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楚王的心思不要猜。

  這是九娘積累了兩輩子的經驗,因為你猜也猜不透。

  九娘一向自認還算是個聰慧之人,可若是和楚王比起來,可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鑑於上輩子的經歷,九娘一直對楚王飽含著至高無上的敬仰,這無關於其他,而是在於心志。對於一個走一步看十步之人,他的心思永遠是深沉莫測的,而庸人只有事到臨頭才會發現端倪。

  九娘自認她在楚王面前,就是那個所謂的庸人。

  楚王提出給九娘補漏解疑,九娘自然不會當成表面那麼簡單,她自動按照上輩子經驗認為楚王此舉肯定是別有深意。

  可是真的有深意嗎?

  截止至今,九娘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自那次從私宅離開,之後九娘每日散學後都會被接去私宅,不過見到楚王的時候卻很少,只有那麼可憐的兩次,其他時候則是一個鬍子頭髮都白了的老者教她。

  九娘並不認識這名老者,這老者除了與她講課,平日裡並不與她多說話。九娘也能看出這處私宅不同尋常,倒是沒有不識相的多問。每日來了,便是到那間單獨闢給她的堂舍中學習,學上一個時辰,便會有人送她回安國公府。

  這些日子,安國公府內十分平靜,九娘早出晚歸,並不與府中之人打交道,一些暗裡的紛爭倒也暫時波及不到她頭上去。不過蓮枝等人在家,也沒少打探許多消息與她聽。

  據聞,朝霞郡主這些日子格外高調,早先日子還會做戲去安榮院請安問好,此番也不知是那次厭勝之事的後遺症,還是蕭杭一直不給她好臉色刺激到她,她如今連表面和諧都不做了,似乎十分怨懟蕭家人之前的態度。

  那日芙蓉園夜宴,隔了一日承元帝便發下聖旨,經欽天監和禮部共同商議,十月初八乃是一個數十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所以太子大婚之日就定在十月初八。

  八月中旬到十月初八,中間不過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換成一般世家子弟的婚禮,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也籌辦不好,更何況是一國的儲君太子。不過承元帝決議如此,舉朝上下自是開始緊鑼密鼓的籌辦起來,現如今一般小事都不敢往上報,一切皆為太子大婚事宜讓道。

  九寺之中除了大理寺、宗正寺以及太府寺,其他六寺並同禮部和內侍監尚宮局俱是開始忙碌起來。

  朝霞郡主也是這個藉口,外甥女大婚,當姨媽的怎能置之不理呢。日日往王家去,恨不得住在自己姐姐家中。其實朝霞郡主一個做長輩的,又能幫個什麼忙呢,也不過是張嘴吩咐兩句,自有下人去辦,且王家那麼大一家子,也用不上她。

  蕭家眾人俱知她的心思,朝霞郡主這一切行舉不過是在做給蕭家人看罷了。可是明白也無用,如今只能暫且忍氣吞聲。

  王家人這陣子很風光,朝霞郡主也很風光,更不用說是昌平公主了。

  對於昌平公主來說,這就像是天上掉下一塊金子,正好砸在她的頭上。自己哥哥的心思自己清楚,別看昌平公主喜歡攪三攪四,不該碰觸的忌諱一概不去碰觸。只要太子一日不死,成王趙王那些個皇子一點機會也都沒有,早年昌平公主不是沒生出其他念頭,但是事關太子,她卻是不敢妄然去挑戰親哥哥暴烈的脾氣。

  如今太子要大婚了,娶得還是她嫡親的外孫女,現如今在王家人以及昌平公主眼中,太子是不是個病秧子已經不重要,只要王家的女兒能誕下一個小皇孫,以後王家就是板上釘釘的天子外家,而她則會是皇后乃至皇太后的外祖母!

  多麼光輝榮耀!

