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線索

  這個世界有無數的偶然,同樣,也有無數的必然,但沉浮於這個塵世間的人們,卻難以分清偶然或者必然的東西。

  有些人甚至將其歸納為「機率論」,早在兩千多年前,古希臘就有學者留下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凡是相同的事情,超過三次,就會稱為必然;而兩次以下,就只能算是偶然。

  關於這個論點,我一向都是嗤之以鼻,偶然這種東西是不能用發生機率來測算的,否則那還叫做偶然嗎?

  而且退一步來說,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會發生奇怪的事情,從小就是如此,如果採用那位學者的觀點,難道這也是必然,或者說是佛家所謂的命運?

  從前我絕對不相信,但隨著自己遇到過的怪事越來越多,我的信念也開始慢慢動搖起來……

  員警很快就到了,他們利索的封鎖現場後,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向我們問話。

  接著,法醫到了,那個微胖的中年法醫認真檢查著上衫的屍體,沒過多久便和刑事課的人小聲嘀咕起來。

  我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豎起耳朵,仔細的留意他們之間的對話。

  「根據初步檢查,我認為死者是因為長時間暴露在極冷的環境下造成心臟麻痺,換言之,他是被凍死的。」法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太古怪了,這種悶熱的天氣,居然會有人凍死!」刑事課的人嘖嘖稱奇。

  「還有一點更奇怪。」法醫將聲音壓的更低了,「死者的瞳孔有放大現象,根據他死亡時的情況,我懷疑他在死前看到了某種東西,導致他恐懼的昏迷過去。

  「當然,他真正的死因,我還需要回去詳細的解剖才知道。」

  「那就麻煩你了,一有進展,請立刻通知我們。」

  負責的那個警察說完,便向由美走去,他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說了幾句話,然後抬著屍體走人了。

  「他說了什麼?」我小聲問。

  由美不屑的道:「還不是那些早就被無聊的連續劇給拍爛了的公式化詞語,他要我轉告你們,如果最近要離開大阪的話,請事先通知警察局。

  「還有這個房間,他們希望保持原樣一陣子,不要讓人進去,以免破壞了現場。」

  「果然夠無趣。」我飛快的向客房裡看了一眼,又道:「你能不能利用你的人脈,將上衫的驗屍報告複印一份給我。」

  由美滿臉愕然的看著我,似笑非笑的問:「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管那麼多幹嘛?難道那傢伙是你幹掉的?」

  「當然不可能了!」我瞪了她一眼,「只是很奇怪罷了。他的死因有許多可疑的地方,我剛才聽說,他可能是被凍死的!」

  「他是被……凍死?!」

  由美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身體一軟,幾乎跌坐在了地上。

  我急忙伸手扶住她,她頓時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把我抱住,將頭深埋進我的胸前。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就像遇到了什麼極為KB的事情一般。

  「你怎麼了?」我輕輕搖了搖她,卻被她抱的更緊了。

  過了好一會兒,由美才滿臉驚恐的抬起頭,目光渙散的喃喃說道:「她回來了!一定是她回來了!我們全部都要死,沒有人可以逃掉!」

  「誰回來了?」我用手捧住她的臉,大聲問道,但由美眼睛一翻,就那麼暈了過去。

  我無奈的將她抱回臥室。

  只今天一晚上就發生了那麼多事,真是煩的我頭都大了起來。

  剛剛被員警問完話後,三元死也不願再住在這裡,連夜開車回家去了。

  不過大井依然執意留下來,他滿臉鎮定,一副見慣不驚的樣子,看得我又是一陣疑問連連。

  究竟上衫是怎麼死的?

  當時我在房間接觸到他身體的那一刻,確實感覺到冷的驚人,就像才從冰箱裡拿出的凍肉一般,客房裡的冷氣應該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效果,何況門還是虛掩著,並沒有關嚴……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我用力撓了撓頭,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睡上一覺,順便整理淩亂不堪的思緒,一隻手臂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一回頭,正好碰到由美怯生生的眼神。

  「我害怕,留下來陪我好嗎?就陪一小會兒!」她楚楚可憐的小聲哀求道。

  唉,上帝啊,為什麼你對我這麼殘忍?面對如此一個尤物,想吃又害怕她有刺,怕被卡住脖子弄的半死,不敢吃,卻又要時時抵禦她有意無意的撩人誘惑,嗚,我實在是太可憐了!

