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季節和天氣,黑夜降臨的很早。
就在快入夜的時候,一搜快艇出現在碼頭,霧氣環繞的四周只能隱約看到兩個黑影,末幾,其中一人跳下快艇,提著手裡的包一路往前走。
前方一早就有人等在那裡接應。
展暮走過去跟人說了幾句泰語,那人笑了笑隨後將他們引入了一間瓦房中。
魏無斕扔下手裡的東西往床上一趟,一雙眼睛在油燈下興奮得發光。
良久,他臉色凝重的說道:
「你打算怎麼辦。」
他側臉看著桌前的展暮,想到白天的一切,頓覺渾身的血液沸騰了。
刺激,真他媽刺激!
「收好。」險險接過展暮扔過來的地圖,魏無斕霍然起身,為求保險他又將圖紙分成了四塊。
「早點休息。」展暮吹熄油燈跟著上床。
他往牆邊挪了點問道:「最遲明天滄忠信就能收到消息,你確定不給滄藍打個電話?」
那頭在一片靜默之後,傳來展暮的聲音:
「不需要。」
微挑眉梢,魏無斕不予置評,正想著過幾天給程英去個信息的時候,展暮提醒道:
「無斕,很多事在做的時候……死人永遠比活人方更方便。」
*****
晚上吃過傭人端上來的飯菜,滄藍一個人坐在小床邊。
此時窗外的風聲格外的清新,算算B市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下雨,也不知是不是暴雨前的寧靜,週遭總透著一股窒人的悶熱。
小祤在吃飽喝足之後便乖巧的睡去,看了她半晌,滄藍不自覺的往口袋裡摸。
眼神不經意的掃過屏幕,那裡風平浪靜,她的朋友不多,來來去去也就程英一個,而會主動聯繫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滄藍的房間在二樓,所以門外總是不時的傳來傭人的腳步聲,可那些腳步聲卻沒有一個是屬於他的。
再也受不了這樣窒人的氛圍,她取來遙控器,在電視屏幕亮起的剎那,心中不禁一陣發楚。
畫面上在播什麼?
滄藍不知道。
而平時喜歡的頻道,如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蜷曲起身體,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這樣不分晝夜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多久?她不知道,而現在也不想知道了。
「寶寶,如果爸爸再也不回來了,媽媽該怎麼辦?」
這次回家,展暮只帶來了一套換洗的衣服。
傭人洗乾淨後,便一直壓在她的櫃子裡,直到前幾日才被她找了出來。
滄藍呆滯的摸著手下的料子,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房門,展暮如果再也回不來了,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她要自由了?
那個危險的男人已經消失,再也沒人能夠阻止她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再也沒人能……
可是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她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眼淚沿著手心滑落,一滴滴的砸在西裝外套上,攤平的襯衫在不知不覺中被水漬暈出了一小塊痕跡……
展暮的事滄忠信處理得很低調,雖然口太上說會派人去找,可接下來的數十天,爸爸給滄藍的感覺,更像是在敷衍。
難道女婿出事,他這個做丈人的,就一點也不著急?
可是滄藍沒有辦法,每次她問起,滄忠信總是找來各種理由推脫,現在不單是警方在查,他也有派人過去瞭解情況,而船員的屍體也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相繼被人找到,只餘下數人依然下落不明。
早上程英過來,看著她的笑與說到魏無斕時的滿面光彩,滄藍只能收拾心情沉默以對,她不敢告訴她或許魏無斕也在那艘船上,更不敢告訴她自己的疑慮,只能將一切藏在心底,日復一日的壓抑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或許只在下一秒,她就會瘋掉。
滄家除了滄藍,滄忠信沒有將事情告訴任何人。
就連滄紅、馮元照這些親人,對此也是全不知情。
直到數日後遇難者的名單被電台公佈,眾人這才接收到這個噩耗,當晚程英就給滄藍打來了電話,電話裡她的聲音顫抖,隱約帶著哭腔。
她啞著嗓子,一遍一遍的問,魏無斕是不是也在船上,他是不是出事了。
滄藍同樣哭著說不知道,她也想知道,她的丈夫怎麼了,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麼連一通電話都吝嗇於給她。
