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空雖然平常看來二兮兮的,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對方是真的努力過,還是只是敷衍人,他看得很清楚。看著石景樂略顯疲憊的神色,他說道:「不管怎樣,謝謝你出手相助。」
石景樂略詫異地砍了他一眼,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二貨能說出如此條理清晰的話,但隨即眼眸再次回覆了死魚眼狀態,說道:「就算沒有我,那位楚大小姐也是可以做到這種事的。」
在兩人寒暄中,易緹和塞西爾一起走入了內室。
才一進屋,她就清楚地看到床上團著一大只黃白色的「毛線球」,那正是處於昏迷狀態的阿姜。昏睡間,它隨著呼吸柔軟的身軀一起一伏,鬍鬚微微顫動,看起來可愛極了。但即便再可愛,連續一個多月都保持這種狀態,無疑就相當讓人擔心了。
她深吸了口氣,扭頭對身旁的青年說:「塞西爾,麻煩你幫我看著點。」
「好。」
他沒有一絲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她的心也就快速地安靜了下來。有他守候在身邊,她可以放心地做任何事情。
於是,易緹朝著阿姜的身體伸出了手,掌心快速匯聚起了靈氣。在之前治療薛夜的正太祖父安格斯時,她就發現了,自己的靈氣親和力很強,不容易引起排斥。
現在同樣如此。
她將一縷靈氣輕輕地「刺」入了阿姜的身體中,順著脈絡一寸寸檢查著,靈氣流過的同時,她順帶梳理著原本這些有些損傷的經脈。進入築基期後,她對於靈氣的控制無疑又上了一籌。
*的檢查結果和石景樂說的一樣,雖然尚未完全痊癒,但問題並不算大。
既然*沒問題,那肯定是靈魂方面的損傷了。
易緹收回手,原本她就不認為陸老爺子、石景樂和另一位靈植師的判斷會錯,現在只不過是進一步地進行檢驗而已。再聯想到之前陸空說過的情況以及缺少的藥草,她的腦中快速地出現了一副藥方,這在師傅給她的古籍中也有記載,雖然不是最好的,但卻的確能起到效果,而且草藥也是最容易找齊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缺少的金絲雪紋草。
她不可能當場把它掏出來啊,那無疑是作死。實在沒辦法的話,她只能配置出一瓶藥水,再說是自家師傅留下來的。
就在她如此想時,事情卻又迎來了新的發展,因為陸空興沖沖帶來的消息。
「種子?」
「嗯!」陸空一臉興奮地點頭,「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
易緹能理解他的開心,因為只要有靈植師在,哪怕只是一顆種子,也完全不是問題。
但隨即陸空又皺眉:「可惜楚妍打算親自來,真是讓人不放心。」
「……再怎麼說她也是靈植師,應該沒問題的。」
「可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啊。」摸下巴。
易緹:「……」喂!別跟人家的哥哥學好麼?
因為事不宜遲的緣故,午餐過後,所有人便在外屋匯合,這次,陸老爺子(每次一想到這個詞,再看到對方的真實長相,易緹總覺得違和感上線了!)也親自到來。
紅衣少女楚妍顯然還在記早上的仇,一見石景樂就挑起下巴,哼聲說道:「正好,讓你看看專業人士和半吊子的區別在哪裡!」
石景樂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雙手抱臂,一副看電視劇的樣子。模樣不可謂不認真,可不知為何就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是平時陸空肯定喜聞樂見某人吃癟,但現在他哪裡還有這個心情,只急促地說道:「老爺子,種子呢?」
陸文瑞瞥了他一眼,從口袋中拿出一隻錦盒,打開後放置在桌上,其中赫然放著一顆呈現出褐色的種子。
「這就是金絲雪紋草的種子麼?」陸空仔細看了兩眼,肯定地說道,「完全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是不是,催生出來就知道了。」陸老爺子順帶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花盆,並將種子放了進去。
易緹注意到,其中盛裝著的泥土中都泛著淡淡的靈氣。
「小蓉,接下來麻煩你了。」
「嗯。」楚妍點了點頭。
易緹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眼前的三人雖然或二缺或懶散或傲嬌,但其實都是相當守禮的,甚至可以說,他們在某些地方其實挺想像,只是大概自己都沒發覺。
為這個發現而略覺得想笑的她沒有發覺,陸老爺子的眼神從她身上淡淡掃過。
緊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楚妍的身上,她深吸了口氣,伸出雙手,開始催生種子。
