

  他注意到女孩一身的睡衣與還在滴水的長髮,濕漉漉的黑髮披在腦後露出白皙如玉的耳珠,明顯是剛出浴的樣子。

  幾縷洗髮精的香味飄過鼻間,淡淡的,透著一股少女的氣息。

  不知不覺間,溫以深看著她的目光變得火熱起來。

  他對她的欲、望隱藏得很深,平日為了降低她的戒心,各種親密的舉止也只是點到即止,除了那晚他便再沒對她做過什麼出格的事,他想要用行動來告訴她自己的珍視,可這份心思少女似乎並不領情。

  滄藍後退數步,反應極大的躲過他朝自己伸來的手,眼中的驚懼表露無遺。

  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溫以深斂起眉,詫異於她的動作,問道:

  「怎麼了?」

  「很晚了……我困。」

  滄藍的聲音又柔又軟,有些像是小女兒的撒嬌。

  溫以深釋懷的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看到她突然僵硬的背脊,說道:

  「好吧,早點睡。」末了,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枚晚安吻,他捧著她的小腦袋又是一陣親熱後,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等到他一走滄藍便卡擦一聲落了門鎖,走到床邊她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箱,將衣服一件一件的從櫃子裡取出,疊好。

  她必須立刻、馬上走。

  如果展暮還是那個展暮,那麼他的所作所為將不會有所改變,一切得罪過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滄藍憶起自己曾經目睹過的一幕,滄家的園丁不過是不小心將幾滴泥水濺到了他的鞋邊。

  人前的展暮風度翩翩,笑著安撫著園丁的抱歉,盡顯展總裁該有的大度與雅量。

  可事後,滄藍便再沒見過那個喜歡戴著帽子在花圃中打盹的男人。

  想到這手心一陣發麻,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從手上傳來的觸感,黏稠而溫熱,帶著一股腥甜。

  隔天滄藍早早就來到火車站,可沒等她買好票便給人攔了下來。

  她看著擋在面前的大漢,認出了這幾人是滄忠信的保鏢。

  「小藍。」滄忠信坐在辦公桌旁說:

  「你連爸爸也不信了?」

  這句話聽進滄藍耳中頓覺刺耳,她跟著保鏢走進書房,看了看爸爸蒼老的臉,想起自己昨晚遭遇到的一切,心裡雖怨,卻不敢當著父親的面發作,只能虛應道:

  「我沒有……」

  「那麼你拿著行李要去哪?」滄忠信朝一旁使了個眼色:

  「幫小姐把東西搬回房。」

  「爸爸!」眼看著自己手中的箱子被人拿了去,滄藍急急的說:

  「我已經成年了,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去留。」

  「你再大也是我的女兒!」滄忠信低沉的嗓音稍顯不悅:「怎麼,現在翅膀硬了,連我這個爸爸也不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這麼片刻的功夫,她的行李已經被人搶走。

  「小藍,回來吧。」滄忠信看著她輕歎道:「有爸爸在……」

  等到滄藍回到自己的房間,那裡已經被整理得一塵不染,東西擺放的位置都與自己離開前一模一樣,就像是……她站在門邊久久回不過神,就像是自己從未離開的樣子。

  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她接起後,那頭響起溫以深的聲音:

  「小藍,你去哪了?」溫以深站在滄藍原先住著的出租房裡,乾淨的房間中卻少了她帶過來的行李。

  「我回家了。」

  聽到她的話,男人在電話那頭鬆了口氣,不是跑了就好。

  「為什麼不讓我送你?」

  她走到床邊坐下,環視著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溫以深等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軟了語氣:

  「現在有空嗎?陪我吃個午餐?」

  「抱歉,今天恐怕不行。」

  「……」

  溫以深聽到滄藍在電話那頭輕輕的笑了,心情似乎極好的:

  「下午我可能要先去學校報到……」

  因為四年前發生的那場悲劇,很多人都以為滄藍死了,當然其中也包括程英。

  就在今日,當程英在電梯裡撞上過來報到的滄藍時,她愣了半晌,而後拿在手中的書本應聲而落,整張臉由紅轉綠,綠轉青,青轉白……

  可程英畢竟是程英,就算是大白天見鬼也不會做出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只見她眉一挑手一提,直直的就朝滄藍衝了過來。

  原本還笑吟吟的想著開場白的滄藍這會兒倒是給她嚇著了,她本能的後退,卻被人一把捏住了臉頰,同時的,耳邊傳來一聲大喝:

  「何方妖孽!」

  「疼……疼……」滄藍在她手下可憐巴巴的呼道,大學生的空餘時間本就多,而在這幾年中,程英加入了學校的空手道部,日操夜操倒是練出了不少的肌肉。

  她的手勁不小,輕輕的一捏滄藍的小臉頓時泛出一圈的紅。

  程英摸著手下溫熱的嫩肉,感受著綿軟的觸感,目光落在太陽底下的黑影,瞪大了眼咋呼道:

  「你!你!」

  「程英,你快放開,好疼!」

  程英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大活人,驀的鬆開了手,狠狠的往她肩膀上一拍:

  「你怎麼沒死啊!」

  滄藍身子一歪,險險穩妥,差點被她這一巴掌拍的背過氣去。

  她輕歎道:

  「因為我沒死成,所以你要親自動手嗎?」

  程英咬咬唇,又給了她一錘子。

  滄藍料不及她會有這種反應,錯愕的抬眸,對上了她突然濕紅的眼眶。

  程英吸吸鼻子,瞪著她說:

  「我打死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枉我平日對你那麼好,你沒事,沒事居然也不給我捎個信……」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是同歲的兩人,如今程英卻變成了大她三屆的學姐……

  所謂有錢好辦事,滄忠信只是跟下面打了聲招呼,滄藍就連試也不用考了,直接進了A大的中文系。

  看著熟悉的校園景區,她想起自己在前世的時候,所就讀的也是這間學校。

  跟隨在程英身後,聽著她辟里啪啦的講著這幾年發生的事,滄藍的內心卻隱隱閃過一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