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多管閒事

寶如感覺到全身燒得彷彿連靈魂都燃燒起來了一般,迷迷糊糊做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是前世一會兒是今生,汗出如漿,她感覺到有人替她解了衣服擦身子,毛巾有些冰涼,擦著擦著她身子似乎沒那麼熱了,似乎有人換了乾燥的被子重新替她裹上,又餵她水,十分溫柔妥帖。

後半夜寶如似乎又感覺到冷起來,一陣陣地打著抖,然後她被一個溫暖強壯的手臂摟住了,漸漸背上有熱力傳來,忽冷忽熱的她後來終於在這溫暖有力的擁抱中睡著了。

天亮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被一雙手臂緊緊抱在懷中睡著,男子的手臂比她粗了許多,她的手腕被一隻修長的手握著,顯得更纖細了,那一霎那她幾乎以為自己前陣子的重生是大夢一場,而自己如今究竟身在何方、何時?她整個人都恍惚起來,轉身看到許寧側身擁抱著她正合目安睡,仍是青年樣子,他進京以來似乎又長了許多,身子拔高,肩膀變得寬闊,修面也更勤快起來,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漸漸往前世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相爺靠攏,沉靜而有威儀,冷漠而無情,唯一和前世不同的是,他待寶如倒是一直頗為溫存。

寶如感覺到許寧的鼻息在自己臉上輕輕拂過,他們實在貼得太近了,穿得又實在太薄了,更可怕的是,他們畢竟曾經是多年的夫妻,身體本能並不排斥,甚至感覺到了熟悉的熱度和姿勢。

寶如感覺到了一絲尷尬,用手去掰許寧的手,許寧動了動,醒了過來,看著她的一瞬間也有些迷茫,居然低下頭親了她額頭一下,寶如睜大眼睛瞪他,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望,過了一會兒眼神才漸漸清明,回憶起在自己懷中的是哪一個唐寶如。

他鬆開手臂,寶如想起身,卻發現身子十分酸痛,每一條肌肉似乎都提醒著她才剛剛恢復體溫,許寧按了按她回到枕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歇著吧,總算退熱了。」

她問:「淼淼呢?」

許寧轉眼看她,伸手替她掖了下被子:「和銀娘睡著呢,昨天找過一下你,哄著玩別的了,又睡了。」

寶如感覺到口乾舌燥,看著許寧起身自如的穿衣服繫腰帶,彷彿又變成剛剛重生回來的那一天,她心裡尷尬困窘,對方卻彷彿甚麼都沒有發生。

看著他出去了一會兒小荷便端了熱水進來給她洗漱,歡天喜地道:「娘子可算退熱了,前兩天我們可嚇壞了,相公都急死了,方子看著不好,也不知道去哪裡請了個御醫來,好厲害!開了方子來相公親手煎了,又照顧了你一個晚上,果然退了熱!」

居然請了御醫來?按規矩許寧這品級可萬萬請不動御醫的,這是央了誰?侯府定然不會有的了,難道是官家?

寶如一邊洗臉梳頭,感覺到身上還算乾爽,連中衣也換過,想起昨夜似乎的確有人給自己抹身,她想起小荷說是許寧照顧了她一個晚上,忽然不太敢問是誰替自己擦了身。只好勉強用青鹽刷了牙,又吃了些粥,許寧這兩天給她的剖白分析,的確使得她心結稍解,心情緩和。

過了一會兒許寧大概也是吃完飯了,進來道:「我今天休沐,去參加個詩會,應該會遇見宋家二郎,你要不要給宋曉菡寫封信讓他帶進去?」

寶如想了下道:「也好。」許寧便上來替她磨墨,寶如看著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墨錠專注之極,不由忍不住打趣道:「今日居然得相公親手服侍。」

許寧微笑:「只恨昨夜沒有下雪,未能讓吾妻感覺到我不辭冰雪為卿熱的誠意。」

寶如臉一紅,也不理他,持了筆便寫字,她病後身子虛,手腕嬌軟,寫的字有些筆力不足,許寧卻仍昧著良心誇讚:「這字好多了,可見苦練過了。」

寶如聽而不聞,只是專心寫,卻是將那日在寧國公府的船上所見到那兩個侍女的密謀寫了一遍,後頭道這衛三郎頗為風流,不是良配,如今她父兄尚在,應能為她做主,不如早作打算。

