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談之後,鳳音與葉笑重回了少凰宮。她二人回去的時候,簡兮和大貓剛好在少凰宮架好了麻將桌,白玉金邊的麻將桌放在少凰宮議事廳裡,旁邊站了一群怒不可遏的鳳族大臣。為首的一個大臣穿著火紅的官服,一手手持象牙玉板,一手顫抖著指向議事廳中央坐在麻將桌旁邊的兩個年輕男子,大喝道:「我鳳族傳承千萬年的議事正廳,你們居然……居然拿來做這種事!簡兮天君、大貓元君,你們這是欺我鳳族無人嗎?!」
「哎,老頭,」聽這話,正興高采烈擺著牌的簡兮忍不住揮了揮手:「你怎麼這麼煩啊?你家帝君也好這口啊,到時候你們議事我們打麻將,緩解緩解氣氛嘛!比如說你說話不中聽的時候,你們帝君要打你們板子,說不定一贏錢就放過你了呢?老頭,我們這也是為你著想。」
「荒唐……荒唐!」老者憤怒得臉上雪白的長鬚都吹了起來:「爾等宵小……」
老者話還沒罵完,突然看到了站在大殿門口的鳳音葉笑兩人,先是一愣,瞬間拖著一干大臣跪過來抱著鳳音大腿嚎哭:「帝君啊啊啊……自從鳳嘯帝君死後,咱們鳳族是越來越沒地位了嗚嗚嗚嗚嗚……連一個天君都敢來咱們這裡撒野了嗚嗚嗚嗚嗚……好歹,當年鳳族南征北討BALABALA……如今卻落到這樣任人欺辱的地步,老臣有愧先帝,不要拉著老臣,讓老臣去死!讓老臣去死吧!!」
說完,老者就放開鳳音的大腿,猛地朝旁邊的柱子撞,一干大臣立刻熟練的湧上來,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拖腿的拖腿,各種聲音的哭喊緊隨而上:「丞相!您不能死啊……」
「丞相,您死了,這不是您的錯,是我鳳族不振啊!」
「丞相……」
聽著這聲情並茂的呼喊,看著旁邊手捏成拳、青筋暴起的鳳音,再看旁邊一臉傻樣的簡兮和大貓二人,葉笑很不厚道轉過頭去,用袖子遮住半邊臉偷笑了起來。
鳳音看著這場鬧劇,忍住了殺人的衝動,高喝了聲:「別忙著尋死,給我回來!」
「喲,瞧這聲音洪亮得,看來好得差不多了啊。」聽到鳳音的話,簡兮首先反應過來,很是開心的起身湊了過來:「鳳兒……」
「來人,把他們兩給我架出去!」還不等簡兮靠近,鳳音大手一揮,瞬間就衝進一批士兵,抓起大貓和簡兮四肢,迅速的就抬了出去。
眾人都愣在那裡,大貓最先反應過來,迅速高吼了一句:「鳳音!!你丫是禽獸!!嗯將仇報!」
「扔出去。」鳳音立刻下令,於是瞬間就聽見兩聲「啊啊啊啊……」的慘叫,消失在了宮外。
葉笑到門口定神站著看了看,心裡下了結論:嗯……這鳳族的議事廳,還是不能隨便亂來的。瞧這些侍衛的身板,能把兩個大男人扔這麼遠,果然戰鬥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想著,她退回鳳音身邊,低聲道:「那個,剩下的,你自己搞定。我先回蓬萊島了。」
鳳音鄙視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說你要一振女王雄風,讓百里君華到幽冥司過日子嗎?你又被壓了?」
「咳,是這樣的,」被揭穿真相的葉笑感覺非常沒有面子,於是一本正經的解釋:「我覺得,無論男尊和女尊都不太好,所以我想,夫妻相處還是和平之道比較好,於是我們兩個人商議,到兩家地盤上輪流過日子好了。」
鳳音:「……」
葉笑:「好了,我先回家和他一起做飯,我昨晚已經屏蔽他一晚上了,他現在估計要快把房子拆了。」說著,她就轉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說:「他就愛鬧鬧小脾氣,等明年到我地盤了,敢動我房子一根木頭我都打死他……」
她說著,前兩步走得還算穩妥,等臨到門口的時候,就按耐不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鳳音忍不住琢磨了一下,問旁邊剛從內殿走出來收拾大廳的侍從木子悠:「那個,葉笑上神和百里島主是多久輪流交換一次啊,我怎麼覺得她好像一直住在蓬萊島啊?」