  長安城內眾人皆知這一道理,所以看待王家乃至昌平公主一脈,格外的討好。當然有討好的,自然也有眼紅巴結甚至忿恨的,太子大婚此番擋了多少人的路,壞了多少人的好事,自是不用說,眾人也都知曉。所以與此同時,長安城四處表面因太子大婚顯得喜氣洋洋,實則背地裡的暗動一直沒消停。

  不過這一切都和九娘沒什麼關係,現如今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國子監學業上面,明知道安國公府如今是一團渾水,她自然不會沒事攪和上去。

  在國子監呆得這半個月來,九娘也對國子監裡的情形大致有個印象,確實如楚王所說,其內玄機甚多,但因著她是女子,倒也沒什麼事找來她頭上來。

  九娘在國子監一貫的少言寡語,很少與人打交道,那日之後關於九娘的身份便在國子監裡暗中流傳,因此想討好九娘的女學生也不少,不過她一概秉持著親切有禮,再多卻是沒有了,都是人精,自然懂得過猶而不及的道理。

  唯一稱得上親近些的,就只有那個阮靈兒了。

  現如今九娘對阮靈兒的身世也有所瞭解,驚詫之餘不免覺得有些狗血。

  阮靈兒的身份並不差,其父乃是尚書省的右僕射阮大人。這阮大人平步青雲之路頗讓人感到驚奇,本身乃是一寒門子弟,因學識過人才華橫溢而入了國子監,從國子監一名律學院普通學生一路入了國子學,之後為承元帝看中,從六部中的一個普通官員,一路升至尚書省正四品左丞。之後前尚書右僕射徐大人告老,由當時才年逾四十的阮成茂接了這右僕射一位。

  所以說,這阮成茂能有如今這個地位,除了本身能力確實讓人側目,讓素來愛才若渴的承元帝非常欣賞以外,更多的則是來自於老丈人徐僕射的鋪路搭橋。

  徐僕射本身也是寒門出身,為人清正廉明,在朝中頗有威望,早年憑著一己之力坐上這右僕射之位的,一坐就是二十餘載,不光深得先帝與承元帝的信任,門下學生無數,可謂是桃李滿天下。

  有了徐僕射的幫襯,阮成茂自然是事半功倍。

  而阮成茂也確實當得起老丈人徐僕射的力捧,為官近多年來一心為民,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大事,不管是對上還是對下,都對得起他這個右僕射之名。不過人無完人,很少有人知曉當年阮成茂身上也是有為人詬病的地方。

  寒門子弟歷來娶親早,阮成茂也不例外。阮成茂在未進國子監之前,便由老母操持著在鄉下娶了一房妻室。之後阮成茂在國子監嶄露頭角,順利入朝為官,按理說其妻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可是世事從來無常,阮成茂在長安城嶄露頭角之時,早已有人對他打上了主意。

  那人就是前右僕射徐大人。

  當年阮成茂也算是徐僕射的門下之一,不光青年才俊、人才出眾,且其心性學識都頗為讓徐僕射十分欣賞。徐僕射一心為民,清正廉明,卻在子嗣之上頗為艱難,幾十年來就是近晚年時得了一女,當時他與老妻本以為今生無後了,得了一女自然如獲至寶。

  有了子嗣和沒有子嗣,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徐僕射自然要開始為女兒以及為徐家以後打算。恰恰阮成茂的出現,讓其留了心,經過一番考驗,徐僕射對阮成茂甚為滿意。

  至於阮成茂已有妻室,這種問題是不被徐僕射放入眼底的,齊律上對男女婚姻關係限制嚴格,可到了他這種層次上,卻是沒有人敢與他為難的。

  於是事情便理所當然的開始進行了,阮成茂休妻再娶,休妻的理由是無後。

  阮成茂的原配確實沒能為夫君誕下一名男丁,甚至連阮靈兒都是阮成茂入朝為官之後才懷上的。阮家家境貧寒,阮成茂之所以能一路扶搖直上,早年離不了其老母和賢妻的操持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少不了,尤其家中供一個讀書人,其艱辛可想而知。阮成茂原配不是沒有懷上過,卻因太過勞累小產了兩個。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一個糟糠之妻,又哪裡比得上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師之女。且世人都知曉娶了徐家的女兒代表什麼,沒有人能頂得住這種誘惑。

