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命運輪迴

  兩省之間的矛盾越演越烈,張巡怕他們應付不來,索性又回去坐鎮,把傷勢未癒的孟儒景一股腦的丟給了謝阮玉。

  張巡看中了孟儒景的才華,行事自有他的考量,這舉動倒是氣的謝阮玉不輕。孟家是湖澤首屈一指的商賈,孟儒景當年藉著何靜烈的東風搭上軍方,後又破了增城,才坐穩湖澤七營統帶的位子,步步為營的往上爬。

  如今何靜烈死了,穆度年因著金水碼頭被沈七爺鑽了空子,這會也在增城老老實實的呆著。孟家手握巨富而無實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依孟儒景這種性子,又怎會甘做亂世下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為人處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幾天下來,督軍府除了謝阮玉,誰提到孟先生不多誇幾句。

  沈七爺的消息自打津北和雲省摩擦以來就斷了,倒是丁安時不時的給丁志帶來隻言片語。謝阮玉知他是為了避嫌,既未開口談兩省之事,想來是默認了,也就放開了手讓張巡折騰。

  陳芸娘那邊秋葉遞來了信,說是開始用藥,身子也有了起色,謝阮玉覺得如今一切都步入正軌。除了孟儒景。

  「姨太在幹什麼?」孟儒景看著她好奇的問道。

  此刻謝阮玉正披著玉色狐裘,指揮著下人開鑿湖冰,她嘴巴刁,這些天冷的厲害,街上活別說魚活蝦,連新鮮的豬肉也少了許多,謝阮玉吃膩了臘味,就想吃口鮮魚,既然買不到,索性帶人去鑿了院裡的池塘。

  「夫人這些天胃口不好,弄點新鮮的給夫人開開胃。」謝阮玉不明白這大冷的天,他怎麼就這麼閒的四處亂逛,順口就胡編了幾句謊話搪塞他。

  孟儒景知道謝阮玉不願搭理他,倒也不生氣,只走到謝阮玉身側,與她隔將將了幾步的距離,既不顯得疏遠也不唐突,把握的恰到好處,「姨太心善,只是久病之人還是少食些葷腥之物為好。」

  他的聲音沉穩透著擔憂,到還真顯的誠懇無比。

  看著謝阮玉僵硬的動作,孟儒景不由得有些奇怪。張巡走了以後,他就有意無意的在院中蹓躂,偶爾也會撞見謝阮玉,只是不等他打招呼,那人就像沒看見他一樣,轉身繞道而行,倒像躲著他一般。

  此刻孟儒景難得離謝阮玉這麼得近,玉色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水紅色的長襖繡著金絲草紋,領子做的極高,遮住了小巧的下巴,眉不畫而黛微微蹙起,一雙杏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冰面,潔白的耳垂上掛著晶瑩的翠玉,襯的她皮膚越發的白嫩。

  孟儒景看的心頭一顫,連忙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前面的人群,翡翠和丁志忙著指揮人群離得有些遠,周圍倒是沒有人關注他倆,不知怎麼就鬼使神差的開了口,「我們湖澤有道菜名為鴛鴦錦,由兩種不同做法的鯉魚烹做而成,鮮美的很,姨太要是喜歡,不如我把方子寫下來,讓廚房做盤試試。」

  謝阮玉偏過頭看他,一雙眼睛閃著盈盈的水光,明亮的像天上的星,孟儒景微笑著與她對視。

  「不用了。」朱唇微啟,謝阮玉垂下眼,轉而又盯著冰面,「不過是饞口魚罷了,不必這麼費功夫。」

  孟儒景面上的笑依然掛著,只是眼神有些冷,他依舊語調平和,「姨太說的是。」

  鴛鴦錦,雙鯉而成,分紅燒清蒸糖醋乾煸四味,做法複雜,味味盤繞,端著煙濃共拂芭蕉雨,浪細雙游菡萏風的寓意,故稱為鴛鴦。

  謝阮玉上輩子愛的不得了。

  冰面被砸穿,丁志連忙在裡面塞入魚網,謝阮玉也尋了理由,遠遠的離開孟儒景身邊,探著腦袋往裡邊瞧去,翡翠可不敢讓她靠這麼近,只用了力氣拉著她的手臂。

  一尾尾的小魚鑽入網中,惹得謝阮玉直驚訝不已,軟糯的聲音衝進孟儒景的耳中,就像入了水的魚兒,呆呆的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提起一抹笑意,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之後,謝阮玉依舊在院中碰上他,只是這幾次未等她轉身,孟儒景就高聲打了招呼,偶爾也與她談論一些鄉俗趣事。饒是謝阮玉再不滿,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臉人,只得敷衍著與他聊幾句。

  時間一久,謝阮玉就感覺到不對了。她上輩子跟過孟儒景那麼些年,費勁了心思去琢磨他的一舉一動,謝阮玉知道孟儒景喜歡她,很喜歡,只可惜這份喜歡在他的前途下顯得的一文不值。