木子悠一臉正經的回答:「百里島主就從來沒去幽冥司住過。」
鳳音:「那她什麼時候打過百里島主?」
木子悠:「有次為了擺闊,在郊遊的時候,當著簡兮天君的面把正在幫她打水的百里島主踹到了湖裡。然後……據說,回蓬萊島後好久沒有再出過寢宮門……」
鳳音怒:「這個死不要臉吹牛的!我還以為她有多厲害!」
站在宮殿門口看著門前那個喝著茶的男人死活不敢靠近的葉笑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立刻奔過去蹲在男人旁邊抱大腿:「嗚嗚嗚嗚……夫君,我病了。」
好看的男人一般心腸很惡毒,這個男人也是一樣。百里君華倒了杯茶,勾了勾嘴角:「布了結界出去廝混了一晚上,還滿身酒氣回來,能耐了啊?」
「嗚嗚,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葉笑努力的擠著眼淚,裝出無比可憐的模樣:「我都受了風寒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你啊……」聽著對方撒嬌,百里又軟了口氣,伸手撫著對方柔順的頭髮,溫和了聲道:「以後出去要和我說一聲,我……」說著,他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許久之後,終於嘆了口氣:「你要知道,我會害怕。」
聽到面前這個人難得的示弱,葉笑沉默了片刻,抱著對方的手緊了緊:「君華,還好你在。」
「嗯,」似乎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百里君華垂下眼簾:「笑兒,我不是夜夕。」
「我一直都在。」
而那個少年……那個鳳音深愛的少年。
卻早已是注定,愛而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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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裡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場華夢,夢醒來後,便就什麼都沒有了。
鳳音回到少凰宮,繼續當她的鳳族帝君,而夜夕留在長恆山,也繼續著他和碧華傳不盡的緋聞趣事。
夜夕畢竟是天界惹人注目的單身漢,每次緋聞一出來,全天界未出嫁的姑娘都會嘰嘰喳喳議論,哪怕是少凰宮都不能免俗。加之近來夜夕追求碧華的動作的大了些,鳳音想不知道也難。於是每天鳳音就批著奏章,聽著夜夕的八卦,時間久了,這些八卦竟就彷彿一條無盡的長河,將她與那人隔絕起來。好多次一夢醒來,她都會疑惑,那個人是不是只是她一場夢,只是她這場夢夢得太久太真實,讓她都以為是真的。
可是那樣的幸福與痛苦都來得太真,真到哪怕是一場夢,她都認了。
那日午後,侍女又在窗外議論起夜夕來。
「我聽說,那碧華仙子要生日了呢。」
「這兒關你我什麼事兒?那種女人,每天想著法子折騰夜夕元君,元君……元君都瘦了呢!」
「哎,人家命好,長得好,元君被折騰得可高興了,豈是容得你我二人置喙的?不過你聽說沒,為了給碧華仙子過生日,元君正在找往生花呢。」
「呀,」聽到這話,饒是在少凰宮見識了不少的侍女也驚訝得叫出聲來:「往生花天地不過三株,不過是個生日,就送得這樣大手筆,元君真是痴情的很,痴情的很吶!」
「可不是,你信不信,不出三日,元君就要來咱們少凰宮。」
