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臥房,只餘牆角還留了一盞羊皮宮燈,散發著暈黃色的光芒。
床榻之上,楚王仰望床頂的紗帳,陷入許久之前的回憶。
「……蕭皇后便是其一,我母妃也是其中之一。其實早在當初蕭家謀劃著讓蕭皇后進魏王府大門之時,便已經埋下了暗棋,那人就是我母妃。我母妃自打十歲以後便養在安國公夫人身邊,看似當個正經女兒養,實則從不讓出門……後來又弄出個什麼意外,府裡上上下下都說母妃讓家裡丟臉了,蒙了羞,更是少在人前露臉。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蕭皇后嫁入魏王府,蕭家提出讓我母妃隨媵,剛好母妃這麼多年也一直沒人上門提親,便順理成章的陪嫁了過去……之後魏王妃歿,事情便如蕭家當初所打算那般進行了……」
楚王語調平穩的訴說著,幾乎聽不出來他任何情緒。九娘靜靜的聽著,這還是楚王在她面前第一次講這種事情,有關於他的事情。
「……父皇很寵愛母妃,肯定是不能和先皇后相比,但也是後宮之冠。可母妃一直沒忘記蕭家賦予她的使命,其實母妃並不是個傻子,很多事情她都明白,唯獨對於安國公夫人以及蕭皇后,她總是退讓了又退讓,事事都以她們為先。也可能是在安國公夫人身邊養久了,被其催眠了吧,我不止一次看見阿娘哭,可她哭了之後,依舊還是那麼固執的去做,去履行蕭家女兒應該肩負的重任……」
「小時候其實我挺怨阿娘的,為何要那麼認命。後來才明白,其實阿娘也有阿娘的無奈,蕭皇后手段太好,蕭家多年在宮中經營的人脈全部掌握在她手中,而阿娘除了父皇給的那些可笑的寵愛,其實什麼也沒有。這些寵愛除了給她樹敵,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以外,別無他用。她只能去依附蕭皇后,去換來我們母子二人的苟且偷生……」
楚王突然嗤笑了一聲,聲音低沉了下來:「只是她太傻了,當別人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她就沒了用處,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礙。後宮人人都知父皇寵愛阿娘,是因為她那張肖似先皇后的臉,當你有的,別人沒有,這便成了一種罪孽。阿娘的死雖是由蕭家人主導,但少不了其他人推波助瀾……」
所以說,蕭皇后如今能達到如今的地位,其實全是利用蝶妃得來的?利用一張肖似先皇后的臉,去觸動承元帝思念先皇后的心,而後一步步去籌謀分寵。當自己目的達到之後,便對當初所利用之人視如敝屣。
畢竟就如同楚王所言,你有,而別人沒有,那就是一種罪孽。還不如直接毀了,大家站在同一起點,之後再各憑手段。
且蕭皇后千嬌百寵長大,又怎麼能忍受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女人凌駕在自己頭上,甚是需要靠籠絡才能分到些許恩寵,恐怕她已經忍耐蝶妃很久了,直到自己地位穩固了以後,才對蝶妃下了死手。
蝶妃死後,楚王自是歸去了蕭皇后名下養著,楚王小時候的日子想必不好過,若不然他也不會使出那種手段,用自己的命去博了一個出頭的機會。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去揣摩承元帝的心思,為此甚至不惜去當一個靶子。
何其相像!若說當年的蝶妃是一個被蕭家以及承元帝合夥立起來的靶子,楚王如今亦然。且不光是靶子,還是一把承元帝培養出來的刀,一把為太子準備刀。
何其可悲!母子二人都是別人替身,一切只為他人而活。
因此,楚王的腿要一直廢著,且沒有自己的子嗣才好。一旦有了疏漏,或者楚王展現出來不應該有的野心,等待他的便是滅頂之災。
可撇除所有的一切,楚王也是承元帝的兒子……
九娘一直都明白楚王的處境,卻是到了此時此刻才真正身同感受。同時又有一種憤怒湧上了心頭。
憑什麼呢?憑什麼一個人存在只是為了其他人,憑什麼自己的命運要被別人掌控,自己卻做不得主?