只一個瞬間,易緹的眼中就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楚妍並不像她那樣將靈氣化為液體,而是直接操控游離在種子附近的靈氣,讓它們聚集在它的周圍,使得種子周邊的一小塊地方變得靈氣濃郁異常。而彷彿感覺到了這塊地方「適宜生長」,它漸漸地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
但是……
好慢。
易緹原本以為所有靈植師的手法都是相同的,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師傅留下的吐納法雖然只是練氣期所用,但其中記錄的手法與玉碑中的明顯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說是一脈相承。易緹甚至懷疑,師傅也許是在得到洞天時順帶得到的那吐納法,用它不斷修煉,達到築基期後就可以進一步開拓洞天的空間……但隨著她的離去,真想究竟為何已經變成了永久的秘密,也無從考證了。
然而毫無疑問,師傅留下的手法要遠優於眼前這位靈植師的手法。
一個只是量變,讓種子周圍的靈氣聚集起來,創造一個適宜它生存的環境,因為很多植物之所以會滅亡,與天地間靈氣潰散,生存環境變差是分不開關係的。這一點放在傳承缺失的今天也不是普通修真者可以做到的,就算能做到,他們無法根據植物的需求進行精密調整,這是只有靈植師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另一個則直接將靈氣化為可以促進其生長的靈液,堪稱……質變。
看似只有一個字的區別,其實相差甚遠。
也直到此刻,易緹才更一步發覺,師傅留給她的,到底是怎樣的財富。
就在此時,楚妍從懷中拿出幾塊雕刻著什麼圖案的方形玉石,圍繞著花盆擺成了一圈。幾乎是同時,圈內仿若形成了一個結界,其中的靈氣濃郁程度要遠高於這屋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而在它成型的剎那,楚妍的手指擺出了一些奇怪的姿勢,看樣子是在施行什麼法術。隨著她的動作,一道綠色的光出現在她的指尖,她快速將它彈向種子,幾乎是瞬間,後者將這道光吸收進了體內。
微弱的「卡嚓」聲後,種子吐出了一隻淺綠色的嫩芽。
易緹注意到,這個法術倒是和她的手法挺像的,只是效果明顯要差了許多。
做完這一切後,楚妍擦了下額頭,放下了手。
陸空有些急切地問道:「好了?」
「怎麼可能?」楚妍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說道,「就算是野草,從發芽到成熟也是需要時間的。」
「那還需要多久?沒辦法加快速度嗎?」就算不懂具體情況,陸空也知道,阿姜昏迷越久,情況只會越糟糕。
「我還有一門術法可以稍微促進它生長。」
「那快用啊!」
「我剛才已經用過了!」
「……」陸空想起剛才那道綠色的光,問道,「還能再用嗎?」
「你以為那是大白菜嗎?」楚妍沒好氣地回答說,「就算是我,一天也最多只能用三次,中途還需要休息!」
「那你快休息吧!」只想著阿姜的陸空完全沒把對方的語氣當回事,「要給你弄張床來嗎?」
楚妍:「……」面對這種傢伙,好像生氣都是多餘的。於是她將矛頭再次對準石景樂,「怎麼樣?」
石景樂露出很誠懇的表情:「能問個問題嗎?」
楚妍挑起下巴輕哼了聲:「你可以問,但我可不一定會回答。要知道,家傳之秘,不容窺探。」她在身體力行地告訴所有人——我真的很記仇!
「這裡可以抽菸嗎?」
「……」滾滾滾滾滾!!!
在種子破芽而出後,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輕鬆了不少,不管怎樣,阿姜總算是沒事了。原本被陸空請來幫助的易緹感覺自己就像是來打個醬油順帶旅遊,不過她對這件事並不在意。或者說,對她來說,見證了其他靈植師的手法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
如此想著的她扭頭看向塞西爾,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聽到了來自內屋的一聲叫喊,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女孩子。
「阿姜!你怎麼了?阿姜!!!」
原本正輕鬆笑著的陸空神色一變:「阿蔥?!」緊接著他就衝了進去。
其他人也隨之進去,而後只看到,一隻虎皮鸚鵡正繞著薑黃色貓不斷飛舞著,一見到幾人立即衝了過來,徑直停在了陸文瑞伸出的手臂上,急促地喊道:「家主,不好了!阿姜的情況惡化了!」
床上團成一團睡得還算平穩的薑黃色貓,毛皮似乎突然黯淡了下來,均勻的呼吸也漸漸紊亂,似乎隨時可能戛然而止,這是靈魂出現的問題反饋到了肉體之上。
從嶄露曙光到千鈞一髮,似乎只是一秒鐘的事情。
易緹很想知道拿出藥水說是師傅留下的,問題是她壓根沒時間配置啊!而當場拿出草藥這種事也是不可能做的,為今之計只有……
她轉過身,直接向外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