滄藍一直不懂,上一世自己在死後展暮是以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吞食……
如今她隱約能明白了,抱著小祤的手又緊了緊,現在的她尚且存有一絲希望,可當時的男人抱著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屍體,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兩人處境互換,躺在她面前的換成是他……
她會怎樣。
渾身忍不住的哆嗦,懷中小祤似乎感受到母親的緊張,睜開眼哇哇大哭起來。
「姐,小祤要是餓了你就抱給奶媽嘛。」滄紅捂著耳朵,不高興的睨了她一眼。
「小紅……」馮元照輕聲提醒。
滄紅一臉不滿的嘟起嘴,卻還是隱忍了下來,滄藍自從展暮失蹤後就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成天陰陽怪氣的悶在房裡,飯菜也是傭人端上去,如果今天不是滄忠信親自敲門,她還不知道要把自己關多久。
「展大哥的屍體不是還沒找到嘛,你……」滄紅念叨著,很快又被人打斷。
「閉嘴。」滄忠信放下手裡的報紙,語帶威嚴:「瞎嚷嚷什麼。」
滄忠信的話引來了滄藍的側目,她詫異的擰起眉,卻沒做聲。
從小到大,滄忠信對於兩姐妹的糾紛通常只是持旁觀者的態度,既不曾偏袒任何一方,也從不摻合。
會這麼做也只有一個可能。
想到這點滄藍突然起身,抱著小祤就想上樓。
「小藍,你明天打扮打扮,家裡要來客人,你給人家弄幾樣小菜嘗嘗。」
聞言她頓住腳步,沉默許久後點頭應下。
她雖然不知道明天來的客人是誰,可心裡卻很清楚,滄家並不缺傭人,還沒有窘迫到需要大小姐親自下廚的地步。
所以在第二天,滄藍沒有按照滄忠信所說的,好好「打扮」,只是像往常一樣套了條寬鬆的裙子,把小祤交給奶媽後,便套上圍裙在廚房裡忙碌起來。
她本身長得好,即使是在不施脂粉的情況下,一張小臉依然清麗動人。
方廳長一入滄家,兩眼便死死的鎖在她身上,輕言軟語的好幾次想要上前幫忙卻都被她婉拒,看著面前的男人,滄藍終於明瞭了滄忠信的用意。
這個方廳長早年喪妻,之後便一直未娶,無子無女,都四十好幾的人也沒個遇到個對眼的人,直到數日前在滄氏門前碰上滄藍,自此對這個與自己前妻長得極為相似的小姑娘一見鍾情,百般查探後對她的喜愛更甚,最後更是千方百計的接近。
方廳長在B市是管經濟這一塊的,滄忠信一早就想巴結上去,無奈對方不收禮,不會面,為人低調讓他一時鑽不到空子,現在倒好,不用他巴結,人家就自己送上門了。
「小藍真是賢惠,小祤也可愛,誰能娶到她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方廳長喝了口茶客氣道,也在語中表示出,自己並不介意她帶著個孩子。
而從他溫和帶笑的面上,不難看出這一定是個好相與的人。
「方廳長,快來嘗嘗這上等的西湖龍井。」
「色綠、香郁、味甘、形美,真是好茶。」方廳閉目品茗:
「欲把西湖比西子,從來佳茗似佳人。我記得乾隆皇帝下江南時,曾經四次到龍井茶區品茶,並對其讚不絕口,之後更將胡公廟前的18棵茶樹封為『御茶』。」
滄忠信哈哈大笑,都是愛茶之人,雖然對方比自己小了十幾年,可像是突然間找到了知己,聚在一塊便有聊不完的話題。
把碟碗通通端出來後,滄藍面上閃過一絲晦暗,因為滄忠信有意無意的把方廳長安排在了自己旁邊,也使得一頓飯下來,滄藍食不知味的根本沒吃進幾口。
不可否認方廳長保養得是極好的,整個人看上去至多三十五上下。
耳邊不斷的傳來方廳的問好,閒聊的內容從理想到一些生活細節,輕言軟語的並不時的給她夾菜,對於她已於人婦的身份更是全裝作不知情。
滄藍面有難色,看著面前那張慈祥的笑臉,好幾次想要拒絕,都被滄忠信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現在她的心很亂,根本無暇去顧及旁人,吃過飯後滄忠信與他又閒聊了一會,方廳長看看時間,暗示著說道:
「關於滄氏年後那批貨,我回去會讓下頭好好處理,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多謝款待,小藍做的菜很好吃,如果每天都能吃到那該多好。」
滄忠信會過意來,卻不明說:「哈哈,方廳長想什麼時候過來吃頓家常菜,我都無任歡迎。」說著他朝滄藍招手道:
「小藍,方廳長要走了,你送送人家。」
滄藍又怎會聽不懂兩人的意思,畢竟都說道這份上了……當下她面色一白,這才兩個月,展暮就是真出事了,滄忠信也犯不著這麼急著把自己賣出去。
「我上去看看小祤。」再也顧不得禮數,滄藍轉過身往樓上跑,並當著所有人的面關上了房門。
滄忠信目光一凜,可隨即又道:「都是個當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不好意思啊,方廳長我送你出去。」
