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看著柴柴面前的酸辣粉。
紅油油的,香中帶辣,令人食指大動。
但是我不敢吃。
記得小時候,我也是很喜歡吃這個東西的。
常常揣著五毛零錢,跑到自家樓下的小攤子上,要一碗,再舀滿滿一勺辣椒,在攤主心疼與敵視的目光中,滿足地吃起來,辣得小鼻子紅紅的,眼淚汪汪的,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快樂。
可是有一次,我的舌頭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口子,我沒放在心上,還是來到攤子前,要了酸辣粉,再加了一大勺辣椒。
一口下去之後,我感覺傷口處似乎有火在燒一般,緊接著,口腔中就湧出了血水,黏黏的,甜腥得讓我驚恐。
那種痛,爆發在嘴中,卻蔓延至全身。
於是,我在攤主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捨棄了只吃了一口的酸辣粉,逃也似地哭著跑開了。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酸辣粉。
我不敢吃,我怕傷口再次裂開。
戀愛也是一樣,味道是甜蜜的,讓人心醉。
可是一旦失敗,那種痛苦,也能讓你心痛如絞。
心痛如絞,我們的老祖宗真的很會創造詞語。
多形象,當初失戀時,那顆心不就是被一雙無形大手像擰毛巾一樣擺弄著嗎?
實在是太痛了。
失去了嘗試的勇氣。
所以,還是只性不愛的好。
盛狐狸,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免費智能自-慰器。
總這麼不說話也不是一回事,我問道:「今天你怎麼來了?」
柴柴誠實作答:「連續飛了四天,今天一放假,我就趕緊去你家,在地板上跳了兩跳,然後和那警察中的敗類對罵了一場。罵完之後,神清氣爽,就想來看看你,沒想到,卻看見你們診室的門緊閉著。我仔細一琢磨,光天化日關門,絕對有姦情,便趴在門口偷聽。好不容易估摸著到了高潮了,就撞開門準備嚇你們一下,誰知道進來早了。」
「真是惡趣味。」我鄙夷。
「哎,那盛悠傑的技術到底怎麼樣?」柴柴用一種非良家婦女的表情打聽著。
我也掛上同樣的表情,故意悄聲道:「這百聞不如一試,哪天,我幫你們牽牽線。」
「哼。」柴柴將餐巾紙放在唇邊,輕輕抿抿嘴,氣定神閒地說道:「我倒沒什麼,就怕你不捨得。」
我剛想拍拍-胸-口,義薄雲天地說,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咱們什麼關係啊,別說一個男人,就是一群男人也得給你送去啊。
但手一拍到-胸-口,被盛狐狸咬的傷口便隱隱痛了起來,我正準備說的話,就徹底淹沒在喉嚨中了。
算了,如果被盛狐狸知道我說過這話,鐵定把我整個饅頭都咬下來。
別說,這狐狸真狠,我的小蓓蕾絕對破皮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下次我一定把他小弟弟給咬破皮。
正想著,柴柴吃完了,她摸摸肚子,道:「反正你也逃班了,正好陪我去逛逛商場,我粉底要用完了。」
我自然是應允了,於是,兩人便一起進入商場。
逛了化妝品專櫃,買齊了東西,我們又來到女裝部,試穿新品。
可逛著逛著,我的第六感開始拉警報——有人一直在跟蹤我們。
暗中一查看,發現一高高瘦瘦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旁邊,那眼神,很不對勁。
