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大失儀態

寶如還是與許寧帶著唐遠專程去了次公主府探望裴瑄,提前遞了帖子,結果上門那日還是來迎接的管家還是再三道歉:「對不住,我們公主今兒原是專程候著著二位貴客的,只是不巧早晨宮裡來了人,太后專程召了她進宮,回來的時候齊國公府老夫人又來了,您也知道的,那是長輩,怠慢不得,公主只得讓卑職來迎接兩位大人先去看裴護衛了,等老夫人走後,她再見二位。」

許寧道:「不敢當,公主千金之軀,不必特特撥冗見我們,我們看看裴護衛便好,不知他今日情況如何?」

管家道:「今日請了跌打損傷的聖手孫老大夫來看過了,醒過一次,還有些發熱,不過大夫們都說醒過來了就好,慢慢養著就行。」

寶如和許寧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寬心,在管家的引領下到了一處十分寬敞的院落,這裡寶如還是第一次來,進去一看只見這院落十分寬敞,房子抱廈前一片青石演武場,各色石鎖武器樣樣皆有,寶如歎道:「這院子這般寬敞,都快能走馬了。」

管家道:「後頭有專門跑馬用的獵場,公主吩咐過護衛們可以隨意使用的,裴護衛養有一匹汗血寶馬,那可是要日日都要跑的,否則就不中用,裴護衛那一日不去騎騎馬?」

寶如心裡暗歎公主這用心良苦,待到進門,只看到房內雖然鋪陳不算華麗,十分簡潔利落,但細看起來無論是家什還是擺設,樣樣皆是上好的,轉入內室,掀起紗帳,裴瑄正合目躺於被內,面色蠟黃,形容枯槁,唐遠已是忍不住抹起眼淚來,寶如想起他之前英氣勃勃的樣子,不由眼圈也紅了,許寧前幾日已來看過,歎了口氣,輕輕在袖子下握了握她的手。

因不欲留在那裡打擾裴瑄休息,他們只看了看就走了出來,叫了一直伺候的小廝過來一一問情況,才知道其實今日的確已好轉許多了,之前連吞嚥都不能,許寧又問了些所需要的藥材,管家忙道:「該有的藥材都有,便是宮裡也不斷賜下來,太后、官家、連皇后、貴妃那邊都有賜下來的,公主更是命小的們不計成本,這些日子裴大人身邊從來沒有斷過人伺候,如今太醫們也說已在好轉了,慢慢養起來便好了。」

寶如又問了幾句後,忽然有侍女從裡頭急急走出來道:「許大人許夫人可還在?老夫人走了,公主問若是許大人許夫人還在,快請他們進去相見。」

許寧和寶如對視一眼,便放了唐遠在外頭,跟著那侍女一路往裡走去,公主一身見客的大衣裳,顯然的確是才見過客人,五官妝容精緻,卻一反常態用了粉,永安長公主肌膚白皙如雪,寶如幾次見過她,都不太用粉的,這次卻能清晰看出來她新上了粉,雖然臉上妝容嚴整,細看卻能窺見她雙眼內有些血絲,眼皮有些腫,眼角融光粉滑,看起來倒像是才哭過,匆匆忙忙洗過臉重新上妝遮掩,鬢髮還有些濕氣。

寶如心下想著她哭的緣由,齊國公府應該沒什麼大事吧?適才管家說公主上午先進宮見過太后,出來又見齊國公的老夫人,是與太后有關?還是只是單純憂心裴護衛?

之間永安長公主面上微笑,卻眉間隱有憂色道:「原接了許大人的帖子想著今日一定要見見你們兩位的,結果還是接連有事,不得不怠慢了二位。」

許寧道:「不敢當怠慢二字,裴護衛為在下好友,如今病重,本當親自照顧,公主盡心盡力,我們只有感謝的。」

永安長公主臉上露出了個有些孱弱蒼白的表情,彷彿似笑,卻又給人感覺彷彿要哭出來一般,寶如一向覺得她十分堅強有主見,忽然看到她這樣有些茫然的脆弱神色,也不覺愣了愣,只聽永安長公主道:「裴護衛……當日捨身救我,忠勇仁義,我自當報恩……原是分內之事,還請許大人不必誇了。」

她原是個玲瓏機變之人,平日裡說話也十分妥帖周到,今日卻彷彿心頭大亂一般,應酬的話說了幾句,彷彿就有些冷場起來,寶如看她如此,幾乎要以為裴瑄已不治,心頭疑竇大生,不覺試探道:「聽說裴護衛今日已清醒,想來已轉危為安,如今也只是療養而已,在公主府只怕他要分心當差的事,不知是否接回我們府中,慢慢療養,待到身子健康了,再來公主府當差?」