「沒關係,沒關係。」他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客氣的道:「只要你們不嫌我天天上門叨擾就行了,司機還在門口接我,滄總咱們合作愉快。」
「不嫌棄,怎麼會嫌棄,您能過來是我們的榮幸,都是自己人了,還客氣什麼。」
聽到「自己人」這三個字方廳長笑得更歡,這不異於滄忠信已經默認了兩人間的關係,有了他的同意,往後他要想追求滄藍,也會變得更加的暢通無阻。
送走了方廳長,滄忠信心情甚好,就連滄藍的無禮現在看來,也變得微不足道。
「爸爸,我有點事想跟您談。」滄藍靜靜的等在書房裡。
僵直了背脊她站得筆直,外表雖然柔弱,可無形中卻散發著一種無法折碾的拗氣。
滄忠信回到位置上,點了支雪茄,湊到嘴邊吸了一口說道: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
吐出嘴裡的煙圈,他緩緩的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展暮真的出了事,你們母女要怎麼辦?」
「爸爸,我……」
「我看方廳長人就不錯,私生活乾淨,也從來沒傳出過什麼緋聞,潔身自好,確實是個好丈夫人選,既然人家不嫌棄你,倒不如……」
「我拒絕。」滄藍沒有動,只是胸膛起伏著像是在拚命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滄忠信微愣,畢竟滄藍自小就乖巧,也從未忤逆過自己。
「爸爸,我想明天就帶小祤回去。」
「回哪?」滄忠信明知故問:「爸爸也是為你好,都多久了,展暮能不能回來誰都不知道,難道你想要為他守一輩子寡?」
「他不會有事的。」滄藍這句話,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沒有意見。」滄忠信沉下臉,也不勉強:「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今天出了這個大門,以後是死是活,都與我滄家無關。」他倒要看看,她能強幾天。
滄藍也懂得在這個時候離開滄忠信的庇佑有多不智,可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會想到走這條路。
展暮雖然沒有給她留下現金,可平時的吃穿用行卻從未苛待過她,隔天中午抱著小祤回到公寓後,她便開始翻箱倒櫃的將自己的首飾給找出來。
盒子裡靜靜的躺著幾條鑽石鏈子,加上抽屜裡的戒指手環,拿去典當應該也能換到不少的錢,而這些錢已經足夠她撐到小祤上幼稚園。
到時候趁著她去學校的時間,她可以到飯店裡給人幫廚,打工,也可以用業餘的時間自我增值,以便能找到一份薪水更多的工作。
四周瀰漫著一股熟悉的麝香,那是展暮身上獨有的煙草味,仰起頭,滄藍看了眼敞開的櫃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他們的衣服,男人的西裝與女人的長裙交疊著,不分你我。
--展暮,你的衣服我不是洗好了放在你的櫃子裡了嗎,你為什麼總喜歡擠過來。
她還記得在他走的前一段時間裡,她曾經忍無可忍的朝他怒吼,當時他只是看著她笑,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他總是這樣,無論她如何冷淡,也總有辦法將她撩的跳腳,有時候是氣的,更多的時候是羞的……
走過去,她對著櫃子中的衣服發怔,指尖忍不住在面料上輕觸,沿著邊緣緩緩摩擦,並幻想著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樣,冷著一張臉,看似無情的一個人,卻細心得可怕。
很多事,不需要她去說,他已經著手去做了,並在她完全沒有意識的時候,早一步將道路剷平。
這個男人不善言辭,卻願意將自己捧在手心,如珍寶般對待,滄藍吸著襯衫上的味道,緊咬著唇隱隱顫抖:「寶寶,是媽媽沒用……」
是她沉溺在過去的魔障中無法自發,以至於看不到他的改變,她或許可以離開他,可以忍著不再見他,卻無法接受他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事實。
他的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個人已經不見了,消失了,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看不到他的人,感受不到他的體溫,哪怕是從報紙,雜誌也再也獲取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如今就連遠遠的看一眼,這個微小的願望也無法實現了。
「我該怎麼辦?」她看著熟睡的女嬰,似乎從展暮出事後,她就變得很乖,不哭不鬧,懂事得……讓人心疼。
「把你生出來,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她躲不過八年後的劫,那麼失去父母的展祤要怎麼活?
