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內書房建的位置極好,臨著位於正院南角的一處小湖。

  楚王衣食住行素來精細,又喜愛視線遼闊之地,當時便將內書房安置在此處了。此時已是初冬,天氣驟冷,往日裡大敞的一排檻窗俱都關上了,只留了一扇,依稀可以見到外面清幽的湖面。

  九娘斜著眼去瞟窗外,臉上繼續乾笑著,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去看楚王。

  楚王抬起她的下巴,又說了一遍:「本王的王妃,你說你該如何彌補本王的損失?」

  被楚王這麼逼迫著,九娘也有些惱了:「不也是為了應付那邊嘛。」粉粉嫩嫩的唇嘟了一下,又微微一撇,似乎頗有些不忿的樣子。「總不能讓那邊的人,攪合到咱們身邊來。」

  這個『咱們』似乎讓楚王十分喜悅,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來,往常深沉的眼眸也亮了一下。又見她粉唇潤澤,想起昨晚兒上從這口裡溢出的低低淺吟,不禁眸色一暗,覆了上去。

  「你、你幹什麼……」

  好不容易才從口裡說出了這句話,聲音即細又低,帶著微微細喘,似乎生怕被人聽了去。

  楚王逕自不理她,薄唇輕吻著白嫩的耳垂,大掌已經順著小襖邊緣探了進去。

  門外,常順和蓮枝兩人守著。

  常順已是近四十的人了,蓮枝也已是十八歲的大姑娘,都是在主子身邊貼身侍候的人,對於裡頭的這種動靜自然了悟在心。可卻是頭一次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處,聽到這種動靜。

  今兒雖是沒有日頭,天也有些冷,到底也是大白日的,又是在書房裡頭。這裡面的具體不能細想,一旦細想那簡直是要羞死個人了。

  蓮枝臉紅彤彤的,跟常順面對面站著,頭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對面那人面上的動靜。

  常順一把年紀了,換著常人這會兒兒子都娶媳婦了,卻頭一遭碰上這種尷尬的局面。他和蓮枝並不熟,也不過在正院裡碰見過幾回,知道她是王妃身邊的大侍女,僅此而已。且他也不是個男人,可不是男人這種情況也會尷尬。

  到底還是常順臉皮厚些,低低的咳了兩聲:「那啥,這外頭天冷,你個姑娘家家的,仔細被風吹皴的皮子,找個地方去避避風,這裡我守著就行了。」

  蓮枝小聲的哎了一聲,便匆匆忙忙跑開了。

  常順這才鬆下一口氣來,瞅了屋裡的一眼,望天搖了搖頭。

  ……

  貔貅祥獸鎏金香爐裡,點著楚王慣用的熏香,熏染的一室清幽。一塵不染的淺褐色木質地板上,月白色十二幅繡芙蓉花留仙裙被隨意的丟在地上,一旁散落了兩隻潔白的足襪。

  書案後,九娘可憐兮兮的坐在楚王腿上,身上還穿著那件柳綠色繚綾小襖,其他地方卻是被楚王衣袍下襬給遮住了。

  楚王僵著臉,臉上難得出現一種類似叫做尷尬的表情,不光臉上尷尬,眼神也有些閃閃爍爍。他抹了一把臉,啞聲道:「好了,別惱了,都是本王不好。」

  「我以後再也沒臉出去見人了……」

  九娘是真感覺沒臉見人,她再膽大妄為,也沒有到這種地步,尤其還不是在臥房,而是在這種地處。

  「不會有人知道這事。」

  「常順和蓮枝都在外面候著呢。」

  九娘只要一想到被人知道這事,就有一種想找個地縫裡鑽進去的衝動。

  楚王咳了一聲:「他們不敢說出去。」

  「可是——」

  「別可是了。」楚王打斷九娘的話,將她攏在胸前,大掌輕撫她的脊背,眉頭皺著,聲音卻是輕了又輕:「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倫敦乃是天道倫常。你乖,別哭,本王也是心悅你,一時情難自禁。」