待到寫完,抬頭看到許寧臉上似笑非笑,寶如臉一紅問道:「你笑什麼?」

許寧道:「俗話說好良言勸不了該死的鬼,只怕那宋曉菡反覺得你嫉妒她得了好姻緣,從中離間破壞呢。」

寶如先是有些不以為然:「我又不想和她做什麼好朋友,不過此事因我而起,盡了心便問心無愧了。」

許寧呵呵了一聲,寶如有些惱羞成怒:「你這又是笑什麼,覺得我虛偽?」

許寧忍俊不禁地描補:「也不是,願吾妻始終如此心底無垢。」

寶如有些尷尬:「送信去吧。」

晚間許寧才回了來,道是已將信送到,第二天裴大郎卻是巴巴地趕過來了,帶著唐遠,提了一籃子時鮮果子來,原來是聽說了寶如生病,回來看她的。

寶如十分驚訝道:「你那差使能隨意進出麼?」

裴大郎笑道:「挺好的啊,可以隨意進出的,就是離城裡有點遠,吃穿都好,每個月還有月錢,就是做教頭,挺受人尊敬的,日子蠻好過。」一邊又說一些軍營裡頭的事情,以及端午那日賽龍舟的趣事。

一旁唐遠十分羨慕神往道:「什麼時候我也能進去呢?」

裴大郎道:「我教你的拳法,你多練練,個子一定要長高,再過兩年應該就可以了,說是要七尺以上,其實我看了後來選下來的,大多是八尺的,而且身子也要極為機靈才好。」

寶如有些不喜歡唐遠走上和前世一樣當兵的道路,忍不住道:「跟著你姐夫不好麼?為什麼要去當兵?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好的,若是剿匪啊有戰亂啊,都要站在最前頭,太危險了。」

唐遠道:「這些事不總要有人做的麼?大家都不從軍,那誰來剿匪誰來報國呢。」

寶如有些啞然,裴大郎笑道:「你姐姐是心疼你,別人又不是他弟弟。」

寶如呆了一會兒問裴大郎:「裴相公你一貫扶危濟困,我想問問,若是救了一個人,就有可能害了另外一個人,那人還該不該救?」

裴大郎怔了怔:「救人的時候哪裡想那麼多?救自己能救到的就好了。」

寶如感覺到裴瑄才真正是個心底無垢的人,自嘲了下,忽然感覺到自己居然也和許寧有些相似起來,一件事要反覆想,事前事後都要想,難道和許寧相處久了,連這些也被潛移默化了?

裴瑄卻忽然笑道:「有個事,我也就隨口一說,沒什麼別的意思,唐娘子你也莫要往心裡去,那天我們李相公有事商議帶了我去做護衛,我卻是看到勾欄有個歌姬姓柳的,和許相公好像頗為熟稔,我想著京裡文人多好招妓,只是許相公和你感情好,你自己也該多小心些才好。」

寶如哂然,那可是死都願意隨他而去的女子呢,自己可從未有過陪著丈夫去死的想法,倒是有了女兒後,才會有女兒就是她的命的感覺,她心裡不由酸澀起來,臉上只是笑道:「多謝裴大郎提醒,他有分寸的。」

裴瑄看她如此說,也只是笑笑不再說什麼,他本頁不是好搬弄是非的人,不過是看在唐遠面上,對唐寶如有些好感,提醒一聲,點到即止。

送走裴瑄唐遠後,沒多久許寧也上朝當值回來,卻是拿了封信給寶如道:「宋曉菡那邊回了信。」

寶如拆了出來看,先是感謝了唐寶如那日為她妹妹解圍之意,將來她嫁進去,必要懲治那兩個賤婢,然後又洋洋灑灑寫了一些衛三郎如何好的話,又說那些風流名聲不過是一些女子錯會了意,請她勿要擔心,衛三郎對自己情深意重,自那日事情發生後,給自己傳了帕子進來,上頭寫了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話,想必成婚後自然會收了心,最後又動情的寫了幾句狡童之詩,然後再以自己雖然嫁入高門,以後卻仍是會照應你們夫婦,還請不必擔憂。

寶如呵呵笑了聲,將信扔過一邊不再煩擾此事,夏蟲不可語冰,總有女子以為自己是讓浪子回頭的那一個,可惜浪子總在回頭,因為前邊總有別的女子在吸引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