九娘終於明白上輩子楚王為何會對那個位置那麼鍥而不捨,為此費盡了無數心機,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恐怕他最想要的並不是那個位置,而只是一線生機。楚王已經處在這個位置了,若是得不到那個位置,不管是誰日後得登大寶,死的最慘的就是他……
第一次,九娘主動靠近楚王的懷裡,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緩緩的順著她的長發,緘默無言。
一夜無話。
次日,安國公府那邊便來人了,將那幾名婢女悄悄的帶走。
那個叫做錢大娘的被留了下來,不過九娘也沒將她放在自己身邊,而是依舊拘在那處小院中。若說之前她已經有了和安國公府撕破臉皮的打算,此時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反正如今是蕭家求著她,想繼續虛與委蛇或者撕破臉皮,她都接著。楚王既然已經處在了『孤家寡人』的位置上,她這個做人妻子的也只能陪著。
同時,九娘對正院這處防範得更加嚴密了,身邊所用之人一概俱是非常放心的人,再加上有楚王手下的人裡外幫襯著,說是鐵桶一片,潑水不入也不為過。
其實楚王府對外從來是鐵桶一片,針插不入,這麼多年來,估計除了承元帝所安□□來的人,旁人大概一直不得入其門。
就在九娘正忙得熱火朝天之際,又發生了一件事,下面人來報拘在東院的那幾個人又鬧騰起來了。這次可不是蕭家的人,而是趙王府藉著楚王大婚的由頭送來的幾名美婢,隨著賀禮一同送來的,說是怕楚王府人手不夠用,其實對方的真實目的為何,眾人心裡都清楚。
因為是趙王送來的,下面人也不敢隨意處置,便報來了九娘這裡。
九娘特意去見了一下那幾個人。
見了之後才發現,說是美婢,確實是實話。這幾人樣貌不俗,不在九娘之下,且更為風情各異,或是嬌媚,或是清純,男人恐怕看了都會挪不開腿。
九娘當場並未說什麼,扭頭卻是命人將這幾人打包了送回趙王府,並點明道,說楚王妃見了這幾個人鬧心,大禮不敢受,送還給趙王。
前去送人的下人雖是有些詫異九娘言語的直接,到底九娘是府裡的主子,還是照實去辦了。
有了這幾個人的提醒,九娘同時也想起成王府齊王府那邊送來的人還沒處理,便順便將兩個府上送來的人,也都送還了回去,與趙王妃那幾個美婢是同樣的處置。
一時之間,長安城內平地起風浪,眾人紛紛議論這新嫁進門的楚王妃就是十足一妒婦。驚詫者有,看笑話的也有,妒婦不是沒有,但身為皇家的兒媳婦,還敢如此惡形惡狀的可就不多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承元帝可以視若無睹,作為婆母的皇后可不能坐視不管了。
和鸞殿發下口諭,召楚王妃進宮。
一時間,許多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此處。
*
幾位皇子俱都已各自建府,蕭皇后雖是作為婆母,但作為兒媳的幾位王妃是不需要每日晨昏定省去向皇后請安。
畢竟進宮一趟,可是要折騰許久,誰也沒有這個時間。大多都是初一十五去和鸞殿點個卯,走走過場便好。
九娘進門的日子趕巧,剛好逢了十六這一日,所以這大半個月是不用進宮的。今兒是三十,明日便是幾位王妃進宮請安的日子了,蕭皇后竟如此趕不及在這當頭將九娘召進宮,眾人皆知這恐怕就是為了最近這幾日發生的那些事。
翌日,晨光微熹,九娘起了個大早,便收拾收拾進宮去了。
一路坐著車到了永安門,馬車便被人攔下了。
今日楚王並沒有同九娘一起入宮,她自然不能搭著楚王的便利直接坐車到內廷,可出了永安門後,竟然沒有內侍安排車架,九娘便知曉這是和鸞殿那邊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九娘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早在之前她便做好準備要打這場硬仗。