  九娘臉紅紅的,埋首偎在楚王懷裡,即是羞,又有一絲喜悅從心頭上冒了出來,心情怪怪的。楚王將九娘抱了起來,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裙,「你先把裙子穿上,我叫人來服侍你。」

  九娘被嗆了一下,趕忙道:「千萬別。」聲音轉為小小的,「我自己來。」

  好不容易將散落的衣裳都穿好了,九娘確認看不出一絲異樣來,又將凌亂的書案收撿好,才去了一旁軟榻下坐下,端起放在一旁的茶,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來。

  楚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知曉她臉皮薄,也不忍在說什麼,且他自己也是有些尷尬的,便將凌亂的衣衫整理好,才出聲叫了人進來。

  常順應聲推門而入,見隔得遠遠而坐的兩人,眼光閃了閃,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蓮枝是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她倒是不若常順鎮定,也不敢抬頭去看室中情形,直到九娘出聲告退,才趕忙上前扶著她,往外行去。

  一路上主僕二人都沒有說話,回了房,九娘叫人備水沐浴,換了一身衣裳後,才稍微沒那麼窘迫了。

  *

  另一邊,胡大娘狼狽而歸,將在楚王府的經歷講訴了一遍。

  安國公夫人又氣又怒:「我就說她是翅膀硬了,和家裡離了心,你還說不是。」

  胡大娘今兒個丟了大臉,又折騰了好一場,這會兒臉上也是滿臉頹然之色,「奴婢也沒想到九娘子竟會如此。」

  頓了頓,她又道:「老夫人,您說現在可該如何是好?」

  安國公夫人揉著額角,「如何是好,我怎麼知道該如何是好?強按牛頭不喝水,我總不能去強逼著她。這小東西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虧我明裡暗裡一直護著她,當初就應該讓崇月閣那邊將她治死了才好。」

  這一看就是在說氣話,胡大娘也不敢接腔。

  「連我給她的人都不往身邊放,還指著她能為家裡辦事?那一個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娶了我蕭家的女兒,連照面都不打,這兩個白眼狼湊在一起……當初真是錯算了,就不該將個太有主見的嫁過去……」

  這婚是承元帝賜的,蕭九娘嫁不嫁可不是由蕭家說了算的,安國公夫人這會兒也是氣急了,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胡大娘偷眼看了一眼安國公夫人,出聲道:「老夫人,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講?」

  「你說。」

  「您是個女人,奴婢也是個女人,九娘子也是。這女子哪有不吃醋犯妒的,如玉那幾個,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作用的,換成是誰她也不願意身邊杵幾個如花似玉的婢子,九娘子心裡怎麼可能會舒服。這不,變著方想將人弄走。咱們起先是不知曉皇后娘娘那邊的打算,如今既然知道了,是不是要換個思路,擱個老婦人和擱幾個美人有什麼區別,既然九娘子不想要美人,咱們索性就如了她的願,她畢竟姓蕭,也不可能真和家裡鬧翻了,這對她在楚王府立足,可並沒有什麼好處。」

  安國公夫人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又和胡大娘商議了一番,才緩緩定計。

  *

  天擦黑的時候,安國公府又來人了。

  這次是來報信的,說是安國公夫人病了。

  這上午才將胡大娘打發走,後腳安國公夫人就病了,只差明說九娘膽大妄為氣病了祖母。

  收到信後,蓮枝幾人很是擔憂,都不讓九娘回安國公府去。可報信的人都來了,若真是不回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且九娘也想弄清楚那邊又在鬧什麼蛾子,便吩咐讓下面人準備車架,她要回去一趟。

  楚王並未阻她,只是讓常順隨她一起去。九娘也沒有拒絕,有常順在身邊,若是真有個什麼事,也是不怕的。雖她想著大抵應該沒什麼事的,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狗急跳牆呢。

