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街上到處都行駛著翠蓋珠纓的華車,一看就是各家貴女們的車架,讓路上行人俱是目不暇接,紛紛想著今日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
此時,九娘也一身華服坐在馬車中,身邊還坐著蕭十娘。
這一次,蕭家參加選妃宴的女兒一共有八人,除了蕭十一娘因為年歲不夠,以及蕭六娘沒有資格以外,從蕭三娘往下數排行,一直到蕭十娘截止。
蕭如今日也來了。
這八人一共分坐了四輛馬車,兩人一輛,九娘和蕭十娘被安排坐了同一輛馬車。上車後,兩人除了打了一聲招呼外,便再無話可說。蕭十娘一直低垂著頭,偶爾欲言又止,九娘則是一直看著窗外。
馬車一路行到皇宮永安門的門樓前停下,此時門樓前的青石廣場上停滿了各家來的車架,已經有不少貴女被自家婢女攙扶著下了馬車,正等著前來接引的內侍安排眾人入宮。
但凡官家女子入宮,歷來都是從這永安門出入的,只是這永安門正門只有歷代皇后走得,像九娘這些個貴女們只能走偏門。
九娘方一下車,就聽見有人叫她。
「九娘——」
卻是程雯婧在距離她不遠處一輛馬車前,衝她激動的揮著手。
一時間,眾多貴女們俱是往此處望來,九娘心中暗嘆程雯婧如此粗放,但也應了她一聲,衝她招了招手。
只是須臾,程雯婧便走了過來,一面走還一面招呼她剛看到的阮靈兒過來。
這永安門的門前本是安靜至極,突然出了這麼幾個異類,格外惹人眼。
側門處,一名中年內侍正在清點記名安排眾貴女入宮,聽到這幾聲喧嘩,本是眉頭一皺,可抬起頭來往那處看去,正巧撞見程雯婧樂呵呵的拉著九娘的手,面容一怔,垂下頭來,仿若未聞。
阮靈兒身後還跟著一身盛裝打扮阮孟玲,阮孟玲一面追在阮靈兒的身後,一面還要保持所謂的貴女儀範,十分狼狽。她停住腳,氣急敗壞道:「阿娘讓咱倆一處,你亂跑個什麼?沒看見大家都在看我們,你丟不丟人!」
程雯婧挑眉望她,「又沒人拉你來,你趕緊離我們遠一些,免得丟了你阮二娘的顏面。」
九娘抿嘴笑著,阮靈兒同樣如此,阮孟玲瞪著程雯婧,本準備回頭離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臭臭的也跟了過來。
「九妹妹,這是你的朋友嗎?那等下跟咱們一起吧。」蕭三娘笑著招呼。
九娘點點頭,將程雯婧和阮靈兒向蕭三娘等人介紹了一下,便和兩人站在蕭家眾女的身後等待排隊入宮。
排到九娘這裡了,前面蕭三娘等人俱都已經記名,正站在一旁等待九娘及程雯婧阮靈兒三人。
那面容冷峻的內侍堆著一臉笑,對九娘說道:「九娘子大安,楚王殿下吩咐過了,說娘子大病初癒,身子骨還沒好全,這從永安門進去還要走不少路。殿下已經吩咐給您安排車架了,入了這門裡便是,奴婢命人領您過去可好?」
突來的這一出,讓九娘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這大庭廣眾之下,楚王給自己搞特別待遇,尤其一旁射來無數羨慕嫉妒的眼神,讓她覺得格外窘迫,可同時心中又有一絲喜悅,心情非常複雜。
見九娘面露猶豫之色,那內侍體貼又道:「車架雖不寬敞,但三人也是可坐的。」
他是想九娘身邊跟著的程雯婧和阮靈兒兩人,拋下兩人可能讓九娘覺得為難,至於身後門洞內站著的蕭三娘等人,並沒有讓他計算在內。
「有車可以坐啊,那可真好,九娘託了你的鴻福,今兒咱們也在這宮裡坐一坐馬車。」
一般貴女入宮,是需在宮門前下車步行入內的,可這皇宮佔地頗大,用腳走可是要走不少時間,也極為累人。上一次九娘入宮,便是搭了楚王的空檔坐了馬車,一直到內廷方才下來,沒想到這次也有這麼好的待遇。
九娘本想拒絕,可見程雯婧如此說,再加上一旁聽到此言的人並不少,索性風頭已經出了,那就讓它出個徹底吧。
「那就麻煩您了。」
九娘對那內侍施禮道,藉著袖子的遮掩,塞了一樣東西過去。
「不麻煩,不麻煩。」
這內侍信手一捏,捏到一團硬硬的物事,便知道非金即銀,對九娘的笑容更是熱情。他回身一招手,便有一名小內侍匆匆跑了過去,九娘對他又點了下頭,方才與那小內侍往裡頭走去。