上輩子她也是當過人兒媳的,王大夫人刁難人的手段可是不少,九娘雖是吃了不少虧,但王大夫人也沒佔過上風,總體來說九娘還算經驗豐富,眼前這點可是嚇不到她。
九娘領著小翠小燦兩人一路緩步前行,來往有許多內侍俱是偷眼看著她。
恐怕要不了一會兒時間,楚王妃徒步前行入宮的事,就會在宮中廣為流傳。自是不會有人替她抱屈,誰讓楚王妃言行無狀丟了皇家的顏面呢,被人懲治懲治也是應當。
九娘素來體力不差,小翠小燦兩人懂武,自然也是不懼這點路程的。主僕三人一路前行,倒是穩穩當當,還沒有顯現出來疲累之色。
這時,從身後駛來一輛掛著青幃的小馬車。
不用說,這自是哪位臣子或者勳貴家的女眷入宮了,且地位不低,若不然是沒有資格坐車入宮的。
青幃小車在九娘身旁停了下來,車簾被從裡掀了開,露出一張絕美的臉。
正是孟嫦曦。
她似乎十分訝然的看著九娘,半掩著小口,驚詫道:「這是楚王妃,怎生徒步前行,宮裡沒給你安排車架嗎?」
九娘沒有說話,負責引路的小內侍面色有些尷尬,瞅了九娘一眼,小心翼翼的對孟嫦曦行禮問安之後,便去了一旁站著。心裡卻是腹誹,自己怎麼攤上了這樣一個差事,還有這孟側妃,也太不識趣了,竟問如此尷尬的問題。
九娘抬眼看了孟嫦曦一眼,面色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孟側妃。」
孟嫦曦眼珠轉了轉,又道:「這宮裡的人也太不像話了,竟然見人下菜碟,這天寒地凍的,楚王妃身子又嬌弱,可萬萬不能就這麼徒步走著。我這車雖不大,還帶著一個侍女,不過擠擠也是能坐下三個人的。」
這麼說明擺著就是擠兌人,九娘若是答應坐車,就是淪為孟嫦曦身邊侍女一流,若是不上車就是不體諒孟側妃的好心好意,這肯定又會被人小題大做,給九娘本就不好的名聲再添一筆。
索性九娘早有準備,倒是不在乎這些了。這孟嫦曦也是嫁了人的人了,卻一直沒聰明過,手段耍過來耍過去,也就只會這麼幾招。
「謝謝孟側妃的好意,本王妃心領了。」
九娘頷首丟下這話,就往前走去。
馬車徐徐從她們身邊越過,車裡傳來孟嫦曦十分委屈的聲音。
「……我也是好心,她怎麼這種態度……」
「側妃娘娘,您別生氣,這楚王妃就是個不容人的,你看如今外面誰不說她……」卻是另外一個女聲,大抵此人就是孟嫦曦身邊的侍女。
這主僕二人是合起伙來噁心九娘呢。
小翠緊捏起袖下的拳頭,九娘卻是拍拍她的手:「好了,她就是故意來噁心人的,咱們若是生氣了,豈不是剛好如了她的願。」
一側隨行的小內侍聽到這話,微微的縮了下脖子。
貴人們之間的機鋒,像他們這些下等人是從來不敢攙和進去的,照今日這情形來看,恐怕宮裡又會上演一齣好戲。
從永安門到內廷這段路並不短,坐車方需一刻多鐘,步行的話需要的時間更久。
九娘心中早有衡量,所以她的步伐一直是不疾不徐的,十分緩慢,卻沒有露出任何疲態。
小翠兩人懂武,也懂得保存體力的法門,走長路切忌急躁,不光腳下要穩,呼吸也不能亂,呼吸一旦亂了,就會越走越累。歸咎於九娘兩輩子都曾練過一段不短時間的舞,所以她深諳保存體力的法門。
這一路走了半個多時辰,才遙遙可見內廷的那道門樓。
九娘攏了攏身上的織錦滾白狐毛邊披風,讓小翠檢查了下自己的儀容,才繼續往裡行去。
又走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到了和鸞殿。
九娘站在和鸞殿正殿下方的台基之下,靜待宮人前去通報。
和鸞殿中,此時十分熱鬧。
後宮眾嬪妃前來行過早禮之後,本是要各自散去的,今日倒是稀奇了,竟然都沒離開。這個說和鸞殿裡的地龍燒得真是暖和,留下陪皇后娘娘喝茶,順便蹭點熱氣兒;那個說平日裡呆在自己宮裡甚是沒趣,還不如留下和諸位姐姐妹妹湊湊熱鬧,最後竟在和鸞殿裡開起茶會來,整個宮室裡都是鶯聲燕語。
