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關於朝臣們對自己及梁王的彈劾,錢妃自然收到了消息。

  她即是懼怕,又是惱怒,惱怒的是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戳破,懼怕是她原本以為只是一點小事,竟然會鬧到了朝堂上。

  當然,懼怕要佔大多數,錢妃甚至生出了想去紫宸殿請罪,或者去東宮求饒的念頭,不過被淑妃攔下了。

  「你真是榆木疙瘩腦袋,若是沒有陛下的默許,你以為咱們能霸著宮權不丟,梁王能進出紫宸殿?咱們這位陛下是什麼脾氣,你在宮中呆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若是他想,自然一切順遂,若是他不願,幾個朝臣上下蹦躂,又能妨礙什麼事!咱們就不說其他,在這宮裡什麼最重要?恩寵!前太子本不適合做太子,但就是因為陛下看重他,所以才能以病弱之軀坐了太子位這麼多年!」

  「如今梁王好不容易得到陛下的另眼相看,你這個做母妃的不在後面使勁兒算了,還想著拖後腿,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孩子想想。我是沒那個福氣,沒能為陛下誕下個皇子來,只得了個公主,我若是有個皇子,哪怕是為他死了,也要拼一把為他謀個前程……」

  淑妃說這話的時候,梁王也在,恰恰說到了他心坎裡。

  他默默無聞太久,平日裡只是看著幾位兄長意氣風發,輪到自己卻是連個奴才都瞧不起自己。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作為親娘的錢妃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後面拖後腿。梁王從不質疑錢妃對自己的愛護,卻是第一次懷疑母妃是否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看重自己。

  她真是因為擔憂他,才會一直讓他不去爭不去搶嗎?還是只是為了她自己?

  梁王望著錢妃的眼神中充滿了感傷,還有一種不明顯的質疑。錢妃看在眼裡,痛徹心扉,再加上淑妃這麼說,她又歷來是個沒主見的,便暫且歇了那種心思。

  承元帝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錢妃梁王心中忐忑。只能安慰自己,沒有動靜就是好消息,畢竟陛下沒斥責他們不是嗎?也沒有發話奪了錢妃手裡的宮權。

  如此這般又過了一些日子,忽一日承元帝突然下旨,經查實齊王與逆王謀逆一案,並未有任何牽扯,解除幽禁,並命他擇日前往封地就藩。同時,關於梁王就藩的聖旨也下了。不過對比齊王解禁之事,這件事並未在長安城內引起太大的波瀾。

  齊王在府中困守多時,一直寄望關於自己的處置能趕快下來,這番聖旨頒下,他不禁鬆了一口氣,雖是不能繼續呆在長安了,但能前往藩地且並未對他做出任何懲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也不枉他提前有所防備,一直和趙王虛與委蛇,沒有攙和在其中。

  他離開長安的那一日,往東宮送了一封信,上面什麼也沒有說,只有一句『多謝』。

  九娘知曉後,詢問穆謹亭怎麼回事,畢竟在她心目中,齊王一直是趙王那邊的人。那次事後,趙王被貶,可齊王卻一直被幽禁在府中,九娘便生了疑。此番見此情形,還當是穆謹亭提前策反了齊王,哪知穆謹亭卻對她說,他並未策反齊王。

  九娘不解,穆謹亭對她說:「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什麼對自己而言最好。對齊王而言,他從來不是自願要跟隨在趙王身邊的,會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也是正常。」

