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炸彈在她的腦海裡轟然爆炸,蘑菇雲陡然升起,全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煙霧。
……羅密歐?
……羅密歐。
……羅!密!歐!
羅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能想像一個原本一直很靦腆害羞的鄰居家哥哥某天突然在你面前宣佈他其實就是傳說中內褲外穿身披斗篷拯救世界的超人的感!覺!嗎!
羅茜現在就是。
#這一刻,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我的竹馬某天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傳說中的you-know-who怎麼破,挺急的,在線等#
羅茜躲在人群的陰影裡,茫然地看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人。那人臉上帶著她所不熟悉的神情,稍低著頭,風度翩翩和朱麗葉說著什麼。朱麗葉顯得有些羞澀侷促,臉上微微泛紅,但整體上還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兒,認真地聽少年說話。
少年低低地說了些什麼,朱麗葉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似乎懊惱於自己的失態,她輕輕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細小潔白的牙齒一閃而逝。即使背景是擁擠不堪的人群與集市,當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一塊的時候,依舊美得像是一幅名家精心繪製的油畫。
羅茜迷惘地看著言笑晏晏的兩人,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少年彎腰向朱麗葉稍稍鞠了一躬,待朱麗葉回了一禮後轉身領著家僕亞伯拉罕走了。眼見沒有熱鬧可看,圍觀的人群也逐漸開始散去了。朱麗葉很快就找到了羅茜。「茜茜,你躲在這裡幹嘛?」她拉住羅茜的手:「咦?」朱麗葉皺了皺眉,「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她擔憂地打量著羅茜的臉色:「你的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你不舒服嗎?」
「……沒有。」羅茜回過神來反握住她的手,勉強笑道:「我……我只是被嚇到了。」
「是啊,沒想到蒙太古家的家僕居然這樣粗魯。」朱麗葉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過,」她眉眼放柔:「蒙太古少爺人還不錯。」
羅茜望著她唇邊的淺笑,腦子裡亂糟糟的。她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喉嚨裡卻像是被塞了什麼東西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半晌,她慢慢地閉上嘴唇,從鼻腔中發出低低的一個單音。
「……嗯。」
「好了,那我們繼續逛吧。」朱麗葉興致沖沖地拉著她往店裡走:「我跟你說,我剛剛看到一條很好看的緞帶,配我那條鵝黃的裙子應該會很好看……」
羅茜怔怔地任她拖著走,腦海中如同電影回放一般,飛快地閃過許多的畫面:初見時羞澀內向的男孩、被她指使時敢怒不敢言的氣包子臉、厚厚的一沓羊皮信紙、逢年過節時隨著書信一起到來的小禮物……最後一點一點的,定格成一張臉。
那是一張英俊至極的臉: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有種雕塑一般的美感。頭髮很軟很黑,顏色濃郁如同破曉前最暗沉的夜影;眼睛是最為純粹的祖母綠色,注視著她的時候,專注得彷彿是在注視著整個世界。
那是八年後的,長大了的卡薩帕的臉。
……不,應該說,是羅密歐的臉。
卡薩帕就是羅密歐?
他當時為什麼要用假名騙她?
許許多多的疑問在她的腦海裡糾結成一團亂麻,理不出絲毫的頭緒來。朱麗葉拿著好幾條緞帶徵詢她的意見,她胡亂地點著頭,嗯嗯啊啊地附和著。
她們一直在外逛到了瀕臨薄暮,朱麗葉帶著一大堆的戰利品,心滿意足地乘上馬車回家了。羅茜心煩意亂,又暫時不想回去,於是便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人群,往安靜的地方走。等她醒過神來的時候,她的雙腳已經站在了修道院的門口。
之前來的次數太多,守門人已經記住她了。羅茜還沒有決定到底要不要進去,守門人就已經為她拉開了大門。羅茜頓了頓,終於還是低頭走了進去。
幾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正從修道院的內部緩步走出,一個穿著黑色修道服的修女老嬤嬤正陪著她們。看到羅茜,幾人立即停止了談笑,臉上浮起一種奇異的表情來。不過羅茜此時也沒有心思搭理她們,她敷衍地朝她們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向修道院的深處走了開去。
「安德森小姐最近也常來這裡嗎?」有位夫人低聲向隨行的老修女嬤嬤問道。
「不,安德森小姐最近來的次數變得比以前少了,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老嬤嬤想了想,回答她道:「以前她可是我們修道院的常客呢。」
「唔……那麼她每次來,主要都是做些什麼呢?」
「她是位有善心的好小姐,每次來都會給予我們一定的幫助,也會到主廳來聽我們做禱告並向主祈禱。尊貴的夫人們,我不得不誇獎她一句的是,我現在已經很少見到這麼虔誠的年輕人啦。」
幾位夫人沒有說話,只是彼此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風暴或許即將來臨。
羅茜快步走進修道院的主廳,平時禮拜和禱告都在這裡進行,現在卻空無一人。只有高高懸掛的聖母像悲憫地垂下眼睛,無聲地注視著她。她隨意找了個位置,無聲地坐下。
她低頭看著桌上的紋路出神。手背突然一燙,有什麼又濕又熱的東西舔了她一下,還帶著刺痛的粗糙感。羅茜嚇了一跳,猛地扭頭看去。一隻似曾相識的黑貓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邊,金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羅茜鬆了一口氣:「是你呀。」她抬手撓了撓黑貓的下巴。「你怎麼在這?」
黑貓沒有躲開,反而配合地仰起脖子,還發出了呼嚕呼嚕享受的聲音。羅茜嘆了口氣:「你就好了。」她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多好啊。」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手下的動作不由得變慢了。黑貓不滿地咕嚕一聲,自來熟地跳上了她的膝蓋,踩了踩,挑了個好位置舒舒服服地趴了下來,不動了。
羅茜不禁失笑:「你呀……」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黑貓的背脊,望著彩繪的玻璃,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