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斷點

  五天後就是家長會。

  期末考試的成績不像期中考試那樣給人以壓迫感,可能是因為放假的歡愉沖淡了恐慌,離開了擁擠的教室,不需要再與周圍人進行直觀赤裸的 對比,人心裡自然會好受不少。

  我爸去開家長會回來後,說張平表揚我進步很大。我搶過密密麻麻的排名表,蹲在茶几邊仔細看了起來。

  數學滿分150分,我這次居然考了120分!要知道,上次我的數學還徘徊在80幾分呢,不及格!

  其他科目倒是和期中考試時候差別不大,但是經過我的估算,這次我大概排在全班三十幾名,前進了十多名。

  我抱著排名表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第一時間想要衝到房間去給余淮發個短信。

  「對了,耿耿啊,我跟你們張老師談了一下,我們都覺得你還是很有潛力的,如果高二分班的時候去學文的話,上一本肯定是沒什麼問題,使勁兒努力努力,也許能上中國政法大學這種水平的學校呢。」

  我回房間的腳步頓了頓。

  「哦,還有半學期呢,再說吧。」我笑笑說。

  寒假轟轟烈烈地來了。

  我們這裡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整個假期我都沒有任何出門的慾望,每天都睡到十點才起床,洗漱之後隨口吃點飯,即使效率低下也還是硬坐在書桌前,完成剛放假時憑著維心壯志制訂的「學習計畫」。

  剛放假我就跑去了我市最大的圖書批發市場,把下學期數理化的教材和練習冊都買了回來。

  我天性當然沒這麼勤奮,會制訂計畫的原因,除了我平時就特喜歡「重新做人」和規劃人生之外,就是期末考試成績的鼓勵和余淮的督促了。

  在我發短信給他報喜之後,余淮的反應是:「你還可以考得更好的。」

  我對此深信不疑。我的雄心壯志都放在了下學期,我會證明我也能學理科的,即使比別人笨,先飛就好了呀。

  我爸又開始在晚飯的時候遊說我,每天帶著小林帆一起進行「冬季長跑」——開什麼玩笑!面對飯桌對面小林帆滿臉的幸災樂禍,我只好偷偷翻白眼。

  林帆這種不到十歲的小屁孩,有的是精力。去年,不知道是體彩還是福彩機構出錢在我們小區搭了不少色彩繽紛的市民健身器械,形成了一個小型遊樂場,並迅速引發了熊孩子群體和老年人群體之間的一場爭奪戰。林帆的小同學們雖然都不住在附近,但我家小區旁邊有一所小學,放假 期間的孩子們把這個樂園當成了據點,林帆因此也認識了不少新的小夥伴, 每夭都會跑下樓撤歡兒地玩好幾個小時才上來。北風呼晡的大雪天,他也 一隻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這種蓬勃的生命力和我這種死氣沉沉的、每天在家不是坐在電視前冥思就是坐在書桌前苦想的高中生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過,林帆的好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假期開始後的第二個星期,齊阿姨就給小林帆報了一個奧數班、一個英語班和一個最近正在我市不同年齡段風靡的——跆拳道班。

  我不由得開始想像那個小豆芽菜大喊一聲妄圖踢碎木板,卻在下一秒淚眼模糊地摀住腳縮成成大蝦的樣子。

  沒想到,還沒高興幾秒鐘,就得知賊心不死的我爸竟然也給我報了跆拳道班。

  於是我和個頭剛到我肩膀的小破孩兒一起在大冷天奔赴省展覽館上課。 小林帆穿上了白色的跆拳道服,精精神神有模有樣。而我嘛……

  「姐姐,挺好看的。你穿這個,像桑拿服似的。」

  我的第一堂跆拳道課也是最後一堂。因為學初級班的大多是小孩兒,身體柔軟得很,抻開韌帶什麼的都是小意思;而我,在教練幫我壓腿的一瞬間,叫得比《柯南》裡發現屍體的女人還慘。

  武的不行來文的,反正我爸是鐵了心要讓我每天冒著風雪出一趟門。 正好新東方剛開始從北京大本營向外擴張,每個寒暑假都會來我們這種二三線城市辦短期培訓班,紅火異常,往往報名消息剛放出來就會爆滿。我爸在辦公室同事們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個第三排的名額,還多花了點兒預訂費,因而自我感覺極其良好。

  「所以呢?」我從書堆中抬起頭。

  「不用有心理壓力,爸爸不覺得辛苦。」

  「……辛苦啥?」

  我爸沒想到,自己這番辛苦付出完全沒有得到我的感激涕零。

  廢話,誰要大冬天跋涉大半個城市跑去醫大聽什麼新東方啊!我爸報的還是早班,八點半開始,四點半結束,為了斂財,小小的教室裡面居然塞了兩百多個人,一堂課兩個小時,會坐出脊髓灰質炎的!你想謀殺親女嗎?!

