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真實謊言

  「我家就只有這個了。」江娉婷把藥膏塞到林君治懷裡,瓶塞將拔開,藥香就往鼻孔裡鑽,有些刺鼻,「你也別嫌棄,我說了要給你去請大夫的,是你不讓。」

  「湊合著用吧。」林君治動了動腿,刺骨的疼痛,好在是貫穿傷,子彈打了出來,不然就真麻煩了。

  「你自己上藥吧。」江娉婷眨眨眼,指著隔壁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林君治轉著槍筒,「我不餓。」

  「我餓!」說著頭也不回的掀開簾子鑽了進去,簾幕落下的一瞬,她看到林君治收了槍。

  家裡沒有什麼吃的,房子是陳柏給她的,她嫌地方偏很少來,如今入眼的只有新鮮的土豆和帶水的白菜,還是早上陳柏送來的,看上去倒還真是一貧如洗的模樣。

  江娉婷邊動作邊聽著外面的聲響,除了開始的悶哼聲,後面倒是安靜的緊,她小心的從懷裡掏出包磨成細細的白色粉末,小心的撒在了水缸裡,等到融化的差不多了,才洗菜煮飯。

  藥和水都下了藥,可以讓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林君治想要好起來怕是要費番功夫。

  飯菜端出去的時候,林君治早已收拾妥當,坐在桌側單手撐著額頭。

  「吃飯了。」江娉婷推推林君治,放下三隻粗瓷碗,醋溜土豆絲,老廚白菜,還有份蔥炒雞蛋。

  「我是傷員。」林君治拿筷子隨意撥了兩下,「就給我吃這個?」

  「我家裡只有這些。」江娉婷盛了米飯放他面前,「你又不讓我出去。」

  「我怕你出去,就回不來了。」夾了筷土豆絲放在面前,林君治推推碗,「你先吃。」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江娉婷飛快的夾了塞到口中,她到還真有做廚子的天賦。

  等她每道菜都嘗過了,林君治才開始吃飯,黑色的槍管就放在手邊,燈光下閃著寒光。

  兩人沒什麼話好說,這頓飯吃的異常安靜。

  之後江娉婷便把他一個人撂在屋內,自己去院裡刷碗,屋門大開,月亮掛在半空中,院內昏昏暗暗,林君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聽著院內嘩嘩的水聲,不知怎麼忽然產生了濃濃的倦意。

  「你刷完了沒?」

  「完了,完了。」院內傳來倒水聲,片刻江娉婷就拎著碗進了屋子。

  剛踏進房門就看到一管漆黑對著她,「去給我拿條麻繩。」

  「我家沒…有…麻繩。」

  「我勸你最好有。」林君治笑著拉下了保險。

  江娉婷裝作恍然大悟,「對了,家裡還有捆白菜的繩子。」

  說著飛快的奔到廚房,不一會手中便多了一根麻繩。

  「關門,然後過來。」

  江娉婷似乎被嚇壞了,怯生生的栓上門,又小步小步的踱到林君治身邊。

  當兵的好像都很擅長綁人,只幾個動作就把江娉婷和他綁在了一起,他困了,可是他不敢放江娉婷離得太遠,只好綁著她,然後靠著她的肩膀進了裡屋。

  等他確定她身上沒有任何危險,才身子一躺,睡了過去。

  夜色中,柔和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到他的臉上,帶上抹柔和的光暈。東西她也吃了,這回也睏乏的緊,靠著床沿睡了過去。

  「娉婷。」陳柏拍拍她的臉,「醒醒。」

  「什麼時候了。」

  「早著呢,先別睡了。」陳柏把染了迷香的帕子扣到林君治臉上,片刻才拿下。

  「外面怎麼樣?」江娉婷見陳柏要給她解開繩子連忙道,「別動,他這綁法暗有乾坤。」

  「人都死了,聽你的放走了一個。」陳柏收了手,看看一側的林君治道,「他活著始終是個心思,不如殺了。」

  「不,我留著他還有用。」江娉婷搖搖頭,「關鍵時候可以作筆交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陳叔,麻煩你把他背出去。」江娉婷看著身邊睡得安穩的男人,「他得病一場才好。」

  夜涼如水,江娉婷裹著毛毯,配林君治在屋外呆了整整一夜,天將將亮,才又把他背回床上。

  這一覺林君治睡的很沉,只是身上忽冷忽熱。

  當他睜眼時,正看見江娉婷擔憂的晃著他的胳膊,見他醒來才鬆了口氣,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道,「你有些發燒,要不要我去找大夫來看看。」

  「水。」

  「哦。」江娉婷剛起身就被繩子給拽了回來,「你還綁著我呢。」

  可是林君治實在沒有解開的力氣,眼前一暗又睡了過去。

  江娉婷推推他的肩膀,見他沒了反應,才收了臉上的表情,手指碰著他滾燙的額頭:你可不能好這麼快啊。

  湖澤大小城鎮紛紛戒嚴,出出進進都要層層篩查,陳柏的人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事情一畢,就遁匿在百姓中不在露面。

