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她低下頭深吸了口氣,像是打了許久的腹稿,過了半晌開口道:

  「這兩天我想過了,為了孩子我可以留到她戒奶不再需要母親為止,可那前提是……」

  展暮心知以滄藍的固執,用不了幾天她一定會再舊事重提,沒有預期的訝異,他反倒平靜的瞧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滄藍抬眸瞟了他一眼,他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軀堵在光口,傾瀉而入的陽光照在他的背上,連帶將她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

  撇開眼她不敢再直視他的雙眸,凝注著床邊的一角,裝作漫不經心的道:

  「你必須跟我離婚。」

  他們之間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錯誤,曾經她試圖去糾正這個錯誤,可兜兜轉轉間,不管她願不願,她依然還是嫁給了他。

  「小藍,你應該知道一個健全的家庭對於孩子的成長有多重要,對於孩子來說,再多的玩具,再好的保姆,再高檔的幼兒園,也替代不了父母的愛,你想想自己,難道你希望咱們的女兒走上你的老路?」

  展暮直勾勾的盯著她,一雙黑眸深不見底,猶如洞悉一切般,令她無所遁形。

  「你忍心丟下我們的女兒?讓她懷揣著失去母親的陰影度過自己的童年,而後影響一生?」

  滄藍不自在的往後縮了縮,懦懦的道:「她……她還有你。」

  「小藍,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需要一個伴侶,那個人可以是你,當然也可能是別人。」

  注意到她悄然緊握的手,展暮微揚起唇繼續道:

  「你走之後,我不能保證會娶進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你知道的,我工作很忙,也許會無暇顧及咱們的女兒,到時候旁人會如何對待她,就不在我的考量之內了。」

  「那是你的女兒。」滄藍不可思議的睜大眼。

  「那也是你的女兒,既然你能狠心的丟下她了,我為什麼不可以?」他俯□,用指腹輕觸她的面頰。

  「我可以把她帶走!」滄藍擰起眉,驀的拍開他的手。

  她抬眸瞪他,因為憤怒,胸膛不住的起伏著。

  展暮靠過去,手掌在她後背上輕拍:

  「無論是誰,也不能帶走我的女兒,當然也包括你。」他的動作異常的溫柔,可出口的話卻讓人彷彿置身於冰窖當中,徹骨的冰涼。

  冷意一路蔓延至指尖,滄藍抗拒的想要躲開他的碰觸,可身體剛往一旁移動,就被人扣住了手臂。

  見她終於平息下來,展暮停下給她順氣的手,轉而將之擁入懷中,嗅著她身上的幽香,目光在不經意間移到放置於桌面上的銀環。

  那是一枚款式簡單的戒指,是兩人在領證之後,展暮托人在意大利定制的。

  他只讓人在背面刻上了兩人的名字,沒有鑲嵌鑽石與雕刻任何花紋,因為他瞭解滄藍的喜好,對比起華麗的外觀,她更喜歡簡單而樸實的東西。

  起初他擔心小傻子會弄丟這枚戒指,還特地讓大師做了一條銀鏈,好方便她掛在胸前……

  滄藍張了張嘴,右手被身後的男人捉起,她看著他攥在手心的東西,下意識的彎下手指。

  可她的力氣與他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掙扎沒一會就被人套了進去。

  「好好戴著,這是你的東西。」他邊說,邊握住她的手,指上套著的戒指,與她的在陽光下一起泛著銀光。

  滄藍撇開眼,也放棄了掙扎,片刻後她在他懷中開口:

  「你別再逼我了。」

  話落下顎被人扣緊,她仰起臉,被迫著直視他的眼睛。

  他灼灼的凝著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喘息間一股純粹的陽剛與陰柔的清香在鼻間交融,在他的眸中,滄藍險些溺斃,那種熱得能活活把人燒死的感覺令她既驚又懼。

  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避,生活環境使然,展暮無論在對待事業還是愛情上,都已經習慣了去攫取。

  無論他外表如何的文質彬彬,無論他的舉止如何的謙謙君子,也掩蓋不去那早已深埋在骨髓深處的強盜習性。

  這個男人已經習慣了目空一切,霸道掠奪,從來只有他的要或者不要,沒有她的想或者不想。

  早在他睜眼的剎那,便已經決定了她往後的命運,滄藍這女人,這一生注定只能由他來主宰。

  「這怎麼是逼你?」展暮湊近她耳邊,輕言軟語的說道:「你可以選擇離開,這次我不會再攔你。」

  展暮說完後,懷中小人便陷入了沉默,她一言不發的低著頭,一時讓人看不出情緒。

  這就是他所謂的「不逼」嗎?