  當年沒少有人對阮成茂詬病,可又能怎樣呢,舉朝上下皆知之事,徐僕射潑了幾十年的老臉不要,誰敢與他為難,沒看見承元帝都沒說什麼嗎?再加上阮成茂確實能力出眾,辦成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大事,眾人倒也漸漸將目光放到其能力之上,不再關注私事。

  畢竟不管是什麼時候,私事總是要與大義讓道的。至於阮成茂的原配與其原配所出之女境遇如何,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

  阮成茂原配被休沒多久,便鬱鬱寡歡兼積勞成疾去世了,阮靈兒作為阮家的嫡長女,其母逝世時還小,從小由祖母帶大,待其長至七八歲的時候,祖母逝世,從此變成了一個沒人可依靠的小可憐。

  阮成茂忙於朝政,續絃的徐氏倒也極少與阮靈兒為難,就是忽視她罷了。截止至今,外面人只知曉阮家有個千金阮孟玲,卻不知阮孟玲還有個嫡姐阮靈兒。知曉阮靈兒還是其來到國子監唸書後,可是知道又怎麼樣,阮家上下一概對阮靈兒忽視,阮孟玲年幼且天性刁蠻,雖屢屢有針對阮靈兒之舉,但倒也沒有對其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世家名門在外人眼裡,是光耀至極的,實則哪家子沒有些類似這種腌臢事,無傷大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了,尤其阮靈兒素來懦弱膽小。

  甚至連九娘知曉了阮靈兒的身世,除了對其抱有憐憫之心,也不能做其他,畢竟這是對方的家事,旁人又怎好多言。

  這一日,待散課鐘聲鳴起,九娘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九娘,外面似乎要下雨了,你沒有帶傘,若不然我去宿館拿一把給你。」阮靈兒望瞭望窗外道。

  阮靈兒是住在國子監宿館的,逢休沐之時才會回家,這在一眾貴女之中實屬罕見,不過阮靈兒倒是處置若素。阮家是有給她配一名婢女的,日常在宿館照料她飲食起居,每月的花用也從不少她的,讓阮靈兒選,她覺得呆在宿館裡反而自在些。

  九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黑壓壓的,陰沉得厲害,不過這會兒倒是還沒有下雨。估摸了一下從這裡到側門的路程,她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這麼近,家裡來接我的馬車就在側門,應該不會這麼倒霉。」

  「那你快走吧,免得待會兒下起雨來。」

  「你也趕緊回宿館,別在教舍多呆。」

  兩人道了別,便分頭離開教舍,九娘急急往側門處走去。

  天陰沉沉的,壓得極低,給人一種壓迫感,不由自主所有人的腳步都迅速了起來。到了側門,遠遠看見那輛熟悉的馬車,九娘三步兩步便走了過去,上了馬車。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轟隆一聲雷響,將還未在馬車上坐定的九娘,嚇得就是一驚。

  九娘不禁皺起眉來,這鬼天氣!