離了滄家,滄藍發現自己病了,在屋裡,她總會出現幻覺,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線射入房間的時候,她睜開了雙眼。
側過臉,看著一旁躺著的展暮,滄藍在心中歎息。
伸出手,果然摸了個空。
微風輕輕的吹起房中的窗簾,小祤就睡在一旁的小床中,滄藍赤著腳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而後將窗戶合上。
她恍惚的走進浴室裡,在拿起牙膏的瞬間,身旁又一次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側過身頂著一頭亂髮看著自己,有些玩味,又有些不愉,之所以不愉是因為展暮的起床氣,而他這個毛病滄藍從很早以前就發現了。
他總喜歡在醒來的時候惡劣的弄醒自己,勢必要將自己的壞心情通通加諸在她的身上,這個囂張、跋扈的男人,卻可以在出門的瞬間換上一副虛假溫和的嘴臉,用以欺騙大眾。
滄藍吐掉嘴裡的洗漱水,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張俊臉,可當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觸的時候,又一次摸了個空。
冰箱上放著一件大號的圍裙,大紅色,花格子。
這其實是她故意選的,每每在看到他套著這條大花色的圍裙在群房裡晃悠的時候,她總是忍俊不禁。
看到她笑,他也不惱,只不過展暮從不喜歡讓人佔便宜倒是真的,而在晚上,當他扒光她的衣服,並將那條圍裙強行往她身上套的時候,她便嘗到了得罪他的苦果。
--想吃什麼?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即使這已經是每日的列行公事,可她心底還是忍不住的一驚,然而在抬頭間,面前的男人已然隨著陽光逐漸消失……
這個屋子,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每日醒來,面對的都是他的幻影,滄藍再也忍不住的蹲□,崩潰的大哭。
她該怎麼辦?
她好怕自己撐不到小祤長大,好怕展暮再也不會回來,再這麼下去,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不,她想她已經瘋了!
「爸爸……」數日後,滄藍又一次出現在滄忠信的書房前。
「我想求您一件事。」
當著他的面,她「砰」的一聲跪下,扯著他的褲管說道:「求您幫幫我,我想去找他。」
午後的陽光傾斜而入,暖意融融的室內只餘下女人壓抑的啜泣,滄忠信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冷漠的好像面前的女人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既沒有關著你,也沒有鎖著你,你要是想去找他就去好了,求我做什麼?」
滄藍跪在地上沒有動,她看了眼懷中的女嬰,就金山角那種危險地帶,她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是萬萬不敢單獨前去的。
「如果你堅持要去……」滄忠信看出她的顧慮,心中一動,說到底她也是自己的女兒:「回頭我派幾個保鏢跟著你,小祤可以暫時讓奶媽看著,你也大了我管不動了,自己看著辦吧。」
方纔還是晴朗的天際轉眼間已經聚滿了烏雲,冒著雨,滄藍在隔天搭上了飛往雲南的班機,沿著老撾-泰國的路線,帶著滄忠信分給自己的保鏢,一路來到展暮出事的那片水域。
新聞裡每天都在放,出事船員的屍體大部分已經被人打撈上來,可依然有好幾個人沒有找到。
看著失蹤者的死相,在這個江匪氾濫的土地,大家都知道,失蹤的人員十有□是沒有生還的可能。
滄藍一連在老撾逗留了一周,到底還是沒能找到展暮的屍體,雖然她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他也許還活著,可每當午夜夢迴,又總是被噩夢驚醒。
她想不明白,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麼不與她聯繫……
這段時間不止是滄藍一個人不好過,滄紅亦同,滄忠信是個迷信保守的人,按照家鄉的風俗,家裡出了喪事,滄紅要想出嫁,就必須在百日內完成,否則要推遲到三年後才能結婚。
原本定於半年後的婚禮,因為展暮的事兒被迫移前,對此滄紅自然是不滿的,卻迫於滄忠信的威嚴,只得乖乖披上嫁衣,等待出嫁。
經此一遭,滄紅對滄藍那點同情心也跟著消失了,看著奶媽懷中的展祤,那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滄藍遲遲不歸,找不到母親的女嬰整夜整夜的大哭,吵得人不甚煩躁。
而越是臨近嫁期,滄紅就越發暴躁,馮元照按照習俗,已經在外頭租了房子,只等著那天早上過來將她接走。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加上女嬰整夜的哭鬧,終於在一天晚上滄紅忍無可忍的跑了出去。
她坐在酒吧裡一杯接一杯的猛灌,各種酒混著喝,很快就醉的找不著北,耳邊繚繞的是震耳的DJ。