  九娘大悟。

  另一邊,錢妃接到讓梁王前去封地就藩的旨意後,頓時癱軟在了地上。

  梁王如今也不過才十三,讓他一個人前往封地,自己不能跟隨,可以想見前面的路必然不好走。梁王也是吃驚不已,母子二人一同去求見承元帝,承元帝拒見。

  面對這樣的情形,淑妃緊閉宮門,龜縮在自己的宮裡不出。錢妃不止一次去請她來一同想辦法,皆被其拒了。

  至此,錢妃和梁王才明白母子二人被人做了筏子,可是能怨誰呢?誰也不能怨,畢竟也是他們自己動了心思。

  幸好皇子就藩,朝廷也是有所安排的,不光有一應內侍宮人侍衛跟去侍候,還有王府的屬官,也算是有自己的一整套班底。梁王年紀雖小,但身邊有人幫襯,怎麼也能過下去。

  當然,活得好與不好,那就要看自身能力了。

  承元三十一年,秋。

  帝禪位於太子穆謹亭,退居大明宮。在位期間,勤政愛民,躬勤政事,善用賢能,開創大齊盛世,執政三十餘載,功德圓滿。

  同月,太子穆謹亭領六璽,繼位,入主太極宮。

  次月,冊封太子妃蕭氏為後,擇日進行封后大典。

  ……

  這兩個月來,九娘很忙。

  既要看顧著兩個兒子,還要忙著穆謹亭的登基大典,以及自己的封后大典和遷宮事宜。幸好皇宮一應機制俱全,倒也不用她事事親躬,即使如此也忙得她頭暈眼花。

  穆謹亭登基後,便遷去甘露殿住著了,九娘的封后大典還未舉行,本不該入主後宮。不過如今皇帝一家也就四口人,穆謹亭又歷來是個我行我素的,名分已有,也就差個形式,所以九娘也跟著遷去了甘露殿。

  帝后同寢自然不合規制,但皇帝都不在意了,誰又敢說什麼呢。

  兩個小皇子也分別賜了宮殿,但宮裡人多數都知曉,這兩位小主子如今跟著帝后一同住在甘露殿中,由身為皇后的親娘親自撫養。

  一大早將穆謹亭送走早朝,又將大兒子木木送去大明宮,九娘便抱著小兒子回寢殿繼續補眠。

  寢殿中很安靜。

  嘟嘟早就醒了,醒來後既不哭也不鬧,哼唧哼唧地把身上被子蹬開,撲騰著兩條小短腿試圖自己從榻上坐起來。他如今已經八個多月了,早就學會了坐,只是大多都是需要人幫著扶起來,才能自己坐著罷了。

  一下、兩下,嘟嘟跌了好幾個跟頭,幸好這床榻鋪得軟和,倒也沒跌疼他。好不容易坐起來,他扭頭去看閉著眼睛躺在一邊的九娘,衝她咿呀咿呀了幾聲。見親娘不搭理他,他也覺得沒趣,便自己去找樂子玩。

  可惜手邊沒有玩具,他先去拽被子,拽不動。突然看到面前的兩隻小胖腳丫,便十分興致勃勃抱起來往嘴裡湊,啊嗚啊嗚啃了幾口,口水直流。小小的他並沒有注意到,簾幔外,他那剛下早朝的父皇正因他這憨態可掬的舉動,微微地蹙起了眉。

  穆謹亭下朝回來後,聽蓮枝幾個說九娘還沒起,便逕自來到後寢殿。撩了簾幔進來,就看見小兒子在自娛自樂。

  他真不知這臭小子到底隨了誰,竟然啃自己的腳丫子,還啃得津津有味。穆謹亭看不下去了,來到榻邊坐下,將那隻小胖腳丫從兒子的小嘴裡拽了出來。

  嘟嘟吃驚的看著自己父皇,十分不解,抗議的啊啊了兩聲。

  穆謹亭從袖中掏出一條明黃色帕子,給兒子擦了擦口水,嘟嘟十分不給面子,揮起小爪子將他手扒拉開,扒拉開後又去啃自己的小腳丫子。穆謹亭又去拽,如是這般兩次後,嘟嘟怔忪了,大眼一眯,嚎號出聲。

  這一哭,簡直驚天地泣鬼神。

  九娘迷迷糊糊的醒來,半睜眼瞅到兒子,就將他一把抱了過來,放在胸前,先解開衣裳將他嘴堵住,然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哄著,自己閉上眼睛又睡過去了。

  這一招果然靈驗,嘟嘟也顧不得哭了,抱著自己的糧食儲備倉可勁兒的吸著,還吸得吧唧吧唧直響。

  看到這一幕,穆謹亭心裡那個堵啊,簡直無法形容,一把將小混蛋拎著衣領子提了起來,又出聲叫人進來。

  蓮枝慌慌忙忙快步走了進來,九娘也徹底從睡夢中醒來了,等她緩過來神兒,就看見兒子嚎號大哭著讓蓮枝抱下去了,而穆謹亭坐在榻旁眼光幽幽地著她。

  「怎麼了,陛下?」

  九娘也著實是被累著了,昨日剛舉行完封后大典,晚上又被折騰狠了。穆謹亭是精神抖擻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她卻是睏意連連。