蕭皇后清楚這些嬪妃的心思,左不過是劉貴妃鼓動的,其他個別則是打著湊熱鬧的心態。她即打定主意要給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婦』一個下馬威,也不懼人前來看戲。
不多時,趙王妃也來給皇后請安了,緊隨其後的是齊王正側兩位妃子,成王妃和成王側妃姍姍到來,趙王側妃也跟來了,這下可真是熱鬧了。
大戲即將開鑼,有人搭台,有人喝彩,有人起鬨,這樣才方顯熱鬧。
不信?
你看那開場鑼已經敲響了。
聽見有人來稟報楚王妃正在殿外等待傳喚,宮室中靜謐了一下,隨即又是一陣鶯聲燕語聲。
劉貴妃今日難得熱情,逕自拉著蕭皇后說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面喝茶,一面打著機鋒,倒是不冷場。這上面兩位都不冷場了,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冷場。大家各說各的,找相熟的閒聊,說說衣裳布料,說說新興首飾花樣,還有嘮些兒女經的。
蕭皇后聽到有人通傳,含笑瞥了一眼下首處的劉貴妃,眉眼未抬。
「沒看見本宮正在和劉貴妃說話嗎?讓她等著。」
前來通傳的宮人應喏,便退下了。
整個殿中若說有一個坐立不安的,那就是成王妃了。
畢竟做了多年的姐妹,哪怕之間並不親密,終歸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多年。蕭三娘看不出這其間的機鋒,可她要聽成王的話,既然成王讓她來,她自然要來的。
忘了提一句,其實成王本是沒提起這事的,昨晚兒上在阮側妃那裡呆了一夜,今兒早上用膳時才和成王妃提了幾句。
成王妃知曉這是那阮側妃挑唆的,自打阮側妃進門,她與對方一直不怎麼對付。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名門,成王又是親表哥,阮側妃也沒折騰出來個什麼花兒,只是私底下的一些小動作總是讓人心堵。
蕭三娘也不過嫁進成王府半年之久,眼見的是清瘦了。
孟嫦曦笑盈盈的坐在趙王妃身側,瞅了成王妃一眼,柔聲道:「這同樣是出身蘭陵蕭氏,妾身看成王妃倒是一副大家做派,言行舉止皆是我等楷模,怎生這楚王妃……」
剩下的話並未說完,但配合了那聲意味不明的呵呵聲,眾人皆知她的意思。
趙王妃劉婉素來見不得孟嫦曦這副做派,可無奈趙王寵著對方,且這裡是和鸞殿,她也不能當著人面便和孟嫦曦起了衝突,只能不屑在心,心裡卻想著回去怎麼收拾對方,好扳回一城。
成王妃正襟危坐的看著上首處,仿若未覺。她不搭腔,不代表有人也不搭腔。聽了這話,坐在她身邊的阮側妃掩著嘴輕笑兩聲,道:「孟姐姐,你真是說笑了,這楚王妃哪能和我們家王妃相比,殼子是一樣的,但不代表瓤子也是一樣。」
這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懂,只差明晃晃的說楚王妃是個賤婢養的了。
所以說這人啊,不看隊列,只看興趣是否相投。這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若不是孟嫦曦頭頂上冠了大大的一個『趙』字,阮側妃則是『成』字,眾人還真當她們是一家人呢。
孟嫦曦第一次發現這個阮側妃如此順眼,渾然忘記了那次選妃宴自己被阮孟玲氣得不輕之事。而阮孟玲也甚是得意,當年我要巴結你,如今你是皇子側妃,我也是皇子側妃,你還有什麼瞧不起我的,還不是大家平起平坐在一起說話。
兩人聊得甚是投機,眼見有互換名帖以後一起喝茶聊天之勢。
和鸞殿外。
廊下是一排朱紅色柱子,門外站著兩排宮娥,俱都是束手屏息而立,整個前庭靜得有些異常。
