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的馬車返回了王弘的居處。剛剛踏入院落,她便看到院落中,塌幾上,那個慵懶斜倚,宛如畫中人的郎君。
陳容一看到他,眼睛一彎,笑容滿面。她連忙下了馬車,急急向他跑來。
跑到他身後,陳容歡喜地說道:「七郎,七郎」她格格一笑,壓住得意低聲說道:「我成功了,那些人應該不會指著我滿口胡說了。」
她歪著頭,雙眼彎成一線,等著王弘的肯定。
王弘慢慢回過頭來。
他目光晶瑩地望著她,手中酒斟朝她輕輕一晃,王弘一笑,低而溫柔地說道:「蘇竟如何?」
蘇竟?
陳容先是一怔,轉眼她嘴唇一揚,忍笑道:「那人啊,我都沒有看清,他……」
她話還沒有說完,王弘點了點頭,他優雅地把酒斟朝幾上一放,淺笑道:「那就好……剛才他被人打暈了,今天晚上,他會出現在九公主的床上。」拿眼瞟著陳容,他眼波斜飛,媚意隱隱,「我聽阿容的,十個都送給九公主,實是便宜了他。因此,那四個有志向一點的,我給了九公主,另外六個,我送到了謝氏阿碧的床上。恩,今天晚上,王估與謝碧兩人,應該會在謝碧的閨房中行敦倫之事,若是在他們中間再加幾人,想來相當好玩。」
陳容聽著聽著,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張著合不攏了。
她的腦海中,浮現了那日街道中所見的景像。那謝氏阿碧,分明是個驕傲的女郎,這,這事?
她呆了呆,嚅嚅說道:「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到你?」她沖到他面前,仰頭望著他,問道:「會不會招來謝氏的報復?」
「謝氏的報復?」
王弘雙眼一瞇,笑得格外優雅,「我王弘,便是可欺的麼?既然膽敢欺我,自當想到我王七郎,也會欺負回去。」
陳容輕聲問道:「你真不要緊?」
王弘盯著她,慢慢點頭,微微一曬,「不要緊。」
得到他這三個字,陳容松了一口氣,她側過頭想了想:我真是糊塗了,那謝碧與王估偷歡,七郎他都知道,還視人家閨房如自家大堂,還准備在人家歡好的那一片刻,送上六個人光溜溜的人過去……他的勢力大著呢,還操什麼心啊?
她想明白這點,不由格格笑了開來,「那明日,豈不是很熱鬧了?」陳容眼珠子一轉,又道:「可惜的是,大家一猜便會知道,這事是你做的。」
「那可不然,我一孤家寡人,怎麼有這能耐?說不定是有人見我要倒了,借此來陷害於我。」王弘的聲音悠然傳來。
陳容回頭向他看去。看著他,她轉眼失笑,「是,想是有人准備落井下石,趕盡殺絕。不過想是想得好,只怕那些喜歡七郎,推崇七郎,對七郎抱著莫大指望的人,容不得這種事存在。」
聲音一落,王弘朝她眨了眨眼,伸出中指在唇前輕輕一噓,他牽過她的手,「走走罷。」
陳容快快樂樂地伸出手,牽住了他的。
走了幾步,陳容絮絮叨叨起來,「七郎,我夢中見到大兄是一個月後病死的。不過也不是我見的,是我那大嫂告訴我的。可我讓你指來的大夫看了,他說我大兄好著呢,沒有病。我便讓兩個人看著大兄,防著他發生意外。」
她又說道:「陛下昨日跟我聊了你呢。」想到昨晚上皇帝那得意的樣子,陳容便忍俊不禁。在王弘地盯視下,她格格笑著把她與皇帝的對話述了一遍。
說完那「惱極怒極,氣極郁極」,王弘冷笑一聲,道:「我沒有。」
他別過頭,嘴唇微撅,冷冷地說道:「以後不准說這種話。」
陳容朗聲應道:「是。」一字吐出,她格格笑了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陳容起得大早,她坐在院落裡,婢女派出了四個,都是去探聽外面的風雲變化。
不一會,一輛馬車駛入了府中。
那馬車直沖沖而來,在經過拱門時,它沒有停下,而是長驅直入。
轉眼間,馬車停到了院落裡。車簾不掀,馬車中謝鶴亭那冷而動聽的聲音傳來,「王弘,出來」
喝聲清徹傳出,陳容一驚,連忙大步走出。
她剛剛走出,謝鶴亭便是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盯著陳容身後,「那笑面賊呢?」
陳容回道:「謝家郎君來得太遲,七郎出門了。」
「出門了?是避禍去了吧?」他盯著陳容,冷笑道:「那賊做了好事,溜得倒快。」
陳容哪裡容得他人指責王弘?當下顰著柳眉,不悅地說道:「謝家郎君,有這樣登門罵人的道理嗎?」
謝鶴亭昂起頭,他冷冷地說道:「那你就得問一問那笑臉賊做過什麼事了?」他一咬牙,喝道:「蘇竟不過與你說了一句話,他就把他送到那骯髒所在,這笑臉賊當真心狹得可以」
事發了?
