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丑人偶視角

  整整一個小時,我一直在觀察空無一人的客廳。老婦人說我不吉利後很快上了樓,名叫水穗的年輕女子也在她之後上去了。女傭一直待在廚房,她無比勤快,這一個小時裡沒有邁出半步,只時不時傳來些做飯的響動。

  終於,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我眼前。身材修長的他大步流星地走進房間。

  「您回來了。」女傭從廚房探出頭說,「最近都回來得很早。」

  「實在沒有心情在大學裡悠閒度日。」年輕男子邊打量著我邊走過來,說,「就是這個吧,那個悲劇小丑。怎麼會在這兒?」

  「有人想買走它,水穗小姐徵得警察同意後,把它從音樂室拿了出來。」女傭用托盤端著茶杯走了過來。

  茶杯還冒著熱氣,年輕男子道謝後端起杯子。「那些死腦筋的警察能同意這個要求,看來他們覺得案子已經破了?」

  「也許是吧。」

  女傭垂下頭準備回廚房。年輕男子叫住她:「我有話想問您,鈴枝女士。」

  看來女傭的名字叫鈴枝。

  「很抱歉,您可能不願意回憶這些,不過我還是想問問您當時的情況。」

  男子嘴上雖然說著抱歉,語氣卻十分明快。鈴枝瞬間不快地皺了一下眉頭,很快就恢復面具般的冷漠神情,說:「您請講。」

  「我想問的是頭髮。」

  「頭髮?」

  「是的。您不是說宗彥伯父手裡攥著幾根頭髮麼,您把它們扔進廁所沖走了。」年輕男子喝了口茶,斜眼看著鈴枝說。

  鈴枝先是微微垂下頭,又抬起頭說:「是的,這怎麼了?」

  「伯父是右手攥著頭髮吧?」

  鈴枝面具般的表情有了些細微的變化,瞳孔上下動了動。「是的,是右手。」她的聲音十分低沉。

  「明白了。那松崎先生果然在撒謊。」

  男子雖然在自言自語,但那語氣明顯想讓女傭也聽到。

  「撒什麼謊?」鈴枝問道。

  「就是他說本來並不想殺人這一點。」說著,男子喝乾了杯裡的茶,「松崎先生說宗彥伯父持刀襲擊他,他為了抵抗就和伯父打鬥起來,刀子不知怎麼就扎到了伯父的側腹部。如果這是真的,那從一開始到最後持刀的都是宗彥伯父。而伯父慣用右手,一定也是右手拿刀。您不覺得用拿著刀的手再去揪對方的頭髮很困難嗎?」

  鈴枝微微歪了歪頭,撩起纏在一起的頭髮:「這我不清楚……」

  「我覺得很難。松崎先生一定在說謊。」

  鈴枝沉默不語,視線投向斜下方。

  「是吧?」

  「……可能的確如此。」鈴枝捲起毛衣袖子,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回頭看著廚房,說,「我可以離開了嗎?」

  「可以,謝謝您的茶。」

  男子把茶杯遞給鈴枝,鈴枝拿著茶杯回到廚房。男子仍站在原地思考著什麼,不一會兒,他好像想出了什麼妙計似的翹起嘴角,輕快地走上樓梯。

  接下來出現的是一對夫妻。鈴枝對他們的態度和對剛才那名年輕男子完全不同,顯得非常開朗。

  「聽說岳母很疲憊。雖然公司也很忙,我還是得來看看她。」丈夫遞過一個大紙包說。

  「媽媽在二樓?」妻子問道。見到女傭點頭,妻子說,「那咱們就上去吧。」說著,兩人一起上了樓梯。

  他們離開後不久,房間一角的電梯緩緩下降,從裡面出來的是那個坐輪椅的女孩。她把鈴枝叫過來,說:「和花子姨媽他們也要和我們一起吃飯,我想把永島先生也叫來。」

  「好的,那我就按您說的準備飯菜。」

  「麻煩你了。對了,」她叫住要去廚房的鈴枝,「剛才青江好像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們都聊了什麼?好像提到了松崎堂舅?」

  「您聽到了啊……沒什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鈴枝僵硬地笑著說。

  「我想知道。」女孩認真地說。鈴枝見無法隱瞞,就小聲告訴她剛才那名年輕男子——看來是姓青江——問她頭髮的事。女孩不解地歪著頭,問:「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呢?」

  「我不知道青江先生在想什麼……就覺得他的笑容不懷好意。」

  「哦……反正他就是這麼個人,別管他。過幾天他就對探案沒興趣了。」

  女孩說完,又乘電梯上去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又是一段寂靜的時光。打破這寂靜的是一陣門鈴聲,鈴枝隔著對講機說了兩句後便快步走向玄關。

  過了兩三分鐘,我聽到她和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大家都到齊了,佳織小姐也在等您。」鈴枝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明快,但這與她和年輕男子還有那對夫妻說話時的語氣又略有不同。

  「吃飯還叫我來實在是過意不去,又給您添麻煩了。」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兩人的腳步聲在我身後的樓梯處停下,接著我聽到脫外套的聲音。

  「這有什麼!永島先生就像我們自家人一樣。外面冷吧?您來杯紅茶還是咖啡?」鈴枝熱情地招呼道。看來來的這名男子姓永島。

  「不用了,我這就上二樓去。您接著做飯吧。」永島在我身後說道。

  「那我去忙了。」

  鈴枝進入我的視線,徑直朝廚房走去。永島則上了樓梯,但他的腳步聲突然中斷。

  「鈴枝女士,有件事想問您。」永島從樓梯上說道,語氣嚴肅得有些不自然。剛進入廚房的鈴枝回頭看著他,一臉不安。

  「您想問什麼?」她的聲音也很生硬。

  「是關於案子。」是永島的聲音,他好像緩緩地下了樓梯,說,「鈴枝女士,您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鈴枝似乎嚥了口唾沫,過了一會兒,反問道:「隱瞞什麼?」

  「上次您說的話中似乎隱瞞了什麼,就是您說去扔手套什麼的那次。」永島語焉不詳地說道。

  我不確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看來和宗彥二人被殺有關。從警察們的話裡,我已得知殺害宗彥的兇手是松崎。

  「我沒有隱瞞什麼,我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鈴枝的聲音透著不快。

  「如果沒有隱瞞,很可能是您弄錯了。請您再好好回憶一下,比如手套在哪裡、撿到紐扣的位置等等,您有沒有哪裡記錯了?」

  「沒有。您為什麼要問這些?」

  「理由我現在還不能說……您的記憶一定哪裡出了錯。」

  「不會有錯。我還要做飯,先去忙了。」

  鈴枝微微點點頭,逃也似的進了廚房。永島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見鈴枝沒有再出來的意思,便繼續往上走去。

  但過了一會兒,鈴枝又從廚房裡出來了,似乎在專門等永島離開。她臉色很差,雙目充血。此時,在永島上樓的樓梯對面,也就是我正前方的樓梯上,走下一個人。

  鈴枝回頭一看,驚訝地張大了嘴。「您都聽到了?」

  鈴枝的目光充滿悲傷。樓梯上的人沒有回答,似乎只點了點頭。

  「我沒有想到永島先生會問這些……但是您請放心,都交給我吧。」

  說著,鈴枝表忠心一般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此時廚房傳來響動,她默默鞠了一躬,轉身回到廚房。

  樓梯上的人又走下幾級台階,我終於可以看清此人長相。

  是那位老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