走到蕭三娘等人的面前,九娘正斟酌想說點什麼,蕭三娘已經笑著開口道:「九妹妹快去吧,咱們人這麼多,你又大病初癒,就不用管咱們了。」
見此,九娘只得歉然一笑,對蕭三娘點了點頭,便隨著那內侍往裡去了。
望著往裡而去的三道背影,蕭四娘和蕭七娘的臉色極為難看,蕭如也是一臉怔忪之色,到底表現得不像蕭四蕭七那麼失儀。
「就這還是姐妹,瞧瞧人家寧願帶著別人,也不帶我們!」蕭四娘攥著手裡的帕子,咬牙道。
「四妹妹慎言!」蕭三娘趕忙斥道。
蕭七娘咕噥了一句,「四姐姐說得也沒錯。」
「好了好了,咱們趕緊走吧,別耽誤時間。」蕭五娘趕忙打圓場說道,招呼另外幾人也往裡走去。
……
這永安門的門洞頗深,大約有十幾米長的模樣,此時門洞中早已點燃宮燈,倒是將四周照得並不黑暗。
程雯婧扯了扯九娘,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你看那邊是不是孟嫦曦?我見她瞧你的眼神怪怪的。」
九娘抬眼望去,才發現不遠處孟嫦曦立在那處,眼神朝此處看來。她是孤身一人,身邊就跟了一個引路的小內侍。
見九娘望了過來,孟嫦曦眼神晦暗的瞅了她一眼,便扭頭跟著那內侍走了。
「我跟她不熟,咱們走咱們的。」
出了門洞,眼前豁然一亮,此時臨近傍晚,遠遠就看見西方的天際染滿了一片落日的餘暉,襯著遠處一片片雄偉的宮殿與樓閣,顯得格外大氣磅礴,氣勢不凡。
不愧是皇宮!
一旁停著兩輛馬車,馬車上掛著青幃,套著矮馬,車廂從外面看去極為小巧輕便。那內侍撩起車簾,九娘抬眼望去,馬車內部十分簡潔,只設了一張牙席,鋪著暗綠色的錦褥,正好供兩人坐下,當然若是坐三人也是可以的,就是稍微擠點兒。
此時,不時有一隊隊貴女隊形整齊的跟著接引的內侍往皇宮內走去,眼神俱都看向停放馬車的這處。入了這宮,便要遵守宮裡的規矩,別看這些貴女在家個個千嬌百寵,到了這禁內,哪怕言行舉止有一點差池,就會招來呵斥。且此番為了選妃而來,大家也不會允許自己失儀,所以即使這些人個個眼神閃爍,卻是沒人敢非議什麼的。
「九娘,我這邊馬車只有我一人,你那邊三人卻是有些擠了,若不然我幫你帶一個。」
另一輛馬車前,孟嫦曦站在車凳上,居高臨下的瞅了那邊排成隊伍的貴女們一眼,又望向九娘,笑得格外熱情。她日裡經常出入這皇宮,承元帝是她姑父,太子是她表哥,待遇也是高人一等的,至少進宮從來都有專車接送,從來不用腳走。
還不待九娘發言,就聽得一個女聲急匆匆的響起了。
「帶我吧,帶我吧,我和她們是一起的。」
卻是一直跟在九娘三人身後的阮孟玲出聲了,她一直跟在九娘三人身後,聽聞專門安排的有車架可坐,自是打算分一杯盅。尤其跟隨九娘幾人進來這一路,被無數欽羨的目光包圍,更是讓她大出風頭,骨頭不由便輕了三分。
只是跟了過來,見那馬車如此之小,坐三人還可,四人卻是萬萬坐不下的,還在琢磨怎麼將阮靈兒擠下來,好讓自己坐上去。蕭九娘她不敢招惹,畢竟是搭了對方的車,程雯婧她惹不起,唯一能惹起的就是阮靈兒了,只是阮靈兒最近變化挺大的,也不若之前好欺負了。
不過哪怕是為了自己的顏面,她也準備不管不顧了,她不信阮靈兒敢丟下她不管。只要她敢露出一分不想管她的模樣,她便鬧給她看,是時丟得是大家的顏面。
阮孟玲本是計畫得好好的,突然聽見孟嫦曦此言,自是瞌睡碰到了枕頭。能不丟臉她其實也是不想丟臉的,畢竟這裡可是皇宮。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阮孟玲竟然如此顏厚,她與孟嫦曦並不熟悉,卻接腔接得如此順溜。孟嫦曦不免呆滯了一下,九娘卻是掩唇一笑。
「既然孟家娘子如此大方,那就麻煩你將阮家二娘帶上了,我本是還愁著這車不夠坐呢。」
「沒關係,我不介意擠一下的。」阮孟玲道。
話音之間,人已經去了孟嫦曦的車前。
孟嫦曦沒想到本是只想在蕭九娘面前炫耀一番,竟是攬了個不識趣的人來,臉色不禁難看了幾分。只是如今騎虎難下,當著眾人的面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面色僵硬的上了馬車,阮孟玲隨後跟了上去。