  風越發大了,將車簾吹得上下翻動,小翠上前將車門合上,馬車的車輪已經開始轉動,往前駛去。

  此時自然不是回安國公府,而是往昇平坊那處私宅而去。

  從位於務本坊的國子監到昇平坊的私宅,要經過好幾個坊市,行至半途,便聽得車外,雨嘩啦嘩啦開始下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此時天地之間除了這狹小一隅,似乎完全都被淹沒在一片雨聲之中。

  「若不然先找個地方避避雨。」九娘道。

  小翠望瞭望窗外,上前推開車門和外面的車伕說了幾句什麼,僅這一會兒的時間,且車門就只開了一道口子,九娘便能感覺到外面的狂風驟雨有多麼猛烈。小翠縮回頭來,額前的發被吹得亂七八糟,臉頰也被雨水打濕了。

  「車伕說附近沒有避雨的地處,且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還不如一鼓作氣趕回宅子裡去。」

  九娘點點頭,不再多言。這車伕載了她這麼久,雖日裡很少對話,也是看得出對方是個極為謹慎穩重之人,既然能說出這話,自是有把握。

  大雨之中,一輛馬車踽踽獨行。

  昇平坊的私宅,溫暖乾燥的書房中,早已明瞭燭火。

  坐於案前的楚王,放下手中的書卷,道:「去看看,到了沒有?」

  常順苦著臉,不過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他已經去看過好幾次了。

  不多時,常順奔了回來。

  「到了到了,剛到門口。」

  常順的聲音有點大,楚王乜了他一眼,「到了就到了,這麼激動作甚?」

  若不是殿下您總是追問,奴婢又何須如此激動!常順苦逼的想。

  ……

  這處私宅平日裡十分清幽,下人並不多,九娘也習以為常,可是今日下人卻多得有點詭異。

  車門剛一打開,九娘就見車外站了幾個身著蓑衣的僕從,手裡持著各種雨具靜候著。

  「娘子,奴婢背你吧。」望著地面上急急流過的雨水,小翠道。

  看著小翠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身板,九娘搖了搖頭,從馬車裡邁了出來。

  頭上已經被偌大的油紙傘遮住了,可是風大雨急,卻是起不了什麼作用,小翠從一旁下人手裡拿過一件披風,便裹在了九娘身上,在一行幾個下人護持中往宅內行去。

  待到了堂舍前,九娘倒還好,只是衣裙上有幾處沾了雨水,裙襬和鞋履濕了,而小翠卻是渾身濕了個透頂。

  兩人邁入室中,頓時覺得一片溫暖之意迎面撲來。

  九娘站定後,才發現屋中有人,常順立在屋內,而平日裡她慣用的書案卻是被一人佔了。

  這人正是楚王。

  小翠一見楚王,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九娘柳眉輕攏,往前走了一步,似是無意擋在小翠身前。

  「快去換身衣裳去,護著我倒是讓你淋了個濕透。」

  小翠沒敢動,直到楚王揮了揮手,才急急退了下去。之後楚王將目光投注在九娘身上,放下手中的書卷。

  九娘這才笑著道:「表哥,你來了,怎麼今日有空來?」

  之前楚王所言要為九娘補漏解疑,其實九娘並沒有放在心上,楚王有多忙她是知曉的,雖然她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但之前那兩次他教導自己功課便顯現了出來,每次一個時辰的課時總是剛過半,人便有急事離開了。

  所以之後來了位老先生教導自己,九娘並不驚訝。其實楚王能在百忙之餘,給自己找來一位先生教授她學業,她已經很感激了。這種事九娘也不是不能自己做,只是她身處蕭家,請一位先生來雖不是什麼大事,卻是要和家中長輩報備,而她恰恰不想在這種時候惹人注目。

  楚王沒有說話,目光移至九娘腳下的水窪上,這不光是小翠身上的雨水所致,也是九娘的。她的繡鞋和裙襬早已濕透了,此時站在光潔的地板上,自然弄得地上一片水漬。

  九娘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腳下,表情乾乾的縮了縮裙下的小腳。楚王愛潔,九娘知曉,若不然方才小翠也不會因為弄濕了地面,便嚇得跪下。