  內心掙紮了好久,我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關掉燈,由美豐滿的身體像貓一般的蜷縮進我懷裡,甜甜的閉上了眼睛。

  我全身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更不要說做出什麼大的動作,就怕一不小心有了反應,那我就真的完蛋了。

  多事的夜晚,終於徹徹底底安靜了下來。

  遠處,蟬開始鳴叫,發出令人心煩的枯燥噪音。

  我試著閉上眼睛,卻感覺身體的神經更加敏感起來。

  由美全身散發著女兒家健康的馨香,她輕微的呼吸不斷撫在我的下巴上,癢癢的,再加上她有意無意的亂動,害我原本就很混亂的思緒更加混亂了。

  「你睡著了嗎?」

  黑暗中,由美那略帶沙啞的甜美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睡著了。」我低聲回應道。

  「騙人。」她翻了個身,將我按倒在床上,然後低下頭尋上了我的嘴唇。

  她瘋狂的用自己柔軟的舌頭在我嘴裡攪動著,搜索了每一個角落,然後用牙齒輕輕的咬住我的舌頭,用力的吸吮起來。

  這個令人頭昏目眩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由美喘著氣,將頭倚在了我的胸上。

  「如果我告訴你,高橋家從很多年前就受到了詛咒,你信不信?」她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說道。

  「我信。」我毫不猶豫的答道。

  由美突然大笑起來,笑的全身都在顫抖,「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如果是其他人的話,不但不會信,而且還會認為我是神經病。」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有許多現代的科學知識無法解釋的東西。」我淡然道。

  由美幽幽地嘆了口氣,「如果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哈,我真的很好奇,你父母是個什麼角色,居然能生出你這種怪胎出來。」

  我微微一笑:「如果真讓你知道了,你一定會很失望。我爸只是個暴發戶,而我媽是個理髮師,不過根據遺傳學理論,既然他們能生出我這麼聰明又英俊的優良品種,他們本身也不會很差。」

  「吹牛,明明就是老奸嘛!」她又笑了起來。

  我抓住她柔軟纖細的手,大為好奇的問道:「你說高橋家族受了詛咒?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特異功能。」由美的語氣頓時冷漠了起來,「高橋家的血緣裡,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會讓家族裡時不時的出現特異功能者,我爺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在幾十年前,高橋家還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只是漁村裡一個小小的家族。其實說那是家族,也有點言過其實了,那個所謂的家族,只不過是由三個人組成。我曾祖父、曾祖母,還有我爺爺。」

  由美抬起頭,她的明亮的眸子裡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準確的說,高橋家是從我爺爺那一代開始發跡的。哼,外邊有許多人都在猜測,我們家族融資的第一筆巨額原始資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猜的到,那全都是爺爺通過股票和走私賺來的

  「其實開那個所謂的進出口貿易公司,原本就是為了更方便的走私。」

  她舔了舔嘴唇,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爺爺有一種能力,他似乎可以預見未來。我在小時候經曾看到過,他端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眼睛全神貫注的盯著一張白紙,用不了多久,白紙上就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排排的字跡,說的全是幾天後才會發生的事情。似乎戀衣姐姐也有相同的能力。

  「其實,我一直都很怕戀衣姐姐。」由美苦笑了一聲,「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看到她笑過。戀衣姐姐很像傳說中的雪女,至小到大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看到她的臉,就連心都會被凍結掉。

  「但就是那個女人奪走了我所有的幸福,家族所有的人都圍著她轉,每個人都努力的討好她,就連爺爺和父親也是,沒有人理會過我,而戀衣姐姐也總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一切,我恨她,恨不得將她殺掉……」

  由美的話開始模糊,然後變得越來越低,最後完全停了下來,正聽的好奇心大熾的我低下頭,卻發現她已經沉沉的睡著了。

  唉,女人果然是難以捉摸的動物,不過沒想到高橋家居然還有這樣的內幕,嘿,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的一面,相對的,一個人能承受罪惡感的程度越高,他的行為也就越邪惡。但是任何東西都有其底線,如果超過那個底線,長期壓抑在心底的罪惡就會爆發出來。」

  上面這段話,出自於英國一位心理學大師。

  我不知道由美罪惡感的底線在哪裡,但至少現在的她還很正常。或許將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也是一種降低罪惡感的方法吧。

  以後的幾天都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我也樂得輕鬆,每天都懶懶的賴在游泳池邊享受陽光,大井也漸漸和我混熟了,大家一邊喝紅酒,一邊大聲調侃著葷葷素素的笑話。