  我爸一仰頭,哈哈笑道:「跟我玩這套,那你死我看啊!」

  ……

  但他應該怎麼都沒想到我會在第一堂課之後給他發了個短信,說都是自己之前不懂事,並對他的良苦用心表示感謝。

  我爸想破頭也不會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麼會忽然如此溫柔懂事的。因為第一堂課剛開始,我因為在附帶移動小桌板的椅子上坐得屁疼,開始東張西望做保健操。

  忽然就在教室的角落,一眼看到了余淮。

  我以前就對新東方的授課方式有所耳聞,所以沒有表現出來身邊幾個同學的新奇和興奮感。

  為了在高強度的集訓中吸引學生們的注意力,新東方老師們個個都要兼職單口相聲演員。實際上過課之後體會更深一點兒:新東方的課也不是那麼難熬,如果老師不講正經知識的話。

  給我們講聽力課的女老師叫Renee,是外交學院大四的學生,北京人。我是第一次聽說這所提前批次招生的學校。這個女老師長得很普通,氣質很出眾。她穿衣服有風格,鬆鬆垮垮的,卻格外好看,普通話口音純正,嗓音有種略帶沙啞的性感。她也是四個老師中唯—不怎麼講笑話的人,當然有可能是為了省力氣。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抄完黑板上最後一點點筆記,抬起頭看到她倚在講台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面笑鬧歡騰的高中生們。

  我能感覺到她身上那種並不傲慢的優越感,在熱烘烘的教室裡,帶著一絲涼意,穿過了喧鬧人群的上空。

  她在想什麼呢?她每天的生活會不會很豐富、很有趣?

  以後我也會成長為這樣的女人嗎?

  我合上抄滿了聽力易混詞的筆記,心中升騰起一種憂鬱卻又躍躍欲試的複雜情緒,一時間竟然忘了去找余淮相認。

  課間休息被我耽誤過去了,重新上課的時候,我遠遠看到余淮回到他的角落坐下了,於是掏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短信。

  「你在幹嗎? 」

  他很快回覆:「上課。」

  「假期上什麼課呀?」

  「學十字繡。」

  渾蛋。我咬著牙繼續發:「那你猜我在幹什麼?」

  「你不是也在繡十字繡嗎?」

  我一愣,本能地朝他的方向看過去。重重人頭的阻隔下,我在縫隙中 看到,余淮朝我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

  中午休息,我蹦蹦跳跳地穿過一大排椅子跑去找余淮。

  不知怎麼回事兒,一個你天天都能在學校見到的人,即使心中喜歡,也沒覺得怎樣。可冷不丁在校外的場合遇見,竟然會讓我有些害羞。真是奇怪。

  「一起吃飯不?」

  「好啊。」他扣上外套的扣子。

  我們要在校外單獨吃飯了。我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用腳尖鑽地。

  「你什麼時候看到我的呀? 」我笑著問

  「你進教室的時候跟頭熊似的衝進來,帶倒了一排凳子,是個人就看得見你。」余淮鄙視地看著我。

  天天都十點起,突然改成七點起床,遲到也是在所難免的嘛。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

  「不過你可真行啊,居然搶到了那麼好的位置。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只能坐在這種鬼地方。都看不清黑板。」

  「不是還有電視嗎?」我指指教室中部懸掛的幾台電視。

  「我今天早上右眼起了一個小泡,不知道是不是麥粒腫,看東西有點模糊,盯著電視屏幕久了就痛,」他拎起書包,拽了拽我的袖子,「走吧。」

  還沒走到大門口,我口袋中的電話就響了。

  居然是我爸。

  我疑惑地接起來:「爸?」

  「你怎麼還不出來啊,人都快走光了吧?我在門口呢,今天中午我帶你吃午飯吧。」

  我的腦袋轟地一下。

  「為啥?」我顫顫地問。

  「什麼為啥啊,」我爸和煦地笑道,「爸爸請你吃飯有啥奇怪的,你說說你,不好好上課,還給我發短信說什麼謝謝,爸爸給你創造學習條件不是應該的嗎?你這孩子跟誰學的這一套,跟爸爸還客氣。」

  我平時對我爸到底有多惡劣?導致他收到一條致謝短信居然激動地跑到我上課的地方來請我吃飯?這麼感性、這麼衝動、這麼任性,我爸難道雙魚座?我市公務員是不是工作太清閒了?!