  「別碰我。」

  滄藍渾身發抖,不知是懼的還是怒的,她使勁掙脫他的懷抱,這次展暮沒堅持,大方的放手。

  她從他懷中脫離,背過身抱緊自己。

  此時此刻她總覺得心底有一把無形的枷鎖,一圈又一圈的將她鎖得喘不過氣,鎖得快要窒息。

  「你要怎樣?難道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放過我嗎?你明知道我放不下女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你讓我選,我還能怎麼選?除了留下我還能選什麼……」

  她曲起腿將臉埋入臂間,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抱著腿低低的啜泣。

  這種看不到未來的迷惘令她感到畏懼,家庭什麼的是不必再想了,滄忠信不會管她,身後的男人更不會放過她,而她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試問在重重壓力下,身無分文她能去哪。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展暮會真的放她走,他就是吃定了她狠不下心,卑鄙無恥的利用女兒作為留下她的籌碼。

  這個男人一旦狠起來,有什麼是他不敢的,上一世在對待子修上,他尚且是不冷不熱,這一世她只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一個無法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女兒,她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走了,他會怎麼對她。

  身後突然靠過來一具熱源,頃刻間她又一次被人擁入懷中,感受到懷中小人的顫慄,他選擇將她擁得更緊。

  半晌後,她聽到他一聲歎息:

  「只要你不離開,我就不會再逼你,小藍,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要你,給我機會,總一天你會重新接受我……」

  下午的時候程英接到魏無斕的電話,一起過來接滄藍出院,其實在幾天前她就想要來了,可跟著魏無斕剛到病房門口,就給展暮攔了回去。

  醫生建議產婦在分娩過後,為了避免交叉感染,不提倡過早的接觸人群,對此程英也沒有怨言,摸摸鼻子跟著魏無斕又打又鬧的走遠。

  「小藍,還有哪疼啊?這兩天那個壞叔叔有沒有欺負你?」程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一邊說一邊關懷的摸著她的頭頂。

  正當她詫異於小傻子並沒有像往時那般撲上來到時候,坐在床上的滄藍突然笑出聲:

  「程英。」

  程英臉色一變,趕緊上前捉著她從頭到尾的打量:「天啊,魏無斕,你聽到了沒有,她今天居然沒叫我姨!」

  魏無斕本就比程英細心,他收回交疊的腿,回身細細觀察著滄藍的一舉一動。

  背著光,她淺淺的笑著,一臉的恬靜。

  這哪是一個傻子能露出的笑容。

  一旁的程英還在咋呼,扯著滄藍的手東拉西扯的完全沒有進入狀況,反倒是一旁的展暮,在收拾完最後一件衣服後,老實不客氣的往魏無斕身上扔去。

  「拿著。」

  重重的一袋子日用品兜頭砸來,魏無斕肩膀一歪險些摔倒:

  「喂!」

  展暮沒理他,朝床邊走去,在滄藍抬眸的瞬間一把將人抱起。

  「我可以自己走。」滄藍掙扎著要下地,卻被展暮喝止住了

  「別動。」

  「醫生也說了,我可以偶爾下床走動。」

  聽著滄藍的話,就連遲鈍如程英,也看出了不妥。

  「小藍?」

  滄藍不習慣在人前與展暮親近,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她垂下眼輕輕的點了點頭。

  程英臉上閃過一抹驚喜,而一直靠在牆邊的魏無斕,在剛想要開口的時候,迎面便飛過來一竄鑰匙。

  鑰匙上扣著一把小刀,別看小刀子體積小,那刀口可是開封過的,眼看著飛過來的刀刃就要碰上自己的臉,魏無斕險險接住。

  他抬起頭剛想罵,展暮卻比他更快的說道:

  「這是我家的鑰匙,幫我把東西搬回去。」

  話落,在魏無斕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他已經抱著滄藍走出了病房大門。

  「喂,你去哪!」

  房中,魏無斕與程英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忍下要罵人的衝動,他吃力的提著袋子往電梯的方向走。

  「我來幫你提吧。」看著他一副幾天沒睡,病殃殃的模樣,程英在後頭關心的說道。

  「不用……我能行。」魏無斕輕哼了聲,在未來老婆面前,說什麼也不能丟了面子。

  媽的,展暮在包裡放了磚頭嗎,怎麼這麼重!

  「我來吧,我力氣大。」看著魏無斕顫微微的模樣,生怕他摔著,程英試圖去搶。

  「說了不用就不用。」魏無斕回頭凶道,抹去額頭上的汗,在心中默默的將展暮的祖中十八代又數了一遍。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一會,最終魏無斕也沒能堅持到電梯口,他估計是忘了自己已經連續三天沒睡的事,這會兒手一軟,腳一歪,眼看著就要跌倒,幸好程英一早發現他的不妥,趕緊上前抱住他的身體。

  背脊在接觸到女人柔軟的胸脯時,魏無斕只覺得自己快樂得像要飛起來,可下一秒,當那女人一把將他打橫抱起的時候,他一張因為愛情而粉紅粉紅的俏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

  「他娘的,你幹嘛。」瞬間,在電梯口傳來一聲沙啞的咆哮。

  「我說了我力氣大吧,你瞧我連你都能抱起來。」程英無所謂的笑笑,抱著懷中的「嬌俏人兒」,踩著尖細的高跟鞋,威風凜凜的朝電梯裡走去。

  醫院裡人來人往,這一對特殊的情侶走在走廊上,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我操,你快把我放下來,老子是個男人。」

  「可你怎麼比女人還輕,沒事,我力氣大著呢,抱著你一點也不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