  楚王的眉擰了起來,吩咐常順道:「命人取個火盆,並煮碗薑湯來,備熱水給她沐浴。」

  常順趕忙下去安排了。

  不多時,便有兩名面孔陌生的婢女進來,一人手中端著一個燃了炭的火盆,還有一個手裡則是捧了幾塊乾淨的棉帕。

  九娘隨著婢女去了一旁軟榻上坐下,其中一名婢女跪著幫她褪去了鞋襪,並將火盆端了過來。

  橘黃色的火光,代表著溫暖和舒適,讓九娘不禁舒坦的嘆了口氣。婢女先將九娘沾了雨水的小腳拭乾,然後便用手掌托著,用炭火烘烤,一來是給九娘暖腳,二來也是藉著溫度烘烤她濕透的裙襬。

  腳心頓時暖了,雖濕潤的裙襬還未烤乾,但渾身的冰寒早已褪去。這時候九娘才感覺到窘意,倒不是說她不習慣讓人這麼服侍,而是這麼服侍的時候,一旁還坐了一個大活人。

  九娘悄悄的抬眼去瞅楚王,發現他的目光專注於手中的書卷,才放下了心。

  腿腳都暖了,人也有些倦了,九娘往後歪了歪,靠在鬆軟的靠枕上,舒服地半眯著眼睛。

  小小的蓮足只有婢女巴掌那麼大,腳型精緻,五個小小的腳趾肥嘟嘟、米分嫩嫩的,俏皮的微微翹起,在橘黃色的火光下,襯得格外晶瑩剔透。

  楚王只是一抬眼,便看到這一幕,莫名有些心癢,在心中比劃了下,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果然還小,腳小,人也小。

  ……

  熱水很快便備好了,九娘跟著婢女去了一旁房間裡沐浴。

  舒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出來,乾淨的衣裙已經備好,看式樣和花色都是少女所穿,九娘也沒有疑惑來處,反正在她心目中,楚王殿下是無所不能的。

  頭髮也洗過了,擦乾後濕潤的披在身後,九娘又回到軟榻那處。一面捧著熬得濃濃的薑湯小口啜著,一面讓小翠替自己烘乾頭髮。

  「這雨看似不會停了,本王已經命人去安國公府傳話,說你因為雨勢過大便準備呆在國子監宿館過夜,今日便留在此處歇息,明日會有人送你去上學。」

  九娘哦了一聲,乖乖地點了點頭。

  室中恢復了靜謐,屋外的瓢潑大雨和室內的靜謐似乎完全成了兩個世界。

  九娘坐了一會兒,見楚王也不說話,不禁問道:「邱先生今日不來了嗎?」

  邱先生便是平日裡教導她功課的那位老先生。

  「本王今日有閒,便讓人通知他今日不用來了。」

  九娘又哦了一聲。

  楚王抬眼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九娘便披散著頭髮,趿著軟底繡鞋步了過去。

  過去之後九娘才發現,那處位置上早已放了一張厚厚的軟墊,包括案几上,也擺了兩套文房四寶、筆擱、紙鎮之物,看來這一切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九娘在楚王對面跪坐下來,小翠取來了她的書囊,九娘將書囊放在腿側,從裡面拿出了一本書攤了開。

  「邱先生,教到你哪兒了?」

  「執天子之器則上衡,國君則平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九娘答。

  楚王點點頭,開始延著昨日邱先生所講,繼續為九娘講解下去。

  楚王並未像其他先生授課時一般,還需手持書卷講解,他聲音不疾不徐,音調緩沉而有力,似乎所講內容早已成竹在胸,滾瓜爛熟。

  其實若是有所準備,其他人也可如此,但也絕做不到楚王如此從容。世人只知楚王好學,才學是眾皇子之首,無人知曉楚王的學識其實不下一些大儒。只是他慣於藏拙,且從不以此為噱頭譁眾取寵。

  九娘方一開始也不知曉,只是上輩子一個偶然的機會才得知,楚王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

  楚王喜書,且愛書,府上所藏最多的便是各類書卷典籍,再加上有過目不忘之能,九娘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楚王是個妖怪,這並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九娘的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