  我嚇得什麼都顧不了,在余淮詫異的目光下撒腿就往外跑,剛踏出大門就看到我爸樂呵呵的身影。

  「爸……」

  我爸依舊呵呵呵地保持著昂揚的精神狀態:「走,上車,醫大附近都是學生,飯館肯定爆滿,我帶你到遠點兒的地方吃飯。」

  我正在張口結舌,就聽到背後傳來的呼喚:「耿耿!耿耿!」

  我爸的目光自然飄到了我的背後去。

  我僵硬地一寸寸轉過頭,然後瞬間擠出一臉驚喜非常的笑容。

  「余淮?你也來上新東方?我怎麼沒看見你呀?你坐在哪排?呵呵呵呵,真是太巧啦!」

  余准:「耿聯,你是不是傻……」

  我迅速地用大嗓門蓋住了他沒說完的話:「爸!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被手指蓋住,看不清,猜測是同學,如有錯誤,請指正)余淮,學習可棒了呢,總考我們班第一名,平時經常幫我講數學題,非常(看不清,猜測是非常)熱心!」

  兩個人都被我的熱情洋溢嚇到了。余淮扔過來一個不解的眼神,然後轉頭非常禮貌地朝我爸笑著點頭:「叔叔好,我是耿耿的同桌,余淮。」

  余淮的自我介紹讓我不合時宜地走神兒了。

  耿耿余淮。雖然已經過去半年了,可任何時候,冷不丁聽到這兩個名字排在一起,依然會心尖顫動。

  真的很搭呢。

  我爸渾然不覺,對著余淮笑得慈祥。

  「余淮?哦,我開家長會的時候還聽張老師表揚你呢,聽說你參加什麼全國什麼大賽還得了獎呢。真厲害,我家耿耿要是有你一半,我就高興死了。謝謝你平時這麼關照她啊。」

  我爸拍了拍余准的後背,一副感慨後生可畏的領導樣,令人不忍直視。

  「走!一起吃飯去!」

  快說「叔叔不用了」,快!我扔給余淮一個嚴肅的眼神。

  余淮卻撓挽後腦勺,咧開嘴笑著說「那就謝謝叔叔了! 」

  我爸轉身朝停車的地方走過去了,示意我們跟上。我氣得踢了余淮一腳——這頓飯我要是能吃得下去就怪了!

  「你怎麼這麼小氣,我還能吃垮你家嗎?你看你爸多大方!」

  「不是這麼回事兒!」我急得想咬他。

  「那你幹嗎老是一副心中有鬼的樣子。」他說完就大大咧咧地跟著我爸走過去了。

  我默默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口氣。

  你就是我心中的那隻鬼啊。

  這是我吃過的最彆扭的一頓飯。

  我的拘謹表現和那對一見如故的「父子」形成了強烈對比。他們天南海北地聊,我爸平時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冷落過頭了,遇到一個稍微有點兒見地的年輕人就能說得這麼熱火朝天,我一句話也插不上。余淮反客為主得過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我阻止他來吃白飯,他居然好意思壞笑著對我說:「耿耿多吃菜啊,別客氣。」

  簡直是氣死我了!

  但是另一方面,心底隱隱嘗得到甜味兒。:

  你看我爸和他姑爺相處得多好啊。雖然現場只有我有足夠的遠見,他們還不清楚這次會面的重大意義,但是他們以後回憶起來就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的。

  嗯嗯。一定會的。

  我正在心裡撒了歡兒地意淫,忽然覺得現場一片安靜。

  「怎麼了? 」我懵懂地抬頭問。

  原來他倆聊著聊著就發現我在一旁一邊盯著桌上的一盤菜發呆,自顧自傻笑了很久,詭異至極。

  被他倆這樣盯得發毛,我起身說要去上廁所。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的談話出現了分歧,居然爭起來了。

  「可是叔叔你剛才說的這一點我不同意,中國古代很多所謂的賢者沒留下太多好影響,他們推崇的也就是以終南捷徑那種方式入世,錯的時候退一步,對的時候進兩步,說白了還是投機。」

  我愣愣地聽著。

  這人是余淮嗎?他平時是這麼有文化的人嗎?

  「你啊,還是年輕,」我爸笑了,聽上去還是呵呵呵的寬和長輩樣,但我看得出他是很認真地在對待余淮,「識時務和投機本質上都是人趨利避害的本能,程度問題,沒必要這麼偏激。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人啊, 越是對某些事情知之甚少,越容易形成固執單純的看法。」

  余淮有點兒不服,但似乎也聽進去了,正在低頭思考。

  「您剛才的意思是,偏見源於無知?」他歪著頭問道。

  我爸忽然問我:「耿耿,你覺得呢?」

  我覺得啥?