  當然,我也常常瞅準他身心最放鬆的時候大打擦邊球,不斷詢問他一些事情。

  可那傢伙口風不是一般的緊,而且反應十分敏銳,每當我就要問到關鍵的時候,都會被他輕鬆的轉移開話題。

  切,真是隻老狐狸。

  這天,正當我擦好防曬霜,準備舒服的躺在椅子上睡個午覺時,由美走了過來。

  「你要我幫你查的那個人,我查到了。」她將嘴湊近我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

  我頓時激動的跳了起來。

  「快給我!」我用力抓住她的手,大聲叫道。

  「那你要怎麼感謝人家?」由美嘴角含著狡猾的笑意。

  「那不是我們的協議嗎?」我道。

  「你這人真沒情趣!」

  她發嗔的嘟起嘴,將藏在身後的那一大疊資料向我砸過來,然後賭氣似的鼓住雙腮,偏過頭故意不再理會我。

  我毫不在意的撿起資料,仔細看了起來。

  高永尾吉,生於明治十三年的山形縣,讀過幾年書。

  父母開有一家壽司店,他從十六歲開始繼承家業。

  在二十三歲的時候,高永尾吉莫名其妙的迷戀上超能力的研究,然後不顧家裡的反對,於明治三十八年,毅然投入在當時日本超能力研究界的權威福來友吉博士門下。

  他曾經跟隨自己的導師參予過超能力者御船千鶴子的透視試驗,和超能力者長尾郁子的文字投攝試驗。

  兩次試驗失敗以後,導師福來友吉博士開始鬱鬱寡歡,甚至對自己充滿了懷疑,最後頹然結束了對超能力的研究。

  然而高永尾吉卻沒有放棄,依然執著的對超能力現象進行大量的資料收集,終於在他七十餘歲高齡時,通過一家小型出版社,出版了他用盡一生心力撰寫出的《超能力編年史》。

  不過很可惜,那本書並沒有在學界受到任何重視,以至於高永尾吉上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七十三歲。

  ******

  我愣愣地看著這一篇像是自傳前言的資料,略微不滿的問:「這算什麼東西?」

  由美哼了一聲,賭氣的說:「就是你眼睛看到的東西。」

  「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嘛!」我大為不滿。

  她的聲音頓時高了起來,「這就是你要我查的東西,我現在幫你找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何況,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你想要什麼!」

  我一愣,無可奈何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這次確實是自己無理取鬧,而且,這篇簡介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用處,至少讓我系統的瞭解了高永尾吉的為人。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和那位研究日本靈異現象的佼佼者福來友吉博士扯上了關係,看來他也不是個一般的人。

  「那個……我順便也幫你找出了福來友吉的資料,就在後邊。」由美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生氣了,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

  我點點頭,開始漫不經心的翻查起那位著名的博士的資料,突然,我驚呆了!

  那篇資料裡出現了兩個名字,一個叫陸平,一個叫李庶人,他們都是當時跟隨著福來友吉研究超能力的華裔學者。

  對於這兩個名字,我當然很熟悉,甚至一輩子都忘不掉。

  十多年前,陸平這個人曾經花費了鉅資,在我生活的小鎮上大修土木,甚至建起了六棟標誌性的建築。

  但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居然將它們排列為白色五芒星的形狀,也就在五芒星中間的那棟建築物裡,一共慘死了一百三十多人,那也是我找到第一個黑匣子的地方。

  而李庶人這傢伙就更為奇怪了!

  他永遠都一副二十多歲的樣子,似乎可以不老不死,就因為對他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我才會找到第二個黑匣子,也倒楣的被詛咒了,害的自己一天到晚都要將床拖到可以用腳朝著門的位置,不然一睡覺就做噩夢,而且還每天都心驚膽跳的,害怕某一天,夢裡的夢魔會悄悄跑出來,割去自己的腦袋……

  我曾偷偷地溜進表哥夜峰的辦公室,查過李庶人的驗屍報告,上邊有提到李庶人至少有八十歲年紀,但沒想到不只是李庶人,就連那個陸平也能不老不死。

  我一邊掰手指,一邊算著。

  日本的明治時期,是從西元一八六七年開始的,他們兩個從明治三十三年就跟著福來友吉博士,也就是說他們的年齡早已經超過了一百歲!

  天哪!究竟那個時期發生過什麼事?難道他倆本身也是超能力者嗎?