雖然目標鎖定了,但還是沒什麼證據,我只能暗暗對他保持警惕。
可越觀察,我的心就越發麻。
每次柴柴試穿了一件衣服,或者是摸過一件衣服,那廋竹竿就會悄悄將那衣服拿在懷裡,低頭,深深地嗅著。
而且還因為太愜意的關係,開始翻白眼。
圈圈你個叉叉哦,居然比我還猥瑣下流,實在是遇到高人了。
我忙將自己發現的事情告訴了柴柴。
柴柴輕蹙眉頭,回身一看,搖搖頭,道:「我不認識那人啊。」
柴柴是塊牛奶糖,特質就是吸引蒼蠅蚊子。
這是我經過多年經驗總結出來的。
眾所周知,柴柴是位美人,一般來說,美人就像塊牛奶糖,會自動吸引男人靠近。
但是,柴柴這塊牛奶糖也太悲哀了點,她吸引的全都是奇形怪狀的人。
高中時,他們班那位戴著厚厚眼鏡的優等生,天天都給她送東西。
開始時還好,是什麼花啊,巧克力啊,到後來,就是什麼寫著「我愛你,我也知道你愛我的,只是你不好意思表達」的情書,到最後,事態比較嚴重了,他開始送什麼血書,上面寫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血書裡還夾著一些蟑螂的屍體,老鼠的尾巴,把人嚇得半死。
好不容易,高中畢業,總算把那男生給甩了,但大學裡又有新的極品在等待著柴柴。
那是位長發飄飄的男同學,自打在新生迎接會上看見柴柴,那小心肝就像安了馬達似的,開始嘟嘟嘟嘟嘟嘟地跳個不停。
從此之後,他每天一封情書,什麼「吾愛,親親」,酸得我鈣質流失。到最後,那位男生開始意淫了,一會說自己是什麼黑暗組織的頂級殺手,一會又說自己是國家安全局秘密培養的間諜。有一次,還順著水管,爬到柴柴的寢室,說什麼要和柴柴私奔,結果被柴柴給一腳踹了下去。
上面說的兩個是比較著名的,還有無數其他極品人物陸續穿插著,像蝨子一般,點綴著柴柴華麗的生命。
只能怪柴柴身上散發的某種磁場太詭異了。
我這麼認為。
對於這類人,還是有多遠就遠離多遠。
於是,我們準備打道回府。
可在樓梯口,那瘦竹竿攔住了我們,他眼中閃著那種不自然的光,雙手交握著,不停地扭動著。
我皺眉:「你想幹什麼?」
但是失敗啊,瘦竹竿睬都不睬我,他看著柴柴,-胸-腔急劇打囧起伏著,道:「柴小姐,我叫尹志遠,我,自從上次在飛機上遇見你,我就忘記不了你……」
原來是乘客。
這位極品一定是在坐飛機時,一眼看中了柴柴,接著就千方百計地打聽出柴柴的地址,今天趁她休息,就來跟蹤了。
柴柴露出御姐本色,蹙眉道:「先生,你究竟有什麼事情?」
那瘦竹竿的眼睛,像紅外線激光一樣,閃閃的,特別嚇人,他的聲音有些激動:「柴小姐,我想,我想和你交往。」
柴柴臨危不亂,果然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呢,她平靜地說道:「先生,不好意思,請下輩子趕早吧。」
說完,拉著我就要走。
但那瘦竹竿可是極品啊,人家往我們面前一欄,鼻孔呼哧呼哧地噴著氣,道:「柴小姐,你是不是瞞著我有了男朋友?」
我和柴柴不由自主地軟了下腳。
這位大哥的邏輯真的很混亂啊。
為了早點脫離這種險境,我勇敢地戰了出來,道:「沒錯,我就是柴柴的男人。」
其實,我的本意是,想把柴柴和我塑造成一堆蕾絲邊,這樣,說不定瘦竹竿會知難而退,高唱著「不是我的魅力不夠,而是她和我的性取向一致」而離開。
但這個瘦竹竿卻用一雙紅外線眼睛嗖嗖嗖嗖嗖地掃視了我一遍,連我的頭髮絲都沒有放過。
良久,他終於嘆息道:「難怪看你不對勁,是在哪間醫院變的性啊?還挺成功的。」
我頓時火冒三丈,頭髮都燒起來了。
我寒食色前凸後翹,身材呈現「s」狀態,他哪隻眼睛看出我是變性的?
