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人偶師·03

  水穗回到十字大宅,發現搜查一科的山岸和野上兩位老熟人又來了。兩人都愁眉不展,看來案件進展很不順利。

  看到她進來,兩人站起身。山岸問道:「聽說您出門了?」

  「我去美術館散步了。您不知道嗎?」水穗是在暗諷他們前幾天一直跟蹤全家人。

  「不知道。我們也剛來不久。」山岸一本正經地答道。看來風涼話對於這種反應遲鈍的人沒什麼用。

  「今天您二位有何貴幹?」

  「有幾件事想問問老夫人。她說要換下衣服,我們正在等候。」

  老夫人就是靜香。鈴枝也不見蹤影,大概是去了靜香的房間。她因干擾調查被警方處以嚴重警告,但由於她並無惡意,當天就獲准回家,生活已經恢復正常。

  「這樣啊。那您慢慢等著吧。」

  水穗說罷準備上樓,山岸從背後叫住了她。「我們也有話想問您,能不能占用您一點時間?」

  水穗一隻腳剛踏上樓梯,回頭問:「您想問什麼?」

  「只是確認一下。」山岸解釋道,「案發當晚,您說半夜曾醒了過來,是嗎?」

  「是的,我的確說過。」水穗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問這有什麼問題。

  「您說醒來之後馬上打開窗戶,看到宗彥先生的房間亮起了燈光。燈光很快就消失了,您也關上了窗戶……」山岸邊翻著記事本邊說,「然後您又上床開始看書,但因為睡不著就去廚房拿了一聽啤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沒錯吧?」

  「沒錯。」

  「嗯。」山岸收起記事本,雙手叉腰,仰頭看向天花板,小聲嘆了口氣。

  「有什麼問題嗎?」水穗不耐煩地追問。

  山岸直視著她,問:「從您醒來到去拿啤酒之間,大概過了多長時間?按您大致的感覺估算就行。」

  這次輪到水穗叉腰苦想。這個人的問題還真是麻煩。「我也不大確定。大概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吧。」

  「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山岸重複道。一旁的野上迅速開始記錄。

  水穗馬上後悔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說:「我也不確定。如果你們想讓我在法庭上就剛才所說的內容做證,我一定會拒絶。」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開始苦笑。水穗覺得他們是在嘲笑自己,非常不快。

  「我們不會這麼要求您。只是想參考,才跟您確認一下。」山岸臉上堆笑道,「之所以跟您打聽,是因為我們遇上了棘手的問題。」說完這句話,他已是一臉嚴肅。

  「什麼問題?」

  「松崎的供詞有一點非常奇怪。」

  松崎——警察已經開始直呼其名了。

  「他說殺死宗彥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曾無意間瞥了一眼鐘錶,說應該是兩點左右。」

  「兩點左右?」

  如果宗彥房間裡的燈光是兩點到兩點半之間亮起來的,就說明宗彥當時還活著。松崎不可能在兩點之前殺死宗彥。

  「您也覺得不可能吧?」山岸好像看透水穗在想什麼似的說道,「當然,松崎自己也不是非常肯定。他說也許是他看錯了,因為剛殺了人,心情十分慌亂。」

  「也許是我記錯了。」水穗坦率地說道。

  「當然。但是,你們兩位都沒記錯也有可能。您只是看到宗彥先生的房間亮起了燈光,並沒有看見他本人。」

  「您是說房間裡的不是宗彥姨父?」

  「只能這麼想了。那麼究竟是誰在那裡呢?」山岸露出疑惑的目光,歪著頭說。

  「我不知道。」

  「我想您也無法知道。當然,我們也不知道。」

  水穗突然生出一股厭惡感。山岸是在暗示,除了松崎之外,這個家裡還有一個兇手。「您問完了嗎?」水穗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不開心。

  「問完了,很抱歉耽誤您的時間。」

  「那我也有個問題想問您。」

  「什麼問題?」

  「案發之後你們一直不讓我們進音樂室,現在還不能進去嗎?」

  山岸輕輕撓了撓鼻翼,看了一眼野上,又對水穗說:「聽說各位平時很少去音樂室,我們才這樣做……您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從音樂室拿一樣東西。以前也跟您提過,就是那個小丑人偶。」