  「無事。」

  穆謹亭看她迷糊的嬌態,雪膚紅唇,烏髮披散,衣襟前若隱若現一抹馥軟的白,小巧精緻的鎖骨也露了一截出來,更顯柔弱招人憐愛。他不禁眼神一暗,隨手褪去了朝靴和外衫,便上了榻。

  等九娘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只能讓他硬拉著胡天胡地了一場。

  事罷,九娘爬在他胸前,攥著粉拳有氣無力地打了他兩下。

  「你就胡鬧吧,讓別人知道,又不知該怎麼說我了!」

  這陣子本就有言官屢屢指正帝后不該同寢,有干政嫌疑,又建議穆謹亭充盈後宮,廣施雨露,繁衍子嗣。穆謹亭先是不理,被鬧煩了,便當朝斥責,以朝臣不該干涉後宮事宜為由,藉機撤換了一群言官。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再重提此話。

  九娘身為話題主角,又是這麼敏感的問題,只能當做不知,且看穆謹亭如何做。看他為她做到這般如斯,其實九娘心裡也是挺高興的。

  她倒並不是在意言官指責她有干政嫌疑,而是關於新帝充盈後宮之事。早先穆謹亭只是個皇子,獨寵自然不算什麼,可他既然做了皇帝,這個問題就必須面對。沒見著當年還是魏王的太上皇,那麼愛重孝賢慧皇后,最後也在眾朝臣的逼迫下不得不廣施雨露,只為了繁衍子嗣,穩固江山社稷,穆謹亭又怎麼可能會例外。

  當然這些話九娘自然是不會對穆謹亭說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穆謹亭拉著她的拳頭,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撫了撫她汗濕的脊背,「誰敢說什麼,讓他們來跟朕說。」

  九娘哼哼的了一聲,穆謹亭半眯著目,大掌順勢罩了上去,擱在手裡掂了掂。

  「你這裡又大了些。」

  九娘臉一紅,拍了一下他的手,小聲道:「餵奶能不大嗎!」說完,她便有些窘然的想起身洗漱更衣,卻被穆謹亭拉著不放。

  「今日無事,你即睏乏,朕便陪著你多睡一會兒,待中午再起來。」

  九娘倒也沒再堅持,嘴裡卻道:「方才我聽嘟嘟哭得厲害呢。」

  「有奶娘有嬤嬤宮人,你不用擔心。」

  說是如此說,九娘還是有些擔心,魂不守舍的。

  他瞥了她一眼,道:「放在甘露殿,你還不放心,若不然將他遷出去?」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可九娘只能受著,她早就知道他對兩個兒子不耐煩,也不知道以後有個女兒,他會不會還是這張冷臉。

  「好啦好啦,咱們睡吧,你也歇歇神兒。」

  「嗯。」

  ……

  九娘醒來後,就發現身邊沒人了。

  問過蓮枝,才知道穆謹亭起身後,就去了偏殿的湯池沐浴。

  甘露宮作為皇帝寢宮,自然建得美輪美奐華麗至極。除了後寢殿中有單獨的浴間,另闢有一處偌大的湯池供皇帝洗浴。湯池並不是天然的活泉,而是人工所造,日夜熱水不歇,倒是不比真正的湯泉差什麼。