  如今他的這幅模樣,像極了他把她從穆度年手裡救回來的那段時候,她敏感膽小像個小刺蝟,他就像現在一樣,這麼一點點的打開了她的心房,再然後,他止步不前,她義無反顧。

  謝阮玉生怕在走了老路,索性閉門不出的等張巡迴來。

  直到後院走水。

  火勢是從沈七夫人的院子蔓延起來的,因著督軍府的建築都是老木居多,不及保寧的洋樓,火勢來的迅速,根本來不及撲滅。督軍府亂成了一團,中間夾雜著劈里啪啦屋樑倒塌的聲音,烈火燃燒發出爆裂的聲音,呼呼的風聲穿過火紅瘋狂的帶起大束的火苗,呼喊聲和搶救東西的聲音夾雜著潑水的聲音不絕於耳。

  謝阮玉跑過來的時候只披著一件披風,白色的睡褂在火光的照射下變了顏色。「夫人呢!」

  「火太大了,根本進不去。」沈七爺留給謝阮玉的都是心腹,丁志不敢讓謝阮玉久留,指著身邊的虎頭虎腦的男子急聲道,「火勢太大了,姨太您先隨著他們離開。」

  「好。」翡翠身子不停的抖動,謝阮玉拍拍她的肩膀,想到了什麼,這會也顧不得什麼禮節,反手拉住了丁志,她的眼神透著堅定,「你好好查查,這火來的有古怪。」

  點點頭,丁志讓孟飛他們護著謝阮玉先走,至於孟儒景,他的人一直盯著,大火剛燒起來就被轉移了出去。

  督軍府的動靜驚動了樊城的百姓,濃烈火影把整條街照得通紅,謝阮玉即便被人護著,人群之中也免不了被推搡。

  忽然,人群中爆發了兩聲槍響,原本圍觀的人群立刻如驚弓之鳥,謝阮玉被孟飛他們護在圈裡,可是槍聲持續響起,百姓開始陷入恐慌,不停的衝撞著人群。

  「姨太!」翡翠見謝阮玉要被衝開連忙伸手去拉,手指剛碰到謝阮玉的衣角,一顆子彈就準確的打在翡翠的肩膀上,引的她立刻痛呼。

  謝阮玉順著子彈的方向望去,還未看清,前方的人群又擁了過來,這次來的更急,謝阮玉的人被百姓衝開,之有四個人將將護著她被慌亂的人群倒逼進了一條胡同,胡同裡安靜的謝阮玉渾身發顫,越是平靜的地方越危險!

  「我們出去。」只有幾個人,太明顯了,還不如隱身在人群中,說著謝阮玉扭頭,腿剛邁開。

  身後就響起幾聲槍響,只可惜在救火聲和人群聲中顯得毫不突兀。黑色的槍管抵在她雪白的脖頸上,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姨太不要怪我。」

  「你是七爺的人?」謝阮玉試探道。

  「是。」身後的人毫不猶豫。

  「七爺讓你殺我?」

  片刻,身後的聲音透著堅定,「沒錯。」

  謝阮玉心頭一震,脖子後面的冰冷告訴她,七爺的內部,出問題了!

  身後的呼吸聲加粗,最後狠狠的吐了一口氣,冰冷的槍口貼上了她的皮膚,謝阮玉認命的閉上眼睛。

  槍聲響起,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巨大的身子壓住了她的後背,然後脫力向著旁邊倒去,鮮血順著男人的身子染到了她的手臂上,一片溫熱。

  她看著被血液染紅的衣袖,僵硬的扭頭,陰影下,孟儒景舉著槍,對著這邊。槍聲持續響起,打在早已癱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等那人連掙扎都沒有後,才把黑管收在懷裡,快步走到謝阮玉身邊,月光交織著火光映在他的臉上,謝阮玉呆呆著望著他。

  他說,「你沒事吧。」

  那一天也是這樣,增城戰火紛飛,他清理穆府,在枯井中找到了躲藏的她。她抬著臉,他低著頭,光灑在他的臉龐。

  他說,「你沒事吧。」

  命運似乎永遠繞不過這個坎。

  謝阮玉眼淚唰唰的往下落,她剛要抬手去擦,就被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充滿鼻腔。

  孟儒景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懷裡的人開始掙扎,可他就是不願鬆手,他知道她是沈七爺的女人,他碰不得,可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勸說自己,他本就該這麼做。

  謝阮玉被他禁錮在懷裡,胳膊被他扣的緊緊的,下一秒下巴就被人抬起,親吻毫無章法的印了上來。

  往事一幕幕在謝阮玉腦海上演,何倩倩,宋薇婉,紅袖,她不停的遇到這些女人,連累著她的囡囡,命運變得愈來愈悲慘。

  啪!手臂掙脫禁錮,巴掌聲在早已變的寂靜的小巷中響起,孟儒景被謝阮玉這巴掌打的回了神,偏著臉眼神逐漸變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