  沈七爺飲著茶聽孟儒景帶來的消息,謝阮玉難得沒有躲著,因為林少帥的失蹤,室內莫名的壓抑。

  「他一定是老早就被人盯上了。」沈七爺刮著水面上漂浮的茶葉,茶香迴蕩,「敢在賭場動手必然熟悉裡面的環境。」

  「從賭場開始查?」孟儒景眼神微蕩,「要不是有人指引,趙家的場子構築複雜,他不會這麼快出去。」

  謝阮玉又為他們到了杯茶,補充道,「尤其是當時誰在他身邊,他不會隨意跟著別人離開。」

  當時誰接待的他,他那桌有誰,怎麼認識的,這些統統都是疑點。

  「怕是得請趙老闆來我這一趟了。」沈七爺端著茶杯。

  「我這就讓他們過來。」孟儒景倒也不拖沓,直接告辭,「這事越快越好。」

  「慢著。」謝阮玉似想到什麼,「把當時在場的夥計一併請過來,不怕疑點多,就怕消息少。」

  「好。」孟儒景撓撓鼻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才退下。

  「阿阮倒是挺著急啊。」沈七爺招招手,順勢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不是我急,我猜過不了兩日林家也差不多該得到消息了。」她可不覺得林少帥身邊的人都死了,逃走的那個會孤身一人尋找失蹤的少帥,何況,他還懷疑這事是七爺做的,於情於理都會第一時間通知林家,決計不會顧身犯險帶著秘密把自個給賠進去。

  「漏洞百出。」沈七爺冷哼出聲,「我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本事,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亮刀子。」

  趙四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跟沈七爺面對面,他就這麼垂著頭,像只弓著腰的鵪鶉。

  謝阮玉就這麼佇立在沈七爺身後,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影,背後涼風陣陣。

  「七爺。」趙四聲音剛出口,就驚的謝阮玉打翻了手中的茶盞,茶水滾燙的灑在身上。

  沈七爺連忙拉過她,白皙的手背被茶水燙的通紅,看的沈七爺有些心疼,輕輕吹了兩下,「怎麼這麼不小心?」

  忽然,兩滴眼淚狠狠的砸在了沈七爺手背上,他微愣,然後抬頭看她,她就這麼怔怔的盯著地面。

  「阿阮?」沈七爺有些狐疑,又扭頭從頭到尾打量著趙四。

  他的眼神向來如冰,這會更像把鋒利的利刃,趙四更是一頭霧水,腿一軟,就跪了下來,「是小的錯,驚到太太了,是我該死。」言罷還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七爺。」謝阮玉緩緩開口,沈七爺被她喚的回了神,擔憂的看著她,謝阮玉嘴巴一癟,又落下了幾顆金豆豆,「疼。」

  「知道疼還這麼不小心。」沈七爺輕點下她的額頭,「讓翡翠陪你去敷藥。」

  「嗯。」謝阮玉悶悶的應著,吸吸鼻子,就轉身扭進了內屋,腳步有些蹣跚。

  沈七爺眼神微暗,看趙四的目光又冷了三分,「趙老闆這性子著實太著急了些。」

  「是小人的錯,小人平日裡聲音大習慣了,一時沒有收住,大帥和太太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回吧。」趙四心裡有苦難言,他怎麼知道這沈家的姨太太這麼不經嚇,聲音大點就駭到了。

  「太太要是疼,您就吭聲。」屋內,翡翠小心翼翼的捧著謝阮玉燙傷的手,小心的給她上著藥,藥膏帶著淡淡的薄荷香,很是好聞。

  謝阮玉這會思緒早就不知道飛去了哪,這個男人的身影聲音太熟悉,熟悉的她想忘都忘不掉,刀子插入男人脖頸的觸感彷彿就在昨天。

  趙家。何大夫人的表哥。

  謝阮玉突然覺得有些荒唐,上輩子這輩子她把自己的死都歸到了宋薇婉頭上,到頭來,卻發現連自己究竟是被誰殺的都不知道。

  「真是荒唐。」

  「太太?」翡翠好奇的抬頭,眼中寫滿了莫名。

  有些事情,你以為的永遠不是你以為的,那些所看、所聽、所想,統統都有著兩張面孔,一面是真實一面寫滿了欺騙。

  沈七爺盯著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字字問的清楚,「你再說一遍,那女子姓什麼?」

  「姓江。」夥計碰碰磕了兩個響頭,「我們也不知道那女子的來歷,您知道,混到這種地方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不說我們也不好多問。」

  姓江。沈七爺重重跌坐在圈椅上,忍不住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