陳容心中格地一下,做出驚訝地樣子,叫道:「你說什麼?」
謝鶴亭斜睨著她,冷冷地解釋道:「你沒有聽懂?那妒性奇重的王七郎,把蘇竟送給了九公主。這種事,你難道不知情?」
他咄咄逼人而來,這種冰冷的語氣配上他本身具有的氣勢,直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虛。
陳容也小小的心虛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微微垂眸,淺笑道:「謝家郎君過矣,你怎知這件事是七郎所為?」
「呸」
謝鶴亭虛唾一口,冷冷說道:「世人不知道他王七郎,我卻是知道的。只是以往他沽名釣譽,做起事還有所顧及。現在行事,當真無法無天得很。」他盯著陳容,聲音一提,喝道:「我與蘇竟交好的事,你不曾說給那笑面賊聽?」這句不是問話,是肯定。
陳容在他的逼問下,傻傻地點了點頭。
謝鶴亭重重一哼,自言自語道:「以那賊的能耐,便是你不說,他也知道的。以他的才智,自有千百種法子解決此事,可他竟如此不給我顏面,還真肆無忌憚。」
說到這裡,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塊黃色的布來,把那布朝著陳容一拋,在陳容連忙接住時,他冷冷說道:「我已向陛下請了聖旨,半個月後,許光祿大夫與蘇竟完婚」
陳容剛剛接住這聖旨,便聽到這驚天巨響。她張著嘴,一動不動地瞪著謝鶴亭,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謝鶴亭也不等她反應過來,衣袖一甩,縱身跳上了馬車。當馬車轉身時,他冰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告訴王弘那廝,他要敢做出行刺之事,我就撕了他那層假惺惺的皮」
丟下這一句,謝鶴亭揚長而去。
直到謝鶴亭走出老遠,陳容才反應過來。她氣得臉孔通紅,朝著那馬車恨聲罵道:「謝鶴亭,你把我陳氏阿容當成什麼人?」
應在她以為他不曾聽到,便是聽到也不會回答時,謝鶴亭冷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當你是王弘的女人他讓我不痛快,我便讓他不痛快」
陳容瞪著那馬車,一時都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朝著那冷面賊甩上一馬鞭。
在陳容的憤怒中,王弘一直沒有回來。而外面的街道中,已是越來越熱鬧。
聽著那一陣陣喧囂聲,陳容見婢女們久等不歸,自己又因為賜婚的事實在煩躁得不行,便咬了咬牙,換了一身男裝,戴上紗帽,帶上兩個護衛連馬車也不坐便朝外走去。
一走入街道,陳容便發現今天似是比往時熱鬧,往時是馬車居多,現在是行人如流水。要不是她聰明步行出行,坐馬車根本走不動。
走了一陣,她見到一個漢子剛滔滔不絕地說完一大通話,連忙上前,朝著那人一禮,陳容啞著聲音問道:「閣下,發生了什麼事,這般熱鬧?」
那漢子轉向她,咧著黃牙說道:「你不知情?」他眉飛色舞地說道:「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麼?」
陳容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漢子嘿嘿一笑,撫著疏疏落落的黃胡說道:「那你可知道陳氏阿容,那個被陛下封為光祿大夫的風流道姑?」
怎麼扯到了她自己?
陳容心下大亂,她連忙點頭,道:「知道。她怎麼了?」
「她啊,大伙不是傳她被胡人折辱了嗎?錯了錯了,她根本就沒有被折辱。奶奶的,這個婦人美艷還勝過陰麗華,怎麼胡人就放過她了呢?我跟你說啊,這婦人可真是美,嘖嘖,那個艷麗多姿,媚骨天生,實是一等一的禍水。若不是她,謫仙一般的王七郎,何至於倒道逆施?寧可拋棄大好前程也要得到她?」
見陳容聽得耐心,那漢子搖頭晃腦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王七郎又不是皇子皇孫。他自己都說了,王氏族長之位是一塊腐肉,他自己喜歡美人不喜歡權位,真算不得什麼。」
聽到這裡,陳容有點不耐煩起來,她催促道:「快說正事。」
那漢子朝她一瞪,道:「這就是正事啊。」
不會吧?
陳容也瞪大眼看著他。
這時,旁邊一個聲音插入,「說起那王七郎,還真是可惜了。他憑著千來二千人,便可從領著上萬軍馬的慕容恪手中救回光祿大夫。實是智勇無雙啊。這樣的人不為朝庭所用,不為蒼生立命,實是讓人氣惱。」
聽到這裡,陳容真不耐煩起來。
也就是這時,前方喧囂大作,一個響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出大事啦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