九娘三人也魚貫上了馬車,這馬車不大,坐三人有些擁擠,到底三人關係不同一般,也沒人在意這件事。
不多時,車輪滾動了起來,不知是因宮中的地面格外平整,還是這馬車做得細緻,竟渾然感覺不到顛簸感,十分舒適。
程雯婧放下車簾,笑著道:「那孟嫦曦想噁心九娘,沒想到反而自己被噁心了。靈兒,你那個妹妹可真厲害,我看方才孟嫦曦的臉都青了。」
阮靈兒掩著唇笑,九娘也是一臉笑意:「還真得謝謝孟娘子如此善解人意了,若不然那阮孟玲可真不好打發。」
這九娘這話明顯說得是反義,不過能噁心到孟嫦曦那個慣會裝的,九娘也是挺高興的。幾人笑談了幾句,便打住了,畢竟這是在宮裡,除了趕車的內侍以外,方才那名引路的小內侍一直跟在車邊。
馬車行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方才停了下來,到了這裡便是內廷了,馬車不能入內。若是宮裡的得臉且有品級的主子,還有肩輦可以坐,其他人卻只能步行。
三人跟著引路內侍一路往裡行著,只見寬闊的青石道兩旁綠蔭婆娑、花木蔥鬱,掩映著幾處亭台樓閣宮殿,路上來來往往的也不再是低眉順眼的宦官內侍,而是穿著對襟半臂與高腰綾裙的宮人。
三人不禁屏息靜氣起來,俱都肅顏正色,半垂眼臉,保持著應有的儀範緩步前行。又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眼前的視線才開闊起來,遠遠竟見一片無邊無際的湖光水色。
正是太液池。
這太液池九娘並不是第一次見了,上次去東宮見太子便窺見冰山一角,當時便覺得此處風景優美,疑是天上人間,此番換了一個角度來看,更是美得讓人窒息。只見沿著這一片湖光水色邊沿,修建了一大片廊廡,遠遠望去看不著邊際,一旁更有無數的亭台樓閣宮殿屋宇點綴其中,錯落有致。
三人被內侍引進了一片宮苑,此時夜幕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無數的琉璃宮燈早已燃起,將四周襯得宛若白晝,一片奢華的氣息迎面撲來。再去看那片湖,湖面上飄蕩著數以千計的蓮花燈,將湖面照得一片絢麗。視線的盡頭隱隱可見一島,正是蓬萊山。
太液池,蓬萊山,乃是太子東宮的所在。
「幾位娘子在這處宮苑中可四處行走,但是不要出了這處宮苑,要知道這是在內廷,免得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小內侍細著嗓子道。
九娘點點頭,塞了一錠銀子過去,那內侍謝了賞後,待幾人更是熱情,又講解了一番注意事項後,方才離去。
這處宮苑佔地十分寬曠,且不提正中的那處宮殿,一旁更有迴廊、亭台、水榭環繞四周,緊臨著太液池,更顯風景如畫。九娘三人到時,已經有不少貴女到了,三三兩兩散在四處說話賞景,又有身著對襟半臂與高腰綾裙的宮人穿梭其中,人雖多,卻並不顯吵鬧。
知曉可以四處走動,九娘和程雯婧阮靈兒便閒適的在這處宮苑中逛著,一路只撿了有人的地處走著,倒也不怕走去了不該去的地處。散步了一會兒,三人有些倦了,便選了一處亭台找了地方坐下。
另一邊,孟嫦曦那裡。
下了馬車後,孟嫦曦便老馬識途的往裡走著,阮孟玲不認識路,只得跟在其身後。
孟嫦曦早就對這個阮孟玲厭惡在心,一路上不停的拉著她沒話找話說,若不是礙著臉面,孟嫦曦早就將其攆了下去,這會兒見她依舊跟著自己,頓時一團怒火上了心頭。
「你總是跟著我做什麼,你應該去的地處是那邊。」孟嫦曦指著不遠處的宮苑說道。
阮孟玲眼珠子轉了一轉,笑著道:「孟姐姐不去嗎?」
「我有事。」
「有什麼事?」阮孟玲眼睛一亮,辟裡啪啦的話便出口了,「孟姐姐你也知道,我第一次入宮,也不認識路,若不然我陪你一同去吧,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去找蕭九娘和我阿姐她們。」
孟嫦曦被堵得一哽,她見過不識趣的人,但還沒見過如此不識趣還兼厚臉皮之人。