  我本能地看了一眼余淮,不經大腦地點頭說道:「我覺得余淮說得有道理,做人還是不要……不要投機,真誠點兒比較好。」

  什麼叫一句話得罪兩個人?就是我這樣的。

  余淮對我這個水平低下的支持者十分嫌棄,而我爸的腦門兒上,則憂傷地寫著一行大字:

  「女大不中留」。

  回去上課的時候,余淮跟我說:「你有個這麼好的爹,這麼有思想,聰明,深謀遠慮,為啥這些優點平時在你身上都體現不出來呢? 」

  他像煞有介事地搖搖頭說:「真是白瞎了。」

  我不知道該怎樣反擊,只好轉移話題:「喂,我們換座位吧,你去坐我的位置,我那裡看黑板可清楚了,就是有點兒吃粉筆灰。你眼睛好點兒了嗎?」

  他忽然笑了,搖頭,說:「耿耿,你真是個心底很好的女生,又單純。」

  節奏忽然從虎父犬女轉變成了口頭表揚,我有點兒跟不上。跟我爸聊完天后的余淮真是很奇怪。

  余淮微笑著看著我,說:「不過上—輩想得多、做得多,下一輩自然就比較單純沒心機。」

  他說完,毫無預兆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說:「耿耿,我真羨慕你。」

  然後他就回座位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大門口發呆。

  「到底換不換啊!」我喊道。

  「不換!我坐在門外上課都比你反應快,換個鬼。」

  余淮的背影依舊是我所熟悉的,高大寬闊,卻瘦,所以走起路來晃悠悠的,渾不吝的樣子,永遠大大咧咧,永遠直來直去,永遠陽光。然而某一個時刻,他明明白白地展示著他沒有那麼簡單。

  他那麼純粹,卻說,我真羨慕你的單純,耿耿。

  我早就知道他優秀。

  但那不是我覺得他離我如此遙遠的真正原因。

  我忽然意識到,雖然我一直坐在他身邊,每天十個小時的相處,對他的側臉熟悉到可以背著畫出來,我卻並不真的瞭解他。偶爾會覺得好像多懂得了他一點兒——比如發現他會因為競賽考試而脆弱不自信,□也只是 一瞬間的共鳴和親近,下一秒鐘,又回到原點。

  在我們的時間軸上,我擁有的都是零碎的斷點,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的余淮。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爸在飯桌上隆重地表揚了余淮。

  概括來說,就是考上振華的學生果然不一般,不光成績好,而且全面發展,很有思想,涉獵廣泛,雖然還是年輕稚嫩,但是前途不可限量。

  我本來還擔心他們爭論一番後我爸會有想法,沒想到居然是如此高的評價。我聽得心花怒放,卻不得不繃住,可以表現得很淡然。

  我爸說一千道一萬,最後還是要落回主題:「耿耿,你要好好跟人家學著點兒啊。」

  「嗯,當然當然。」我點頭。

  我爸愣了。

  以前每次他表揚鄰居或者親戚家的誰,我總會皺著眉頭臭著臉,用沉默來表達我的不屑。

  然而,我爸是個多麼可愛的男人啊。

  他把這一切歸結為他的女兒終於懂得了他的苦心。

  新東方持續了十一天,在春節前結束了。

  余淮只堅持了一個星期。

  他到底還是不同意跟我換座位。他提前退場那天我像是有點兒預感,頻頻回頭,每次都正好趕上他站起來往外面走。

  我給他發短信「你怎麼了?」

  「尿急。」

  「這才多久啊,你就尿了這麼多次,也不嫌折騰,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

  「你看看我,都好幾個小時了,還沒上過一次廁所呢。」

  他好久都沒有回。

  等我都快要忘了這回事兒,手機忽然振動了。

  余淮說:「當然,懶人膀胱大嘛。」

  ……他媽的。我合上手機,一邊憤憤,一邊又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知道嗎?和喜歡的人發短信,親密地互損,卻決口不提喜不喜歡這些心思,是特別快樂的事情。

  反正我是現在才知道的。

  後來余淮退場了才告訴我,他跑廁所是因為他灌了一肚子水強制退燒,燒沒退,反而差點兒讓膀胱報廢了。

  余淮到底還是沒能用水蒸氣熏眼睛這些土辦法克服住麥粒腫的生長,發燒住院了。

  我朝我爸要錢去買了支小錄音筆,開始錄老師講課的內容。當然為了省電,講笑話、調戲在場同學以及口頭連載《死神來了》這些部分,我是沒有錄的。

  我把錄音筆和我精心抄錄的筆記都放在書桌裡面收藏好,給余淮發了條短信。

  「你好好養病,我把課堂內容都抄下來了,還有錄音,別著急,不會讓你錯過重要內容的。」

  唉,我爸要是知道他女兒這輩子第一個關心呵護的男人居然不是他,得有多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