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鳳音靜靜與他相擁,不發一言。此時此刻,她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腦中全是方才的畫面。

  那一道道華光之中,少年懷抱著她,擋在她身前。他面色早已是慘白之色,眉頭也皺得很緊,似乎是承受了極大的苦痛,然而他卻沒有說任何話語,只是懷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唸著清心咒。

  他的懷抱如此溫暖,他的面容如此鎮定。讓她竟有一種,她可以在他身後躲一世的錯覺。

  可這畢竟是錯覺,也一定是錯覺。所以她不能放任自己的心境,只能這樣靜靜與他相擁,平復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溫情只是片刻,沒有多久,鳳音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她忍住自己出手揍他的衝動,咬牙問面前還沒有自覺的人:「夜夕!!你在做什麼?!!」

  「阿音,」夜夕滿臉驚慌的抬頭,握著她的胸道:「你長了好大兩個包,怎麼辦?!」

  說著,他慌張之中似乎想起什麼來,一把抓過旁邊的配劍,將劍拔了出來,面上是比她還要痛苦的表情道:「先割了吧?」

  鳳音:「……」

  她完全無法用言語表示自己的心情,只能一腳踹過去,將因為受過天雷而分外虛弱的夜夕一腳踹了老遠。

  鳳音花了足足兩個時辰,終於給夜夕說清楚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區別。

  她一直沒有鬧明白,自己這種又當爹又當媽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她自己也還是個沒出嫁的妹子,雖然年紀大了點、脾氣彪悍了點、某些方面書看得多以至於知識面廣了點,但是!!她仍舊是個沒出嫁的妹子這沒錯啊!為什麼她要為了教會某個人不要亂來在這裡畫春宮圖呢?畫春宮圖就算了,為什麼某個人會學得這麼快,在兩個時辰後,從男女都無法分清的狀況迅速升級到紅著臉、明明很彆扭還裝成不在意隨口打個招呼一樣同她說:「那個,你畫的那些畫,再給我畫點,我回去好好學習一下。」

  鳳音:「……」

  你丫當我是傻的嗎?!!

  鳳音果斷憤怒的撕紙了。但是,天才少年豈是鳳音這等凡夫俗子所能比較的?一個月後,她從夜夕房間裡,成功的找到了整整一本他自創的春宮圖……

  自從她變回人後,他們就分房睡了。所以,這給了夜夕極大的自由,讓他有了更多更充分的自學發揮空間。對此鳳音感覺很苦惱,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麼早給他啟蒙,也不是一件好事……也許,讓他抱著把她胸割了這種想法繼續下去,也未嘗不好……

  畢竟,他最近的猥瑣氣息越來越像他成人後的本尊了。

  她打算找他好好談談,恰好,夜夕也打算找她好好談談。於是他們就把談話的時間定在十五號的晚上,這也就是他們第一次約會。

  說是約會,但介於兩人完全生活在一起,所以與平日並沒有多大差別。頂多說加了兩個菜,多了一壺酒,再加了一個明亮的月亮。

  開話題的是夜夕,他先給鳳音倒了酒,然後慢慢道:「我近日來,想了很多。」

  「嗯,想些什麼?」鳳音抿酒,詢問得漫不經心。

  「清和走前,給我留下了許多打發時間的話本。我以前都沒認真看過,當然,主要是因為我看不懂,最近我認真的看了一下,我發現我看懂了。」

  「有進步,值得嘉獎。」鳳音繼續點頭。清和放下酒壺,抬起頭來,認真注視著鳳音:「我發現,原來那些話本,都是講男女之間的愛情的。我看到本子裡面,只有夫妻才能同床共枕,不然就會被罵,女的還會浸豬籠(作者:夜夕,你到底在看神馬……)」

