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今晚,雷又夢見了過去的事情。

  夢中,秦皇陵的皇座上,蓮的嘴角含笑,答應了雷的求婚,戴上了雷的求婚戒指。

  不過,雷和蓮的婚事,第一個遇到的阻礙,卻是來自蓮的父親。

  蓮的父親是享譽國際的水利大亨,他的事業遍及全球,全世界知名的水壩工程都可以見到他的足跡,從偏僻的非洲叢林到繁華的歐洲都市,都有她父親公司的註冊商標。

  當這位水利大亨得知他心愛的小女兒,要嫁給一個以考古為生,四海為家的男子之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拍桌子強烈反對。

  他並不是瞧不起雷的家世,更不是看不起雷的貧窮,他只是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要嫁給一個考古學家,從此以後要過著餐風宿露,日曬雨淋的苦日子。

  而且,他也知道,蓮的身體從小就不好,他不知道花去多少心血,才將蓮小心翼翼的拉拔長大,想到蓮未來要吃苦,身為老父的他更是於心不忍。

  可是,不只遺傳了母親美麗的外表,還遺傳了父親的固執性格,蓮不顧一切,就是要跟雷長相廝守。

  幾經風波,蓮的父親終於認可了這個婚姻,婚禮當天,身穿紅色禮服,化著豔麗彩妝的蓮,跪著對父親磕了三個頭,每磕一個頭,地上就留下一片水漬,抬起頭時,蓮的淚水,爬滿了畫滿彩妝的臉龐。

  蓮知道父親疼她,知道父親捨不得她,所以她比誰都明白,她這一出嫁會讓老父多麼擔心,蓮更可以感覺到,父親成全她這個任性之舉時,背後所隱藏的心疼和愛憐。

  蓮想起了,在自己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日子裡頭,父親就算再忙碌,也從來沒有缺過席。從小學的畢業典禮上蓮代表全校領獎,到她第一次參加舞蹈大賽,第一次鋼琴比賽,北京大學畢業……所有對蓮意義非凡的日子,在台下,都可以見到父親的身影。

  那個永遠高大,厚實的父親肩膀,就像一株大樹,永遠守護著蓮。

  只是,蓮選擇了另一個強壯的肩膀,那就是雷。

  蓮的家中還有三個哥哥,但是年紀都比蓮大很多,在蓮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哥哥們就已經外出奮鬥自己的事業,並且在各個領域中嶄露頭角,而且,這三位哥哥也像是另一個父親一樣,非常的疼愛蓮這個遲來的小公主。

  三個哥哥雖然常常取笑父親,說他實在太偏心了,將所有的愛都灌注到蓮的身上。但是,每個人心裡其實都知道,在父親的眼中,蓮其實就是他們母親的縮影。

  蓮從來沒有看過她的母親。

  因為就在蓮出生的那個晚上,原本就有癌症的母親加上產後的心力交瘁,只抱了蓮短短幾分鐘,就被推入加護病房,從此,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蓮的父親將他這些年因為事業忙碌,而冷落妻子的遺憾,轉化成對小女兒的憐惜,一股腦注入了蓮的生命中。

  只是,蓮家族的悲劇並沒有因此結束,就在蓮和雷結婚三年之後。一日蓮在自家廚房突然昏倒,在緊急送醫後,醫生對雷和蓮兩人宣佈……

  蓮得了血癌。

  蓮不但遺傳了母親姣好的容貌,活潑溫柔的個性,竟然也遺傳了最不該遺傳的癌症。

  從此,雷更加疼惜蓮,原本日日夜夜都投注在考古的雷,放下了大部分的考古工作,只為了陪在蓮的身邊,陪伴蓮僅剩的時光。

  雷看著蓮的身體日益衰弱,彷彿一個倒數計時的馬表,時間一到,死神就會來帶走蓮的生命,雷的心中悲痛無以復加。

  而蓮從來沒有怨懟,她總是微笑著,總是又調皮又樂觀。將僅存的一絲光明帶給了雷,雷對蓮的感覺,除了愛,還有無比的感激。

  他們相約,就算時間只剩下幾年,他們仍要堅定的牽著手走過。

  永不分離

  永不……

  ※※※

  雷醒來的時候,眼淚已經流滿了臉頰。

  他眨了眨痠澀的眼睛,看了看放在床頭上的時鐘,時間是凌晨四點五十五分,天未破曉,身旁的蓮依舊沉睡著,像隻小貓縮著身體,靠在雷的肩上。

  雷呼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起身,深怕驚醒了熟睡的蓮。

  他想找菸,卻沒找著,才想起這些年因為蓮的身體不好,他早已戒菸,只是這個被悲傷填滿的夜晚,卻禁不住思念起菸草的氣味。

  雷站到房間的窗戶旁,夜空之中,懸掛著有如金鉤的弦月,雲很淡,涼涼的夜風從窗外徐徐吹來,雷又想起了雙劍的故事。

  也許,找出雙劍的故事,已經是蓮最後一個願望,無論如何,他都要替蓮完成這個願望,「干將」和「莫邪」這兩把雙劍之中,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祕密呢?

  雷轉身離開窗邊,到書桌上拿起了他的筆記本,他決定要整理一下這兩把古劍的謎題。

  潔白的筆記紙上,雷工整有力的藍色字跡,躍然紙上。

  問題:

  一、雙劍是否真為干將、莫邪?

  可藉由古物的年代鑑定,和劍上的古文年代來判定。

  二、劍上的古文何解?

  目前可以推測是秦代以前的文字,筆法類似春秋的流水文體,但是又似是而非,這要到國立史資館查證,或是請問相關的文字專家。

  三、雙劍的材質為何?

  這恐怕是一個最難解的謎題,這密度已經超過了人類對金屬的認知……雙劍真的是「金屬」嗎?如果不是金屬,是不是就有合理的解釋了呢?

  要安排雙劍做系列的材料測試,包括SEM(掃描式電子顯微鏡),TEM(穿透式電子顯微鏡),磁力測試,電阻測試,硬度測試……等。

  四、「羊十號」挖掘坑的劍塚秘密?

  這劍塚真是為了要封印惡靈?還是某人的墓穴?或者真的是大戰之後為了祈福所設下的劍塚?

  調查太原附近是否發生過大規模的戰役,死傷人數要超過一萬人(那可能是十萬人以上的戰役了)。

  五、「羊十號」挖掘坑的地底秘密?

  萊恩在下面待了兩天兩夜,是真的為了賭局?還是底下有什麼奇特的景象?

  雙劍又是怎麼被安置在洞底的?

  這問題等到萊恩開完會議之後,再詢問他,相信可以獲得解決。

  雷一口氣寫出這五個疑點,他呼了一口氣,又重複看了幾次,他隱隱覺得,這五個疑點其實環環相扣,就像是連鎖的鐵鍊一樣,只要解開其中一個,後面的謎題就會跟著解開,只是,究竟要從哪一個先下手呢?

  雷咬著筆桿,沉吟著。

  不知不覺中,窗外天空已經慢慢的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