  一路坐了馬車去了安國公府,到了後,便有得臉的僕婦引著九娘等人往裡行去,卻並不是去了安榮院,而是去了大房的院子。

  崔氏一臉愁悶的坐在堂間,身邊只留了兩個婢子在一旁服侍。見九娘到了,便撇開所有人,拉著她逕自去了內室。常順想跟上,九娘對他使了個眼色,他便同小翠兩人一起侯在了外面。

  在芙蓉榻上坐下,崔氏拉著九娘的手,神情十分複雜。

  九娘見她不出聲,只好問道:「祖母她老人家沒什麼吧?」

  崔氏勉強的笑了笑:「倒是沒什麼大礙,也是老毛病了,氣不得,這一氣啊,老毛病便犯了。」

  安國公夫人有心口疼的老毛病,這個九娘倒是知曉的。

  「侄女從王府裡帶了一些藥材回來,也不知當不當用,等下便送到安榮院去。」

  「九娘你有如此孝心,老夫人定然很高興,這一高興啊,說不定病就好了。」崔氏看了九娘一眼,又道:「其實大伯母先把你請過來,倒沒有別的其他意思,你祖母這次犯病也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而是惱恨下面人不懂事。今天胡大娘去楚王府的事情,大伯母也知曉了,萬萬沒有想到咱們府裡的人竟是如此不懂事,居然在王府裡闖了禍,這虧得是在楚王府裡,有九娘你這個自家人擋著,若不然鬧了出去,旁人該說我們蕭家治下無方了。」

  「萬萬不當大伯母如此講。」

  崔氏拉著她的手,態度十分親熱:「怎麼不當如此講,咱們蕭家立世憑藉的就是家中上下和睦,團結友愛,家風正,走出去誰不讚道幾句。你祖母年紀大了,難免會想多,回來聽胡大娘一說,心中又氣又急。家裡本就和楚王殿下有些誤會沒有解開,這麼一鬧騰,該讓楚王殿下誤會了。」

  這還是蕭家人第一次當著九娘面提起了『誤會』這一詞,九娘順著話音問道:「誤會?什麼誤會?家裡和殿下有誤會嗎?」

  崔氏做出一副為難狀:「罷了罷了,這件事本和你們小輩沒什麼關係的,只是如今你即已嫁給楚王,還是有權利知曉的。大伯母便同你說說,你應該知道楚王殿下的母妃蝶妃也是咱們家的女兒吧?」

  九娘點點頭。

  「當年的四娘可是一乖巧聽話的人兒,也與大娘,也就是當今皇后娘娘,打小關係就親密。四娘出身不好,老夫人心疼她,便將她記在了自己名下,當著親閨女般的養大。彼時,皇后娘娘被先帝指給了魏王做側妃,那時候因為發生了一些事,四娘的名聲不好,也說不上什麼好親事。皇后娘娘心疼這個妹妹,便和老夫人商量讓四娘隨了媵,剛好姐妹二人從小就同吃同住,以後也能繼續姐妹倆的情義。」

  「……魏王殿下得登大寶,咱們家一下子出了兩位宮裡的娘娘。之後皇后娘娘誕下成王,蝶妃娘娘也誕下了楚王,這下咱們蕭家在外面更是長臉了。可是好景不長,九娘你也知道宮裡的情形,女人多,是非也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那處,咱們蕭家一下子出了兩個妃位,可不是招人眼紅……」

  「……後來蝶妃娘娘歿了,楚王殿下成了沒娘的孩子,皇后娘娘是他姨母,又與蝶妃娘娘打小關係就好,便求了陛下將楚王殿下放在身邊養。起初還挺好的,皇后娘娘是真疼楚王殿下,成王有的,楚王一應都不少。可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子在楚王殿下跟前說了什麼,竟說蝶妃娘娘的死與皇后有關,楚王便和皇后成王起了隔閡……」

  崔氏滿臉感嘆,提起蝶妃的死,甚至還滴了兩滴眼淚。

  「……你說這人心啊,怎麼成了這樣,那些人巴不得攪得我們全家不得安寧……楚王殿下性子越來越冷,早年還往家裡走動,如今是來都不來了。我們原本想著你嫁給了楚王,能緩和些許,誰曾想似乎好像並沒有什麼用……」