「這是為何?」侍女明顯是新來的,很是疑惑。另一個侍女頗為得意:「往生花不過三株,一株尚在幽冥司忘川河底部,由世間邪魔之氣守護,誰敢去取?另一株在蓬萊島,那可是百里島主親自下忘川河為他妻子葉笑上神摘來的,怎麼會給?最後一株,便就在咱們少凰宮了。」
「要我說啊……」
「喲,丫頭片子們,又嚼舌根吶?」侍女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調笑的女聲便穿傳了來,打斷了姑娘們的議論之聲。侍女們當即驚慌得都跪倒了地上,女仙隨意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來後,便徑直走了進來。
來得是葉笑,一進門,便看見鳳音正在書桌邊看著窗外發呆。她略一思量,便知道對方的想法,走上前道:「他來了,你不開心?」
「也談不上開心不開心……」鳳音看著窗外的樹葉泛黃的銀杏樹,慢慢道:「只是看見他的臉,會有些難受。」
「也不過就是兩個相像的人,」葉笑坐到一邊,從旁邊的茶桌上撈起一個香梨,一口就咬了下去,嘟囔著聲道:「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鳳音不再說話,許久後,卻是苦澀的笑開:「也不是,我始終欠著他。」
「哦……那他要跟你要著往生花,你給嗎?」葉笑啃著梨子漫不經心的詢問。鳳音卻是轉過頭,看著她,緩緩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葉笑直覺有什麼不對,啃著梨子皺起了眉頭,對方卻是看著她笑得越發詭異,電光火石之間,葉笑啃梨子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她有一株往生花!她怎麼忘了,她也有一株往生花!
於是她瞬間明白了鳳音的意思,趕緊搖頭:「不成不成,我不會給的。那是我家君華拼了性命給我弄來的,我絕對不要給你。」
說著,她有些不滿的嘟囔:「你這兒……你這兒不也有一株嗎……」
「哼……」鳳音冷哼出聲來:「小氣。」
葉笑:「你有的啊,又不是沒有,還要我的?」
鳳音繼續不為所動:「吝嗇。」
葉笑:「……」鳳音:「夫奴。」葉笑:「……」鳳音:「沒出息。」葉笑:「……」鳳音:「就是沒膽。」
葉笑咬牙:「你夠了沒?」
鳳音咧嘴一笑,露出她閃亮的小白牙:「想要證明以上不是事實,拿往生花給我證明啊。」
葉笑大囧:「你當我傻呢?」
說著,她撇了撇嘴道:「拿你的給他不就好了?」
「那是我父母的定情信物,」鳳音垂下眼簾:「他們留下的東西本來也不多,這個……不能給。」
葉笑沉默了。鳳音看著她那掙扎的模樣,想了想,卻是笑了起來:「看你拿心疼的小樣!那是你家君華拼了性命拿來的,怎麼能隨便送人?你就放著吧。我這邊……我再想辦法。」
葉笑沒再接話,兩個人沉默之間,有侍女匆匆忙忙衝了進來。
「帝君……帝君……」侍女滿臉驚慌的模樣:「夜夕元君來了!」
葉笑和鳳音都沉默著看著那個通紅的臉上浮現著又興奮又害怕的神色的侍女,心裡不免有些複雜。
姑娘,你到底是在興奮吶還是害怕吶?給個明確點的表情啊。
當然,這個姑娘的心情到底怎樣,並不是關鍵點。關鍵點在於,夜夕來了。
走出門去,鳳音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在木子悠的引領下走向了大殿。
她從內殿繞進去,登上正殿上的金座。
彼時她穿著袖壓紅金色卷雲紋路,裙繡振翅金鳳的黑色華袍,頭定墜著珍珠的王冠,坐上高坐時候,她垂下眼簾往下看。透過珠簾,她又看到那個男子。
青衫墨髮,絕世無雙。
然後他把一直觀望著殿外景色的目光拉回來,徑直迎上她注視著他的眼神,衝她坦然一笑,然後抱拳行禮。
「在下長恆山夜夕,見過帝君。」
「許久不見,」鳳音開口,聲音中滿是澀意:「夜夕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