  還有,那些黑匣子究竟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我感覺黑匣子的主線已經漸漸地被自己接觸到了,但那只是個非常模糊的概念。由於自己收集到的資訊實在太少,使我不能進行判斷。

  我思忖了一下,偏過頭問由美:「關於超能力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不會比一般人多。」她微微回憶了一下,「雖然現在有許多人認為,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安培晴明就是超能力者。但是要說日本近代的話,最出名的超能力者就只有兩個,而且都是女性。

  「一個叫御船千鶴子,她生於明治十九年,據說是個透視特異功能者。在明治四十一年夏天的時候,她因為哥哥的一場誘導催眠實驗,利用透視的超能力,找到一隻掉進海裡的金戒指,從此聲名大噪,隨後贏得了『千里眼千鶴子』的稱號。當時有人甚至相信她能和海怪交談。

  「第二個是生於明治四年的長尾郁子,據說她是日本首位能利用特異功能,將自己腦裡所想畫面及文字,投攝在影像底片上的能力者。」

  我點了點頭,「她們倆個的事情我也很清楚,不過這兩位奇人的結局都很淒慘。

  「原因是她們都遇上了超能力狂熱者福來友吉博士。他為了證明世界上有特異能力的存在,不惜在御船千鶴子身上下工夫,把她拿來當做自己的最佳實驗戰利品,讓御船千鶴子成為媒體矚目焦點。

  「在明治四十三年九月十五日那一天,他召集了數百學者進行實驗,並要求御船千鶴子在沒有被告知的情形下,自己從一千個文字當中挑三至五個單字,然後再去對照學者所準備的五十組成語。

  「御船千鶴子順利的利用透視能力三次成功地答對了單字,讓現場所有人都傻了眼,但因為她是背對著所有的人,而讓那些頑固不化的知識份子懷疑她在暗中動了手腳,隔日的報紙更無情地指稱她為詐欺師,當時年芳僅為二十五歲的千鶴子,因為受不了媒體的批判,忿然飲下毒藥自殺了。

  「而福來博士在御船千鶴子的實驗失敗後,十分不甘心的他,又於明治四十三年找上了當時三十九歲的長尾郁子。

  「郁子也是經由福來博士的種種實驗喧嚷,在媒體面前展現過許多次不可思議的特異能力,但就在明治四十四年一月八日的一次實驗上,她的手法遭人側議,於同年二月因為受不了心臟病疾之苦,最後步上御船千鶴子的後塵。」

  由美神色黯然起來,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輕聲道:「其實她們的慘死真的不能怪福來友吉博士,是她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受不了別人的猜疑和輿論的指責。其實,她們也是那個封閉的時代的受害者而已……」

  「誰知道呢……」我也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記得在高永尾吉撰寫的《超能力編年史》裡邊,曾經含糊不清的提起過續兩次試驗失敗後,福來友吉博士曾經暗中進行過第三次不為人知的試驗,受試者依然是位女性。

  「據說她擁有用意念將文字顯示在白紙上的能力,卻自始至終都沒在自己的書裡提到她的名字。

  「還有一點我很在意,就是關於長尾郁子的死因,高永尾吉一直都用曖昧的語調,強調她並非死於心臟病,而是猝死的。究竟是什麼原因,他沒有很清晰的寫出來,只是說她的死充滿了神秘色彩,似乎是人為的……」

  由美大為驚訝,「是人為的?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搖了搖頭,「那似乎和福來友吉的另外兩個弟子有關,也就是你給我的那份資料上提到過的華裔學者,陸平和李庶人。」仔細想了想,我又說道:「我到日本的目的也和他倆有很大關係。」

  「對了。」由美從身後將我抱住,「說起來你究竟到日本來幹什麼?以前我問你,你不是很沒誠意的推說僅僅是為了觀光,就是隨意用一些極為僵硬的笑來填塞我的好奇心,這次絕對要告訴我,不准撒謊!」

  我轉過頭去凝視她明亮的雙眸,內心掙紮了很久,最後決定說實話:「是為了黑匣子。」

  「黑匣子?飛機上的那種嗎?」

  「當然沒有那麼高科技,是真正的黑匣子。」我笑了起來,帶她去我的房間,從背包裡拿出那兩個黑匣子遞給了她。

  就在由美的視線接觸到黑匣子的一剎那,我感覺她的全身明顯顫抖了起來。

  我立刻抓住她的肩膀,激動地問道:「你知道這個東西?」

  由美死死地盯著黑匣子,先是滿臉的震驚,然後又迷惑起來,眼神也變得空洞沒有了神采。

  「這樣的東西,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喃喃的說著,伸手撫摸起黑匣子的外殼,那種輕柔的程度,就像在撫摸自己的情人。

  「你一定見過。」我的聲音因激動而低沉起來。

  「我在哪裡見過?在哪裡……」由美突然將黑匣子扔在了地上,她恐懼的將頭深深埋進膝蓋裡,身體縮作了一團。

  「你怎麼了?」

  我用手輕輕搖了她一下,由美頓時被驚嚇得大聲叫出了聲。

  她狠狠地推開我,一邊慌亂的揮動著手臂,一邊向門外跑去,但還沒跑幾步,她全身一抖,倒在了地上。

  她被嚇暈了。

  我苦笑了一下,擺擺手將衝進來的侍女打發走,然後把她扶到了床上,又將黑匣子收了起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由美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黑匣子,而且還發生過一些令她恐懼的丟失掉記憶的事情。

  不過今天確實收穫了不少,大腦也初步的做了一些推斷。

  黑匣子很有可能是福來友吉、高永尾吉、陸平以及李庶人搞出來的東西,甚至和福來博士的第三個試驗有關。

  但這樣的東西究竟還有多少個?