  話音落下,崔氏看著九娘,九娘滿臉震撼:「這事,九娘還真不知道。」

  九娘確實不知道,上輩子她只知曉楚王和蕭家人不睦,可能是與他的母妃有些關係,具體情況倒是並不清楚。

  不過這也不代表她會相信崔氏,這一出接一出,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蕭家本就打著利用她與楚王緩和關係,甚至拉攏楚王,編出這一處感人至深的故事,似乎並不怎麼稀奇。

  崔氏拍拍她的手,「這陳年往事你自然不知曉,所以今日你祖母聽胡大娘說楚王殿下惱了,便又氣又急。氣得是下人不懂事,急得是怕殿下再起誤會。那幾個下人你祖母也交代過了,明日便悄悄命人過去把人領回來,不讓你為難。只是這其間還需要你和楚王殿下解釋解釋,別讓他對家中又起齟齬。」

  崔氏端起一旁的茶盞,啜了一口茶,給九娘充裕的時間讓她去消化方才的故事。見九娘面上震撼之色漸漸淡去,方才擱下茶盞,拉著她的手又道:「其實你祖母也是為了你著想,你想想以楚王的身份,必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咱們女人都盼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真正能成的又有幾個。貧民人家還好,稍微富貴一些的人家誰不是三妻四妾,後院一大堆女人,更何況是皇子了。」

  「你瞧成王趙王齊王,不光娶了正妃,又被賜了側妃,唯獨楚王殿下暫時沒有。不過他即是皇子,又怎麼可能會例外,你祖母便不免替你多想,若是日後真有側妃進門,你年紀小,怕你站不住腳,便想著身邊有幾個可以幫襯的人,到時候也不懼她,誰曾想你這丫頭倒是誤會了。」

  好吧,連塞給她貌美的婢女也有解釋了,且這種解釋極為合情合理,體貼至深。

  「大伯母……」九娘攥緊衣角,臉紅紅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大伯母也是女人,自然明白你此時的心情。既然你不喜,那幾個人就送回來吧,只是你心裡對日後,也需有酌量。那側妃雖地位不如你,到底也不同於那些姬妾奴婢什麼的,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大伯母就怕你吃虧啊。」感嘆了一番,崔氏站了起來:「大伯母也不耽誤你時間了,咱們一同去安榮院看看你祖母。」

  九娘隨著她一起站了起來,往屋外行去。

  到了安榮院,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

  待人通報過後,兩人便去了內室。

  安國公夫人一臉虛弱之態的半躺在床榻上,頭上戴著抹額,正讓胡大娘一勺一勺餵著湯藥。

  「九娘,你來了?」

  九娘撲到床前,滿臉愧疚不安:「祖母,都是九娘不好,氣著了您。」

  安國公夫人虛弱地揮揮手,「不怪你,只怪下面人不懂事。你大伯母應該和你說了,明日便命人去悄悄把她們領回來。不過那幾個婢子領回來可以,其他人還是留在你身邊。不是當祖母的說你,你嫁入楚王府,腳跟還沒站穩,得有自己的人幫襯著。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新人是什麼時候入門,你得把府裡的內務都掌著,這樣以後才不懼任何人。」

  九娘垂著眼,沒有說話。

  崔氏趕忙上前一步,打著圓場:「好了,阿家,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心思,您也崩急,九娘是能明白您的好意的。咱們誰不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慢慢就能想明白了。」

  安國公夫人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趕緊回府去,畢竟是新婦,在娘家呆久了也不好。若不是想提點你幾句,祖母也不會藉著由頭命人叫你回來。你不要擔心祖母,這是老毛病了,喝幾日湯藥便能好。」

  九娘又關心了幾句,方才由崔氏陪著出去了。

  「你要明白你祖母的一片心。」崔氏拍了拍九娘的手,將其送上了馬車。

  一片心?