  九娘在蓮枝的服侍下起身,先進了浴間洗漱了一番,穿上衣裳後,便往偏殿湯池去了。

  白玉所造的水池中煙氣繚繞,一角處的鎏金龍頭口中,正汩汩流淌出冒著白煙的熱水,光滑可鑑的玉石壁上凝著密密麻麻的水珠,時不時滴落一滴下來。

  池中,只有一道人影獨自潛坐在水中,蜿蜒披散的黑色長發,其下是寬闊的肩背,精壯而流暢的肌肉線條,濃郁的黑襯著耀目的白,絕美與精壯的完美結合。

  此時,他靜靜的靠坐在池畔,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也似。

  「陛下,奴婢給您送茶來了。」

  門外,悄悄走進來一名粉衫翠裙的宮人,手裡端著描金托盤,上面放著一盞茶。她生得粉面朱唇,嬌豔如花,身段玲瓏有致,也是難得一美人。

  見池中男子不答,她一緊手,壯著膽子走上前。先將茶盤放置一旁,將茶盞端了起來,恭敬地遞了上去。

  依舊沒有什麼動靜。

  她低垂的眼略顯有些痴迷的望著男子背影,面上帶著幾分激動的神色。

  須臾,她咬了咬紅唇,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放下手裡的茶盞,接著竟是低下頭,用發抖的手指拉開了胸前的細帶,微微一使力,那長裙便從她身上脫落在地,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粉色短襖,半長不短的褻衣垂落下了,遮掩不住兩條白皙柔膩,微微發顫的粉腿。

  「陛下。」

  聲音是宛若能滴出水來的嬌媚,又帶著微微的顫抖,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掉身上的短襖,只留了一件桃粉色的□子,就想依偎過去。

  「出去。」

  一個聲音乍然響起,顯然池中男子並未睡著,不過是在閉目養神。

  這宮人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被嚇得渾身一顫,就想退去了。哪知,她驚嚇過度,竟是軟了腿,本是想站起來,卻一個不穩往男子身上跌了過去。

  穆謹亭本是閉目養神在想朝堂上的事,哪知有人闖了進來。因著甘露殿上下都是九娘安排的,他倒也沒多想,只當入了宮來,按照宮中的規制用了宮人服侍,畢竟他身邊不喜有女子服侍,九娘也是知道的。

  誰知這宮人大概是沒調/教好,竟是一再出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才會出聲斥退對方。

  感覺到有人往自己撲來,穆謹亭下意識的避開了身,只聽得『撲通』一聲水響,那宮人竟是落入水中。她落入水後,更是驚慌不已,竟是不管不顧的伸手抱住臨近的男人不丟。她本就只穿了一件□子,渾身上下早已濕透,一雙玉臂橫陳的掛在男人身上,端得是香豔無比。

  九娘進門就看見這一幕,臉色鐵青。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陛下的雅興。」

  九娘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出來的,她明明想裝的鎮定若素,可事情真的發生在她眼前,才知曉她根本做不來。

  這一幕何其相像,即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防不了這些前撲後擁上來的女人。上一輩子如此,這一輩子似乎也逃不開如此。

  她上一輩子到底是怎麼處置這種女人的?九娘有些恍惚的想。

  她下手從沒軟過,即使沒讓對方死,也是生不如死。九娘只感覺到眼前一片發黑,眼中竟沾染上了幾道血絲。

  另一邊,穆謹亭在那宮人剛貼上身後,就將其揮了開,渾然不顧對方驚恐之下的尖叫。他轉頭去看九娘,看她神色有異,心中頓時一沉。

  「阮阮。」他叫著她的小名。

  九娘似乎全然沒聽見,逕自轉過身離去了,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穆謹亭又叫了一聲,依舊沒有回應,他蹙緊眉頭,暗咒一聲自池中起身,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一套便追了出去。

  裡面的動靜早已落入在外面候著的蓮枝耳裡,見自家娘娘神色恍惚的出來,蓮枝聯想到方才裡面那聲陌生女子的呼聲,心中頓時一緊。

  「娘娘。」她擔憂喊道。

  九娘這才似乎恍過神來,眼神有些直直的:「將裡面那女人拖出來,問問是誰放進去的,然後給我打,本宮要她死。」

  話音還未落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九娘身子一僵,不想去想他到底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那話,提起裙襬便跑了。

  穆謹亭本想再追,可此時自己只著了一件外袍,只能停步。他面色鐵青的站在那裡,蓮枝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還站在這裡作甚,沒聽見皇后娘娘是怎麼吩咐的?!」

  蓮枝心中頓時一鬆,福了福身,便往裡面去了。

  ……

  九娘心裡很亂的回到後寢殿,一旁服侍的人都讓她們退下了,她如今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一會兒憶起上輩子自己慢慢變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一會兒想到方才目睹那場景,一會兒又思起她方才所言被他聽見的事……