  究竟他們是用什麼方法、什麼材料製造出這種KB的東西的?

  由美曾說自己的家族受到了詛咒,還說自己的家族裡時不時會出現超能力者,或許這一切也都是那個見鬼的黑匣子搞出來的吧。

  我靜靜地守在由美身邊,飛快的整理著思緒,將腦中雜亂無章的東西全都重新流覽了一遍,但還有一些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為什麼黑匣子會刻著「昭和十三」的字樣,既然他們都是明治時期的人,那當時為什麼不製造黑匣子?難道還會有理論或者技術上的因素,還是那套技術是直到昭和十三年的時候才被研究出來的?

  既然陸平和李庶人可以變成人精,經歷百年的時間還是不老不死,那麼他們的導師福來友吉是不是也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裡?

  而撰寫出《超能力編年史》的高永尾吉說不定也沒死,他只是用自殺來做為幌子,然後逃去了其他地方,過著另外一種人生?

  唉,原本以為得到這麼多資訊的我,應該可以初步解開黑匣子的謎團了,但沒想到疑問反而更多了。

  突然一道靈光劃過腦海,我猛地站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由美清醒了過來。那小妮子似乎完全忘掉了自己發瘋的事,就連自己見過黑匣子的事情,也全都忘的個一乾二淨。

  她學著我撓了撓頭,大為迷惑的說:「我怎麼睡著了?」

  「幫我訂一張去岐阜縣的機票,最好是今晚的。」我急匆匆地說道。

  「你去那種偏僻的地方幹嘛?」由美大為驚訝。

  我微微一笑,答道:「我終於知道烏薩在什麼地方了。」

  「真的?」由美坐起身,好奇的問:「那個就連高橋集團的資訊管道都查不到的地方,你居然找到了?你是怎麼找到的?」

  我得意的搓了搓手,翻開擺在桌子上的《超能力編年史》,說道:「這本書裡曾經兩次提到過烏薩這個地名,一次是說所有在那裡製造的東西都會印上Made in Usa的字樣,還有一次就是提到,他的導師福來友吉第三次試驗的時候,他曾一筆帶過,說是在烏薩那個地方。

  「於是我稍微調查了一下福來友吉的事情,發現他兩次試驗失敗後,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岐阜縣的高山町,也就是現在的高山市。

  「他一直居住在那裡,直到一九五二年因病去世,其間他沒有去過任何地方,也就是說,烏薩就在那裡!」

  由美呆住了,思維一時沒能跟上來,「等等,既然烏薩這個地方那麼明顯,為什麼我死也查不到,而且幾乎沒人知道那個地方?」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我用手輕輕磕著桌面:「或許,烏薩這個地名只是暫時的叫法,也有可能那裡有生產極為機密的東西,國家為了保密,故意把這個地名遮罩了,然後對外宣稱另外一個名字。」

  「就算你對吧。」由美皺了下眉頭,「那你需要走那麼急嗎?幹嘛今晚就要走?難道你討厭我?」

  這是什麼弧問題?唉,女人果然是難以捉摸的生物!

  我頓時苦笑起來,「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早一點解決自己的事罷了。」

  「那我跟你去!」她毅然說道,甚至站起身,準備去收拾行李。

  我急忙擺手:「不用了,高橋集團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打理,你不怕你那些有心的叔叔阿姨們趁機擺你一道嗎?」

  這句實在話果然見效了。

  由美苦著臉,咬住嘴唇思忖了好一會兒,這才為難的說:「好吧,放你一馬。我去叫下人幫你準備行李和訂機票。你要小心哦,聽說那裡很冷,注意保暖。」

  她就像我老婆一樣,一邊嘮叨著一邊往外走,就要出門時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轉過頭,露出一抹怪怪的笑意,「一路上不准拈花惹草,還有,如果你敢一去不回的話,哼,就算翻遍全世界,我也會把你給揪出來!」

  我頓時打了個冷顫。

  好可怕的女人,我以後的人生,不會被這麼可怕的女人給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