  坐上馬車的九娘,譏諷的勾了勾唇。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這蕭家上下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尤其是安國公夫人和崔氏兩人。上輩子的許多事情在記憶中早已模糊,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安國公夫人和崔氏兩人合夥起來,和九娘打了一場如此複雜的機鋒。

  藉著安國公夫人生病,將九娘引了回來。沒帶她直接去安榮院,倒是崔氏出面對她說了這麼多話。

  先是講訴了一段陳年往事與九娘知曉,九娘知道這件事後,不管是出於想在楚王面前邀寵,還是出於想幫家裡解開誤會,都會在楚王面前提起。想必當年蕭家人暗裡幹的許多事,楚王都是不知曉的吧,即使知道也不會那麼全面。一句旁人挑唆、別有心機,便能繁衍出許多聯想來。

  之後又好心好意將安國公夫人的行舉,冠上一頂為其好為其著想的大帽子。這些說法確實很替人著想,也充滿了對家中女兒的關懷以及對未來的憂慮,完全站在九娘的立場以及她的利益而說。

  若是換成尋常人,絕對會對蕭家感激涕零,甚至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可也說了是尋常人,九娘不是尋常人。

  而這其間蕭家人最大的漏算,就是漏算了九娘有著兩輩子的記憶,以及九娘和楚王之間的關係,他們只知曉楚王對九娘另眼相看,卻怎麼也想不到早在九娘初回長安之時,暗地裡便和楚王聯繫上了,尤其對於當下的一些局勢,九娘也瞭然在心,又怎麼會上了他們的當。

  什麼側妃,什麼新人入門,若是承元帝真有這種想法,恐怕當初賜婚之始,人便賜下來了。

  若說當今世上誰不想楚王身邊再添新人,九娘是一個,承元帝恐怕就是另一個了。

  九娘之所以會出乎人意料被賜婚給楚王,那是因為她於子嗣上有礙,若是來一個易於生養的女人,楚王有了子嗣,還能全心全意效忠承元帝,亦或是效忠太子嗎?

  承元帝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

  待九娘回到楚王府,已經是戌時了。

  楚王竟然在房裡候著,他身著一身輕便的家常衣裳,半臥在軟榻上,長發並未盤成髻,而是披散在肩上,一看就是沐浴梳洗過了。

  見九娘回來,他抬頭看她了一眼,又將視線挪回手裡的書卷之上。

  九娘先去屏風後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這時晚膳也端上來了。用罷晚膳,她去了浴間沐浴梳洗,之後才去了楚王身邊坐下。

  楚王擱下手裡的書,坐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去安歇。」

  九娘見此,揮了揮手,蓮枝幾個以及常順便魚貫退出,房裡只留下夫妻二人。

  兩人去了床榻處躺下,九娘這才語調平穩的將她去安國公府後,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講訴了一遍。

  從提到蝶妃之時,楚王便顯得十分沉默,一直到事情講完,他都沒有出聲。

  夜很靜,就在九娘即將陷入似睡非睡之際,楚王突然出聲了。

  「她們恐怕沒有告訴過你,我母妃長得很像先皇后。」

  九娘猛地一下清醒過來,大腦急速轉動著。

  先皇后?那個即使是死了,依舊在承元帝心中佔了極其重要地位的孝賢慧皇后?其實此人死的時候還只是一名王妃,魏王妃。卻在承元帝登基之後,被追封為後,當朝的元後,哪怕是如今的蕭皇后在面對此人也要退一射之地。

  好吧,不光是退一射之地,而是比都不能比。

  「世人都說穆家人出情種,其實此言便是說的父皇。當年父皇和先皇后夫妻恩愛,感情甚好,甚是早在成婚之前,父皇便知曉先皇后身子骨不好,卻依舊堅決的娶了她入門。兩人成親後多年一直沒有子嗣,先帝也曾賜了不少人給父皇,可父皇俱是不聞不問,那些個女人也只能守著活寡,在魏王府後院裡消磨著青春,虛度著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