其實她又哪裡知道阮孟玲的心思,孟嫦曦與幾位皇子相處甚洽,眾人皆知,又有個太子表妹的身份在那兒,出入宮禁宛若自家後院。明知曉今日是來參加選妃宴的,阮孟玲不可能沒有其他心思,如今攀上了孟嫦曦,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甚至將徐氏所交代讓她一直跟著阮靈兒的事都給忘了,比起其他,自然是選皇子妃一事更為重要。
「我不需要你陪,你還是趕緊去找你阿姐吧。」
孟嫦曦眉宇間的厭惡很是明顯,阮孟玲卻仿若是看不見也似,嘟著小嘴滿臉委屈,「蕭九娘和我阿姐把我交給孟姐姐,孟姐姐你怎能把我丟下不管。」那副樣子像是要哭出來也似,甚至已經開始嗚咽起來。
不時有來往行走的宮人用詫異的眼神瞄了過來,估計在想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竟然在內廷當眾哭泣,不過礙於孟嫦曦,也沒人敢上前說什麼。
孟嫦曦腦袋都是炸的,氣得嘴唇哆嗦了起來:「我去東宮找太子哥哥,難道你也要跟著?」
她本是氣得口不擇言,也有想嚇退阮孟玲的意思,哪知聽到這話阮孟玲的眼睛反而更加亮了。
「沒關係,我可以陪孟姐姐一同去的。孟姐姐這裡我誰也不認識,又是我阿姐將我交給你的,你可千萬別丟下我不管啊。」
孟嫦曦直接被氣了個仰倒跌,拂袖而去,「你願意跟就跟吧。」
阮孟玲忙不迭的跟了過去。
其實孟嫦曦又哪裡會不明白阮孟玲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到些,只是之前她想譏諷蕭九娘沒成功,反而吃了個悶虧,再加上從沒見過如此不識趣且厚顏之人,才會被氣得沒了章法。
這會兒一路往東宮走去,她倒也慢慢冷靜下來,想借她攀龍附鳳的多了,她多的是法子治這個阮孟玲,且她與蕭九娘熟悉,其姐又是蕭九娘的好友,待會兒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番。
這麼想著,孟嫦曦面色漸漸和顏悅色起來,甚至偶爾還和阮孟玲閒聊幾句。阮孟玲見孟嫦曦變了態度,不禁對自己的機智讚了一聲,又想這孟嫦曦人雖是高傲了一點,但為人還算不錯。
東宮啊,她可從沒見過太子殿下,見了太子殿下,離其他幾位皇子還會遠嗎?
*
阮孟玲終究還是沒有見著太子。
孟嫦曦本就沒有帶她去見的意思,有內侍攔下阮孟玲,她便順水推舟的裝得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說這裡是東宮,她也違逆不了規矩。之後自己入內了,將阮孟玲丟在外面,說等會兒就來找她。
孟嫦曦到的時候,太子正在用膳。
「嫦曦妹妹,用過膳了嗎,若是沒有,便陪孤坐下用些吧。」
孟嫦曦堆著一臉笑,去了太子對面的位置坐下,「太子哥哥,曦兒用過了。」
這說的是實話,明知道今日要來參加選妃宴,宴上雖有吃食,但誰也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人面大快朵頤,所以眾貴女們俱是提前在家裡用過了。帶湯水的飯食不敢用,大多都是吃了幾塊糕點墊腹,也免得如廁不方便。
當然這事肯定是不可能和太子細說的,孟嫦曦坐下後,只是幫太子侍膳,順道說著話。
其實太子說起來是在用膳,但因著身體問題,也只是一碗血燕粥加幾樣小面點以及兩樣清淡的小菜罷了。
「今日筵宴是在辦在含冰殿,怎麼嫦曦妹妹來了東宮?」
孟嫦曦做出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宮裡的筵宴大多無趣,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呢,曦兒便想來看看太子哥哥,說起來曦兒已經多日未來東宮了。」
太子含笑點點頭,「嫦曦妹妹大了,自然不若小時候時間多。」
孟嫦曦撒嬌不依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曦兒日裡冷落了您,真是冤枉死曦兒了,曦兒不過見太子哥哥大婚了,有了太子嫂嫂,怕總來打攪惹來不睦,所以才少來罷了。」
太子無奈笑著:「你這壞丫頭,倒是編排孤的不是了。」