  婦德中,女子最忌『妒』一字。尤其是高門大戶人家中,哪家不是妻妾侍婢一大堆,可九娘就是忍不了這些。

  上輩子她沒忍下來,這輩子她估計自己也忍不了。

  可今非昔比,上輩子她嫁的是王四郎,王家那一家子雖然亂,但她也不是應付不下。可這輩子她嫁給楚王,如今又成了皇后,頂著這個頭銜,她就該母儀天下,應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所以她不能妒,所以她必須主動勸著自己男人充盈後宮,廣施雨露。這樣一來,她這個皇后的位置才坐得穩,才顯得賢良淑德,堪為典範。

  這一切九娘都懂,可她就是不想做,所以才會對之前言官的請奏裝作不知。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她已經命人不要來打攪,這個時候進來必是他無疑了。

  九娘身子不由的一僵。

  他會斥責她嗎?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樣一副妒婦的面孔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陌生,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蕭九娘?

  「如果陛下是來斥責臣妾的,那麼就不用開口了。」她僵著聲音道。

  一個輕輕的低嘆聲在耳邊響起,他來到她身邊坐下。

  「朕斥責你作甚?」

  「善妒、無狀、惡毒。」她給自己羅列著罪名。

  「善妒何解?無狀何解?惡毒何解?」

  這人是想找茬吧?

  九娘心裡本來就煩躁,聽了這話,頓時側過首來,直視著對方,眼中是忿忿的光芒,同時又夾雜著幾絲決絕的意味。

  「我見不得你招惹別的女人,此為善妒。你招惹別的女人時,我闖了進去,此為無狀。我更見不得那個被你招惹的女人,所以我想讓她死,此乃惡毒。」

  反正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兩輩子都改不了,他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大不了她退位讓賢,帶著倆兒子自己去過日子去。就算不能如願離開這裡,反正皇宮這麼大,總有地方給她安居一隅過自己的日子,眼不見心不煩,愛怎麼樣怎麼樣!

  所以九娘越說聲音越是理直氣壯,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與穆謹亭槓上了的意味。

  穆謹亭定定的看著她,突然搖頭輕嘆了一聲,將她往懷裡帶。九娘掙扎,不依,他只能微微使力硬將她鉗在懷中。

  「朕將你寵壞了。」

  「那也是你寵的!」

  「是啊,從你十歲,至今十餘年。」

  聽穆謹亭如此說,九娘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同時又有些窘然。可他確實沒有說錯,從她十歲那年兩人相識起,他便一直護著她寵著她,至今已有十一載。

  她如今二十一歲有餘,並與他誕下兩子,風風雨雨這麼多年走過來,突然回憶,心生恍惚。

  九娘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那股勁兒不覺中也洩了。她身子軟軟地靠在穆謹亭懷裡,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淚眼朦朧。

  恍惚中,他的聲音靜靜的響起。

  「你方才所言都不成立。其一,朕沒有招惹什麼女人,那宮人是自己闖進來的。其二,這甘露殿是咱倆共居之處,沒有什麼地方是你不能進的,所以算不得闖。其三,不過是個宮人罷了,她即僭越,打死活該。」

  九娘哽嚥了一聲,甕聲道:「可我妒忌了,我是皇后,我不該。」

  「朕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我不是說了嗎,誰有異議,讓他們來與朕說。」

  聽到這話,九娘再也堅持不住了,撲在穆謹亭懷裡大哭出聲。

  九娘已經好久沒有這般哭過了,穆謹亭不禁有些手忙腳亂。哄了半天,才將她稍微哄好了一點。

  「你都是當娘的人了,還是這般愛哭,若是讓兒子們知道了,該怎麼看你。」

  九娘抽抽搭搭的,也不理他。其實不是不想理他,是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明知道他的秉性,他能這般哄自己,九娘除了滿心滿肺的柔軟,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若是朕不來與你解釋,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九娘還真不知道,大抵會如同上輩子一樣,不是大鬧一場,就是佯裝無事,實則心會越離越遠。不過這輩子的處境與上輩子不同,所以只能是後者了。

  穆謹亭不用聽她回答,只是看她臉色,就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了,不禁惱道:「你就將我想成那樣齟齬之人?你說說看,我該怎麼罰你?」

  九娘心虛氣短,期期艾艾,道:「隨夫君處置。」

  「這是你說的,別後悔。」

  為此,九娘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然這也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