今兒個的天並不好,都這個時候了,還是灰壓壓的,似乎太陽並不打算露臉。
寒風蕭瑟,風勢並不大,卻鼓著勁往人衣裳裡頭鑽。空氣中蘊含著一股涼意,這股涼意越來越重,有經驗的人俱都知曉,可能是要下雪了。
下雪好啊,瑞雪兆豐年,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若是下成了,來年定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成。
九娘算計了所有,唯獨沒算計到了今天可能會下雪。
如今她只能盼望蕭皇后還是要些臉面的,且不想和楚王鬧太僵。她倒不是在意自己被磋磨,而是今天早上離開之時,楚王說了,讓她不要玩大了,若不然他不介意親自領她回來。
其實這都是反話,他不過是不想她吃苦受罪。可九娘也想明白了,夫妻本是同命人,她既然當了這個楚王妃,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那些人她可以不動,她們也到不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但既然入了這個池子,總是要將池水給攪渾了,才有機可乘。
一陣風吹來,隨之而來的是細小的雪沫子。
旁人還沒有發現,小翠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微微的朝九娘這邊靠來,低聲道:「王妃,下雪了。」
九娘垂眸肅立,輕聲道:「無事,急什麼,有人比我們更急。」
……
這皇宮看似挺大,實則什麼消息都傳播得很快。
尤其九娘這次入宮眾人矚目,和鸞殿發生的一切很快就被傳至各處。
東宮,芙蓉殿。
阮靈兒面色怔忪的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小宮人匆匆跑了進來,「外面下雪了。」
香兒斥道:「下雪就下雪了,激動個什麼。」
揮退那小宮人,香兒來到阮靈兒身邊,低聲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裡著急,可您千萬穩著,那邊的渾水咱們可是蹚不得。且不說咱們如今處境本就艱難,即使您想做什麼,也師出無名。這皇后娘娘想要懲治自己的兒媳婦,那是天要下雨阻止不了,除了當今陛下,誰敢說個不字。」
「可……」
「太子妃那邊一直等著抓我們芙蓉殿的小辮子,此時可千萬不能行差就錯,讓她抓了把柄。奴婢知曉您擔心九娘子,可您想想之前咱們的處境,這好不容易才過好了一些。九娘子畢竟是欽封的楚王妃,皇后娘娘就是想懲治她,也不會做得太過的。」
阮靈兒面色滄然,乾白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芙蓉殿這邊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太子殿下隔三差五便會來看她……到底靠得什麼,她心裡明白,其實香兒心裡也明白。只是不能說,也不敢說,尤其九娘成了楚王妃以後。
她不敢去深究內裡,只能佯裝無事。可到底有沒有事,她心裡最清楚。
「太子殿下現在在哪兒呢?」
香兒面露猶豫,道:「殿下在東暖閣。」
阮靈兒整整衣衫下襬,站了起來:「咱們去找太子殿下。」
「娘娘——」
阮靈兒勾唇笑了一笑,笑容淺得就像那外頭正飄著的雪花,還沒落地便融化了。「既然你也知曉咱們的日子好過了起來,這麼好的機會總不能放過。太子殿下已經許久沒來芙蓉殿了呢……」
語調尾音微微上揚,輕而飄忽,似乎一陣風吹來,便能將其吹零散了。
香兒嘴唇顫抖了一下,垂下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