  「哦,那個啊。」山岸露出不快之情。

  「有人要買走它,我們已經讓人家等了很久,而且我也不覺得拿走它會影響案件調查。」

  山岸極不情願地想了一會兒,似乎怕擔責任,便讓野上給總部打電話問問。

  野上去打電話的時候,靜香和鈴枝從二樓下來了。水穗這幾天都沒怎麼見到靜香,只覺得她一下子瘦了很多。

  「案件進展如何了?」靜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問山岸道。

  「進展順利,夫人。」靜香下到樓梯最後一級時,山岸伸手攙扶,把她帶到沙發上。

  「是嗎?可是報紙上說還有很多疑團沒有解開。」

  「他們就愛瞎寫,怎麼熱鬧怎麼寫。」

  「可是三田女士的案子的確沒破吧?」

  「只是時間問題。」

  靜香在沙發上坐穩後,山岸也跟著坐下。鈴枝去了廚房,大概是要沏茶。

  「我今天前來拜訪,是有幾件事情想問您。」山岸搓手說道。

  「您想問什麼?」

  「關於兩個月前不幸身亡的您的女兒——竹宮賴子女士。」

  山岸的話讓靜香身體瞬間僵住。她茫然地看向山岸,問:「您想知道賴子的什麼呢?」

  「我聽說賴子女士在公司經營方面非常強勢,有一種和男人主導的社會對抗的勁頭。」

  「是的。先夫一直教導她工作上不分男女。」靜香說著挺直了腰板。

  「那麼如果遇到工作或者個人生活上的問題時,她會找誰商量呢?除了宗彥先生之外,還有沒有人?」

  「找誰商量?不清楚……」靜香雙手托腮,微微歪著頭,說,「您為什麼要問這些?」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山岸的語調很平穩,「您也知道,松崎說,因為收到的紙條上指明櫃子裡有他受賄的證據,他才去了音樂室,但他說紙條已經被他扔了,我們現在無法求證這一點。我們認為紙條一事很可能是他編造出來的。他很可能一開始就打算行兇殺人,但為了主張自己是正當防衛才編出這麼一番話來。據說紙條上寫著賴子女士知道松崎受賄,我們想確認這是否屬實。如果能證明賴子女士並不知道這些,就可以戳穿松崎的謊言了。」

  「哦,我明白了……您這話還真是讓人掃興。」靜香又陷入沉思。

  「比如夫人您呢?關於松崎受賄,賴子女士有沒有跟您提過?」

  「怎麼會。」靜香擺手說,「公司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懂。」

  山岸點頭表示理解:「那是不是還是問一下近藤先生或者和花子女士比較好?賴子女士應該經常找他們兩位商量吧?」

  這試探性的話語,讓在一旁聽著的水穗倒吸涼氣。

  山岸根本不認為松崎說的紙條是假的,相反,他試圖刺探出是誰寫了紙條。他很可能認為就是這個人殺了三田理惠子。

  「我不清楚,您還是直接去問他倆比較好。」

  靜香正說時,野上回來了。他在山岸耳邊低語了幾句,山岸點點頭,看著水穗說:「我們跟總部彙報過了,您可以把人偶拿走。」

  「謝謝。」

  話音剛落,野上就走下了樓梯,水穗也跟了下去。她聽到背後的山岸正在向靜香解釋人偶一事。

  水穗拿著人偶回來時,山岸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似乎準備離開。

  「今天多有打擾,今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說罷,山岸就帶著野上離開了。

  等到兩人背影消失之後,靜香自語道:「看來他們無論如何都希望兇手就是這家裡的人啊。」

  把小丑人偶放在櫥櫃上的水穗聽到此話,不禁「咦」了一聲,回過頭來。

  「真是,自從那個小丑人偶來了後,這個家裡就沒有什麼好事。趕緊把它處理掉吧。」說罷,靜香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