看著周圍扭作一團的男女,滄紅只覺胃裡一陣翻湧,乾嘔了一聲後,她放下空酒杯搖搖晃晃的朝門口走去。
撐著路邊的石柱又吐了一陣,她抖著手想要從包裡掏出手機,酒氣上腦的瞬間,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了,面對著不遠處耀眼的霓虹燈,她只覺陣陣暈眩兜頭而來。
晚間的夜風冷颼颼的在耳邊掛過,卻始終吹不醒她的醉意。
手指隱隱顫抖著根本握不住掌中的電話,微微的瞇起眼,滄紅想將屏幕中的數字看清,可還沒等她從電話薄裡找到司機的號碼,周圍一暗,一亮麵包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滄紅本能的往後挪了挪,繼續翻找著司機的號碼,誰知車門一開,一雙手從裡面伸出,極快的扣住她的手臂,並使勁往車裡扯。
滄紅心頭頓時一慌,尚且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被他們連拖帶拽的拉了上去。
看著面前幾個陌生的男人,滄紅的酒意也被嚇醒了大半:
「你……你們想幹什麼,你們知道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我唔……唔!」
在一連串的笑聲中,她的嘴巴被一塊抹布塞住,隨著馬達的發動,幾雙骯髒的大手一起摸上她的身體,拉開牛仔褲的拉鏈,粗魯的探進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只是幾秒的時間,車子已經絕塵離去,耳邊嘈雜的樂曲逐漸變小,如今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只餘下少女微弱的尖叫與布帛撕裂的聲音。
幾天之後滄藍風塵僕僕的回到滄家。
展祤自出生以來就很少離開自己的母親,這次出發去老撾,因為那裡條件較差所以滄藍就沒把她一起帶去。
可剛進門,她便感受到家裡的氣氛不對,馮元照看到她,是少見的黑了臉,而這個時間點滄忠信應該還在滄氏裡辦公,滄藍被馮元照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只能在看過女兒之後,隨便找來一個傭人詢問。
滄藍在滄紅門前徘徊,最後還是敲門問道:「小紅,在嗎?」
剛才還隱隱傳來哭聲的房間,這會兒倒是瞬間安靜了。
「小紅,我進來了……」
沒有得到滄紅的回應,滄藍猶豫了一陣,掰動把手將門打開。
滄紅動也不動,像是不知道她進門了一樣,全程呆滯的望著天花板,僵硬的彷彿一塊沒有靈魂的木頭。
床頭櫃上擺放著一碗白粥,幾樣小菜,乾淨的碗筷整齊的放在一旁,可以看出她沒有動過這些食物。
「小紅。」滄藍輕喚了聲,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她也不想看到她這樣。
從傭人那裡,滄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滄紅在兩天前的夜裡無故失蹤,直到隔天清晨,滄忠信的人才在一條巷子裡找到了她。
當時她渾身赤|裸的躺在垃圾桶旁,錢包、手機,一切財物通通被洗劫一空,身上全是被暴|力|侵|犯過的痕跡,紅腫的下|體更是慘不忍睹。
看著昏迷不醒的女兒,滄忠信當場氣白了一張臉,雖然隱退多年,可他的威信猶在,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動他的人……
很快的,他的手下便找到了那輛麵包車,經過調查,這幾個男人都是從外地偷渡過來,與滄氏並沒有利益衝突,而當天晚上也只是看到穿著光鮮靚麗的滄紅醉醺醺的站在路邊,一時起了色|心罷了。
至於滄忠信處置那幾人的過程,滄藍沒有問,只知道滄紅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不哭不笑,形如死人。
「小紅,起來吃點東西吧。」這一年滄家多災多難,一個接一個的去了,如今在又出了這一遭,即使不信,可滄忠信還是怕了那句因果報應。
所以在處理完一切後,也沒顧得上女兒的心情,便花錢找來幾個在業裡頗有名氣的道士開壇做法。
滄紅在她的幫助下坐起身,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稀粥。
「小紅……」馮元照聽到動靜也跟著推門進來,看到滄藍手裡的碗已經空了一半,面上閃過一抹喜色。
「你終於肯吃東西了。」
滄藍禮貌的對他點點頭,一勺又一勺的將稀粥餵進了她的嘴裡。
滄紅難得的配合著,可以說是滄藍餵什麼,她就吃什麼,很快一碗粥就見了底。
「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去廚房拿。」馮元照驚喜的道,二話不說的端起托盤。
隨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滄紅也將最後一口粥嚥了下去。
「你吃飽了嗎?還要不要?」滄藍放下碗,輕聲問道。
「……」滄紅僵硬的坐在那裡,目光緊緊的盯著她。
收拾好了碗筷,她雖然對滄紅的舉動感到詫異,卻沒有去細想,可是在回身的瞬間,頭皮一緊,人已經被壓在了床上。