  「嗯……」鳳音開始有些心虛了,直覺下面的話可能不會是什麼好話。於是悻悻舉起了酒杯。

  「你已經好久沒和我睡了,但是我還想和你睡,所以,我今個兒就想,咱們今晚就成親吧!」

  「噗——!」

  夜夕話剛說完,鳳音剛喝進嘴裡的酒就全數貢獻了出來。只是夜夕反應得快,瞬間架起了結界,將那些酒沫子全擋在了外面。

  「你覺得這個提議不好?」夜夕皺了皺眉:「我覺得很好啊。」

  「咳咳,那個,你能不能先聽我說一下。」終於理順夜夕的思路,鳳音放下酒杯,慢慢道:「你先聽我說完,我想等我說完了,你可能就會打消這個念頭了。」

  「好,」夜夕對自己對事物的堅持有絕對的自信,很是大方道:「你說。」

  「嗯,這個故事,其實要從很多年前開始……」

  ——不要嫌棄這個講故事沒品的人吧。畢竟兼職作者的是葉笑,而不是她鳳音。所以,她只能用這樣俗套的開頭,說一個劇情跌潮起伏、時間無比漫長、人物關係極度複雜的故事。等她花將近兩個時辰終於把來龍去脈說給夜夕停止後,夜夕沉默了。

  「你說,這裡只是個幻境?」許久後,夜夕有些不能接受的開口。鳳音點了點頭。

  「你說,出去之後,我會長大,然後忘記你?」夜夕說得很苦澀,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鳳音繼續點頭。

  「那麼,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後我和你,就再無交集了?」

  「也不是這樣說……」鳳音嘆了口氣:「你出去之後,我們依舊是朋友嘛。」

  「他不是我。」聽鳳音的話,夜夕直接打斷了她:「他沒有我的記憶,沒有和你這樣相處過,不過就是我的軀體我的外殼而已,他……」夜夕聲音有些乾澀:「怎麼會是我?」

  「阿音,」彷彿是下了什麼鄭重的決定,他猛地抬起頭來:「不要回去了,和我一直在這裡,好不好?」

  「別開玩笑了。」鳳音一口拒絕:「夜夕,外面還有那麼多人在等著你我,你怎麼能不回去?」

  「而且……」鳳音嘆了口氣:「哪怕你不回去,我也一定要回去的。在洪荒,我什麼都沒有;在外面,我有很多。」

  夜夕沒有再說話,喝在嘴裡的酒,全是澀意。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是會嫉妒自己的。

  「我不知道,出去之後,我還是不是我……」一杯酒下肚,他抬起頭來,靜靜看著她:「我只知道,我想把最乾淨的感情給你。」

  「清和說他愛過一個女孩子,但他愛得不純,他想得太多,唸得太多,所以他一輩子失去了她。」

  「我不想讓你為我落一滴淚,我不想讓你為我難過一點點……」

  「我不想,」他緊握住酒杯,慢慢道:「像清和一樣。」

  ——我想給你,最純粹的感情。

  月光下,少年眼裡,一片澄澈。

  鳳音靜靜看著他,不自覺,酒灑了一地。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夜夕的眼神——這樣純粹、簡單、明了的眼神,鳳音第一次發現她

  老了。

  原來,不自不覺間,她已經活過這樣多的歲月,這樣多年。

  而眼前的夜夕,正是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歲。他有這樣簡單的心思,這樣明澈的感情。他對她說喜歡,便就不想讓她落一滴淚,不想讓她受一次傷。

  如果是在很多年前,有這麼一個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或許也會任著性子,同他長長久久在

  這幻境之中也說不定。

  可是,她畢竟已經不是當年桃林裡那個哭著跑開的小姑娘,千萬年歲月的洗禮,責任早已大過她的感情,理智早已埋沒她的衝動。

  於是她只能對著這個神色堅定的少年彎眉而笑,輕聲道:「別傻了,你以後,會後悔的呢。」

  「不是我會後悔,」夜夕也跟著她笑起來,只是笑容裡滿是澀意,眼中全是黯然:「只是,你不信我而已。」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他抬起頭,仰望著那天上的月亮:「我說的,就一定為你做到。」

  那天晚上的談話以沉默告終。第二天兩人又恢復了平日的狀態,繼續打打鬧鬧。

  鳳音就這點好,她要不在意的事兒,面上就絕對能給你做出完全沒有發生過的狀態來。而夜夕……從他還不是少年的狀態大家就該知道,他完全是個演技派。不然,在他做了這樣多惡事兒

  之後,也不會在天界女子中有「君子」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