永安長公主臉上掠過了一絲惶然,脫口而出道:「在公主府療養也可的……」忽然又住了口,過了一會兒臉上微微有些哀傷,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一般道:「不過夫人所慮也對,裴侍衛一直在許府寄居,想必也更自在些,在我這兒,大概不便靜養。」一邊又恢復了從前那利落道:「既如此,明日我便妥當安排人將裴侍衛送至府上,還請你們妥帖照顧,大夫仍會定期到府上診治,一應藥材等費用,也由公主府開支,還望不要推脫了。」

許寧和寶如對視了一眼,應了下來,許寧便問了幾句裴瑄平日照顧需要注意什麼來,永安長公主倒是款款道來,連餵藥如何餵,一日幾次藥,什麼時候換藥都說得十分細,幾乎像是自己親手做過一般,許寧又道了幾句家常話,才復又彷彿不經心問了句:「不知道當時情形到底如何危急,連裴瑄這等身手都中了招?毒箭這般厲害,我們回想起來都覺得十分凶險。」

永安長公主臉上微微有些不安道:「當時天氣微微有些小雨,又是黃昏,想必軍士們也有些大意了,那匪徒自上而下放下滾石,又射亂箭,護衛們死傷甚多,裴護衛若不是救我,也不至於中招……」她含糊說了幾句,卻和之前許寧說的官方審案的說法差不多,不像是身歷其境,倒像是不願多說,也不知因為是女子心軟,對那日死了那麼多人有些不願意回想細說,還是另有內情敷衍他們,許寧問了幾句後,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帶著寶如施禮辭行。

回府途中,寶如道:「永安長公主這態度怎麼叫人覺得好奇怪,她不該如此吧?若是看平日裡她的態度,定會留裴瑄在公主府調養到身子好的,如今怎麼反倒要送回來?」

許寧上車後一直蹙眉沉思,聽到寶如這般說,抬了頭想了想道:「她畢竟是個孀居在家的公主,大概想來想去覺得不妥吧?我有聽說風聲,太后似乎又想替她招駙馬了,齊國公府這些日子也在到處相看人家,看起來似乎是要找個才子來配。」

寶如一怔:「這個時候給她找駙馬?」她還以為太后遇刺,這時候應該全副心思都在查案子上,居然是要給她招駙馬了。

許寧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可能生死門上走了一遭兒,所以怕這個女兒過得不好,才緊著給她招駙馬吧。」

寶如總覺得怪怪的,但是看許寧似乎並不以為意,也只好換了話題,與許寧商量如何安置裴瑄,讓他好好養病。

第二日果然公主府派人將裴瑄好好的送了過來,直接軟轎抬了過來,一絲顛簸都沒有,裴瑄也清醒了些,看到唐遠侯行玉等人哭成哭包還取笑了下,又說口渴得緊特別想吃寶如做的雞絲酸豆芽湯,寶如連忙親自下廚去給他細細做了幾道菜,送去院子的時候,看到許寧也下朝回來,正坐在一旁與裴瑄說著什麼話,面色都頗為凝重,倒像在說什麼大事一般,寶如問道:「怎麼了?」心裡不覺疑道:「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換個大夫?」

裴瑄笑道:「並沒有,只是和許大人說到些朝堂的事,並沒有什麼重要的,聽說蓀哥兒如今得了柳先生的青眼,時常得指教?真是好機會了。」

說到孩子寶如也有話說:「那柳大人,我覺得不一定會教孩子吧?我看盧娘子之前教得也挺好的,那柳大人教,前兒我聽蓀哥兒說,教得和盧娘子解的有些不同,我正想問問許寧,這說法不同,會不會孩子會弄亂啊?」

許寧一笑:「這有什麼的,經義釋義,古今也不知多少人各有看法,有些也並沒有定論的,只要言之有物,說得出道理來,都沒甚麼,多師從幾位老師,對蓀哥兒有好處,開闊思路,將來自己想得也更周全一些,沒準能有自己的看法呢。」

寶如微微放了下心,又笑著嗔道:「我才不指望他去鑽到那些經義裡頭做個書蠹,學以致用,倒是實用些好。」

許寧含笑微微,與她對視,目光十分寬容,裴瑄在一旁看不下去,只好輕輕咳嗽了聲道:「夫人做的菜,我可有多時未曾吃到了。」

寶如連忙盛湯道:「快趁熱喝了,我問過大夫,添加了些當歸,只是那味道有些重。」

裴瑄臉上皺成一團:「夫人……藥膳就不必了……裴某人一向賤命,沒死就一定又能活蹦亂跳的,真的只管做些好吃的就好,千萬別給我再加什麼藥材進去了,沒法吃啊!」

寶如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今兒倉促了,明天我再好好想想,做幾道沒有藥味的菜來,聽說牛膝湯不錯,不如試試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