兩人說笑了幾句,孟嫦曦問道:「太子哥哥待會兒去含冰殿那邊嗎?」
太子頓了下手裡夾食的動作,「那種場合太多喧嚷,孤並沒有打算過去。」
「今日是給幾位皇子殿下選妃啊,難道太子哥哥不好奇嗎?太子哥哥你總是悶在東宮是不行的,應該多出去走走才是。」
太子的眼光閃了一下,「嫦曦妹妹希望孤去?」
「當然,曦兒也是為了太子哥哥身體著想,難得如此盛宴,不見識一番豈不是可惜了。」
孟嫦曦自是巴不得太子會去,太子去了,她接下來一些動作才會方便實施。
「既然如此,孤就陪嫦曦妹妹走一趟了,權當是散心。」
*
「娘娘,那個孟嫦曦來了。」
紅兒放下手裡的托盤,附在太子妃耳邊說了一句。
王嫣兒手中的湯匙頓時落下了,落在面前的玉碗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你們都下去吧。」
王嫣兒端起架子,揮手道斥退一旁服侍的宮人們。
直到人都下去了,王嫣兒才露出一副慌張的模樣,「她來做什麼?今日不是選妃宴嗎?」
對於孟嫦曦,王嫣兒可是久聞大名,在她未出閣之前,她便知曉太子這個表妹,當年據聞說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妃的人之一,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倒是便宜了她。
王嫣兒嫁給太子以後,隨著自己肚子一直不見動靜,便心知肚明太子身邊以後肯定會添人。阿娘和祖母也曾提醒過她,要防著孟嫦曦此人,孟傢俬底下一直不安分,陛下當初是特意將孟嫦曦撇除在外,且孟嫦曦年紀太小,就算嫁給太子,一時半會兒也孕育不了子嗣。但誰知道孟傢俬底下是不是心思還未打消,就憑著太子和孟嫦曦幼時的情分,此人就是個大敵。
所以王嫣兒和太子大婚之後,孟嫦曦也曾來過幾次東宮,王嫣兒待其並不熱絡,甚至偶爾還藉著身份給其下點小絆子,之後孟嫦曦才漸漸來東宮少了。今日她再度前來,又是選妃宴這麼敏感的時候,王嫣兒真怕出了什麼事。這蕭九娘還杵在那兒未解決掉,又多了個孟嫦曦,王嫣兒心生恐慌。
「紅兒,你說她今日來幹什麼,是不是她還對太子殿下抱有什麼心思?」
紅兒眼光一閃,嘴角隱隱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孟嫦曦若是對太子有什麼心思,哪裡還輪的上你,若說真有什麼心思,恐怕也是對主子來的吧。紅兒真慶幸主子的神機妙算,竟然算到還有這一遭,越亂越好,這樣才好渾水摸魚。
「誰知道呢,奴婢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麼心思,早不來晚不來,竟這會兒來了。奴婢聽下面人說,她來東宮的時候,好像還帶了一名小娘子,正在外面等著呢。」
王嫣兒更加慌了,緊緊捏著手裡的帕子,好半響,才咬牙道:「紅兒,咱們在宮裡不是有人嗎?你下去安排一下,讓人盯著她,萬萬不能讓她做出什麼事來。」
歷代以來,勳貴大臣們往宮裡安插自己的人,便不是什麼隱秘事。皇宮是皇帝所住的地方,這裡是權利漩渦處的中心點,早知道一些事便比別人多一分先機,這個道理誰都懂。王家自然在宮裡也安插的有人,再加上昌平公主在宮裡經營多年,暗中隱藏的勢力不可小覷。當初王嫣兒嫁入東宮之時,這些人便交了一部分到王嫣兒手中,大事指揮不了,一些小事卻是能做的。
只是這王嫣兒生性懦弱,且沒主見,耳根子軟不說,捏了大把資源在手,能混到她如此境地,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按下這些且不提,經過紅兒的這一番說辭,以及王嫣兒自己的種種聯想,此時她已經十分肯定孟嫦曦此番定是沖太子而來了,肯定是想藉著選妃宴做些什麼,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她達成。
「是。」
紅兒半垂下頭,隱下臉上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