滄紅隨即翻身坐到她的身上,兩手扣著她的脖頸,狠狠的掐了下去。
滄紅動作太快,滄藍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到她想掙扎的時候,雙臂已經被她的大腿壓制住了。
「你幹什麼!」滄藍驚得尖叫,看到她一雙陰冷猩紅的雙眼,渾身顫慄不已,而扣在脖頸間的手,卻像是要至她於死地般,掐得一下比一下緊。
她披頭撒發,猶如瘋了似的掐住她的脖子,彷彿厲鬼索命的狠戾:
「好笑嗎?我知道你在笑,快笑啊!現在怎麼不笑了?笑不出來了?」
因為窒息,滄藍的臉色漲的通紅,兩眼暴突驚懼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放……」求生的本能讓她瘋狂的掙扎著,可滄紅將全身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滄藍根本反抗不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猙獰到近乎扭曲的臉。
「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變成這樣,如果沒有你……」
咳嗽被卡在喉嚨裡,雙手無力的下垂,滄藍只感覺到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慌襲上心頭,悚然的凝著她滿是戾氣的雙眼,滄藍恍然間明白過來,滄紅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馮元照端著熱粥上樓,剛進門看到的就是在床上糾纏的兩人。
匡當--
手裡的餐具應聲而落,裡面的食物從碗口潑出,弄髒了鋪在門口的地毯。
「小紅,住手!」馮元照看的心驚肉跳,趕緊上前阻止。
身上一輕,滄紅已經被人攔腰抱進了懷裡。
脖子上的重力頓時消失,當著兩人的面,滄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翻身往床下爬去。
「放開我!賤|人,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滄紅在馮元照懷中掙扎,已然是語無倫次: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碰上這種事,我知道你在嘲笑我,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嗎?現在我被人上了,你是不是很開心?你怎麼不笑了,你那副嘴臉露給誰看?啊?!」
滄藍捂著胸口終於順了氣,滄紅現在情緒正激動著,根本聽不進去其他人的聲音,馮元照為了不讓她傷到自己,只能緊抱著她,抬頭說道:
「小藍,我知道這事不能怪你,可是求你行行好,小紅現在情緒不穩定,受不得刺激,你還是快走吧……」
擺在床頭的鏡面折射出她的身影,看著脖子上清晰的指印,滄藍扶著牆顫巍巍的起身,按在牆面上的指尖微微泛白:
「你好好照顧她。」
「不准走!」滄紅朝著她的背影怒吼:「我還有帳要跟你算,啊!馮元照,你放開我,放開我!」
熟悉的清香隨著夏風迎面吹來,滄藍抱著小祤走出了大門,掃了眼鐵柵欄上的薔薇,一簇簇的依然在綻開,經過了那麼多年的花兒依舊美麗,可世事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走到路邊,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過那幾片花瓣,花開花落,這一季凋謝了卻能迎來下一季的綻放,可她--等來的卻是無盡的絕望。
*****
鑰匙孔轉了一圈後,「卡嚓」一聲大門被人由外推開。
展暮提著行李進來。
小祤趴在沙發上玩耍,看到父親便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間房子不大,從櫥櫃處一眼就能看到玄關。
聽到動靜,滄藍關小了火回過身,卻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門口處的男人,便斂下眼撇開了視線。
展暮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背影,沉默的抿起唇,數月不見,這個女人的頭髮似乎更長了,一張削尖的小臉兩頰微微的凹了進去,他不悅的皺起眉,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東西,原本就纖細的身子如今更顯羸弱,彷彿一陣風吹過,就能將她吹跑似的。
扔下了手裡的行李,他沉默的朝她走了過去。
繞過廚台,由後用力的把她擁進懷裡。
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滄藍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煙草味,很淡,那是展暮常用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