我怕蹦嘚你個蹦嘚哦。
難怪瘦竹竿叫尹志遠,敢情祖宗就是那迷-奸小龍女的尹志平吧。
那廝的基因真是強大。
我忍住氣,一把將他推開,道:「反正這是我的女人,你別再瞎想了。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咱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了。永別。」
說完,用那雙七寸高跟鞋往他腳上貌似無意地重重地一踩,然後,趁著他抱腳哀嚎之際,趕緊拉著柴柴跑路了。
經過瘦竹竿這樣一攪,我和柴柴就沒了逛街的心情。
於是,我決定繼續回醫院上班,而柴柴則決定回我家等著我。
我好奇:「怎麼忽然之間,你就愛上我家了?」
柴柴微微一笑,媚眼彎彎,掩不住的明眸皓齒,活像一幅古代仕女圖。
但是,她陰冷冷寒嗖嗖的聲音卻徹底打破了這幅圖畫的意境:「我要養足精神,凌晨兩點在你家跳蹦床,把那警察給叫醒。」
聞言,我忍不住打個寒噤。
喬幫主啊,你好造孽哦。
等我回到醫院後,看見盛狐狸正安靜地站在窗前。
那細長的眸子,在陽光下微微地眯著,長而濃的睫毛像是被灑上了碎金,每一次的眨動,都綻放一次華麗。
而他的皮膚,在那暖黃的光線下,近乎透明。
就連指尖,也是晶瑩剔透的,不染凡塵。
就像是溫撫寞。
陽光下的溫撫寞,就是這個樣子,如冰雪雕出的人。
可是,仔細看來,他們是不同的。
溫撫寞清秀到了極致,他的臉,讓人瞬間聯想到「乾淨」這個詞語。
而盛狐狸的臉,乍看之下是清雅俊秀,但那只是一種土壤。
在土壤之中,還開出了妖冶的曼陀羅。
這就是盛悠傑。
正看著,不期然間,他忽然回過頭來。
我回過神來,剛想說什麼,他開口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陽光也融化不了的冷。
我頓時愣住了,喃喃道:「怎麼了?」
他站在窗戶處,身後,是明亮的天光,還有滿樹木槿,熱烈地開放著。
在這華麗的背景中,戚悠傑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那雙眸子,卻深沉得如最黑的夜。
他的聲音,就從那純粹的黑暗中向我傳來:「你從我身上,究竟看到了誰?」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湧到了頭頂。
那種忽然被人看透心事的驚惶感,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站在原地,渾噩了許久。
之後,我來到自己座位前,坐下,緩緩地。
我的手,無意識地翻著面前的雜誌,厚實的紙張,翻閱起來,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良久,終於再次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盛悠傑似乎在看著我,我沒有抬頭,但是卻這麼感覺到了。
「我的意思是,」盛悠傑的聲音輕悠悠的,帶著一種我不明白的情緒:「我是盛悠傑。」
我不做聲了,手在雜誌上拂動著。
頁面很滑,光可鑑人,我的手就在上面滑動,感覺到一陣涼潤。
之後,我沒有再和盛悠傑說話,而他,也沒有理會我。
這一個下午,我的心,都是埋在水裡,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盛狐狸是不是真的已經知道了什麼,我這麼告訴自己。
他不是笨人,而我也不甚聰明。
從我看見他睡覺的樣子,驚慌失措地跑回家那次起,恐怕他就有所懷疑。
之後,他確實三番兩次都在試探我,卻被我給岔走了話題。
而昨晚,他也一定是看出了什麼。
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詢問,可是我拒絕回答。
所以今早,他才會不高興?
我的手,一直在撫摸著雜誌上的女郎。
她的臉,P得太過了,太過完美,失去了真實感。
但是,至少看上去是很美的,不是嗎?
真相,有時是需要埋在心底的。
因為它很醜陋,會惹人心情不快。
並且,我並不認為有必要把溫撫寞的事情告訴盛悠傑。
我說過,那是我心裡的一塊疤,只想自己慢慢沉澱的疤。
而顯然,盛悠傑不這麼想。
所以,我們出現了分歧。
所以,我們冷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