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失竊

  當晚,我搭乘飛機,去了岐阜的高山市。

  到了那裡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我隨意到機場附近找了家飯店住下,倒到床上便疲倦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敲房門。

  「誰啊?」

  我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一邊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打開門,卻驚訝的發現門外並沒有任何人影,長長的走廊空蕩蕩地橫在我眼前,昏暗燈光的照耀下,那條鮮紅的地毯顯得格外的刺眼。

  「難道是我作夢作糊塗了?」我撓了撓腦袋,準備回床上好好的再睡一覺,就在轉過身的那一刻,我呆住了。

  空洞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一種陰冷的感覺,頓時充滿了全身。

  「砰砰……」

  敲門聲不斷響著,帶著一種令人枯燥和恐懼的節奏。

  我咬了咬呀,一把拉開了房門。

  門外,依然什麼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惡作劇?

  不可能,誰會那麼無聊?何況就算要惡作劇,那個小子也跑的太快了一點吧!

  從我的房門前,跑到可以藏身的拐角處,一共有大概三十多米,而我從最後一次敲門聲到飛快的打開門,其間也只不過間隔了三秒而已。

  這樣算下來,那傢伙一百公尺可以跑出十秒以下的成績,幾乎都要接近世界紀錄了,何況我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更不要說是飛速跑動時發出的噪音。

  難道這次也是自己睡迷糊了,將夢和現實攪和在了一起?

  算了,明天到飯店的監視房,調出這個時段的錄影就清楚了。

  我關上門向床走去,突然感覺一陣涼風撫在臉上。

  窗戶,什麼時候打開了?

  柔弱的清風,不斷將半拉開的窗簾吹動,帶來了一種古怪的味道。

  今天晚上究竟怎麼了?

  我明明記得睡覺前窗戶還關的好好的,而且也鎖死了,為什麼現在卻是半開著?我的記憶絕對沒有混淆,就算是自己記錯了,也不會傻乎乎的在開了冷氣的情況下,任窗戶敞開著吧!

  突然記起了剛到奈良時的情況,那天晚上也像今天一樣怪異。該不是狐狸覺得在我面前嫁女兒感覺很爽,跟著我跑到岐阜來,順便再嫁一次吧?

  我下意識的將頭伸出去看了看天空,空氣很乾燥,很好,並沒有下雨。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我立刻打開燈,然後向床上望去。

  還好,背包還安靜的躺在枕頭旁邊。

  我走過去將背包提了起來,就在那一刻,我的全身僵硬了,接著,我瘋了似的將包裡所有的東西全都倒在床上。

  沒有!果然沒有了!

  確定了無數次,最後我頹然跌坐在地板上。

  包裡的兩個黑匣子不見了。

  是誰,在什麼時候將它們偷走的?我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路,然後狠狠打了腦袋一下。該死,自己居然蠢的中了那種白痴程度的調虎離山計。

  恐怕某些人早就盯上了我,只是我笨的絲毫沒有察覺到,那群人先是敲門來吸引我的注意力,趁我站在門前發呆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從窗戶外爬進來,從我的背包裡拿走了黑匣子。

  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他們到底又是什麼人?

  這裡可是十五樓,想要從窗戶外翻進客房裡,幾乎等於是玩命,他們幹嘛花費這麼大的精力來偷那兩個黑匣子?還有,他們究竟懷有什麼目的?

  我惱怒的狠狠一拳砸在地板上,然後抱著發痛的手一邊狂跳,一邊大聲叫起來,幾近混亂的眼神,突然瞟到窗檯底下掉有什麼東西,我忍住痛將它拿了起來。

  那是一張橢圓形的符紙,上邊畫有奇怪的動物圖案和一些怪異的文字。

  我眯起眼睛,神色頓時凝重起來,這種符紙自己並不陌生,在找到第二個黑匣子的地方也有相同的一張,那是御使前的標誌。

  所謂的御使前,他們是一種可以借用狐狸妖力的人類。

  說起御使前的歷史,民間大概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認為它們是狐妖玉藻前留下的後代,可以借用妖狐的力量。

  第二種說法說他們是供奉稻荷的巫女,又叫飯綱使或者管狐人,他們可以將老鼠一樣大小的妖獸,養在一支小管子裡,並能驅使它們做任何事情。

  我並不在乎哪種說法是對的,只是想拿回被盜走的黑匣子,總之睡意也完全沒有了,我闖進飯店的監視室,要求警衛將剛才的錄影調出來給我看。

  那個已經六十多歲的歐吉桑當然不肯,滿臉不耐煩的說不合規定。

  我頓時火冒三丈,大叫道:「我的東西就在客房裡被人偷走了,這筆帳該怎麼算?」

  那警衛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們提醒過旅客要將貴重物品寄放到托放處。」

  我冷哼一聲,衝他擺了擺手:「我懶得和你說,叫你們經理立刻過來。」

  「先生,你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那歐吉桑也有點生氣了。

  我一把拿起電話,直視他的雙眼,說道:「要不要我幫你叫?」

  警衛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然後接過電話沖裡邊大聲喊了幾句。不一會兒,經理氣喘吁吁的推門走了進來。

  「先生,請問您對我們的服務有什麼不滿意?」他也是滿臉不耐煩,公式化的詢問道。

  「這家飯店屬於高橋家的經營範圍吧?」我慢悠悠地問。

  「沒錯。」經理點點頭。

  我微微一笑,從兜裡拿出一張卡遞給了他。

  那張卡是我臨走時由美硬塞給我的,說如果缺錢用的話,就隨便去找一家高橋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他們會立刻答應我的任何需求。

  果然,那個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經理,立刻變得大汗淋漓,他從衣兜裡拿出手帕,不斷擦著冷汗,又將那張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深深向我鞠了一躬,高聲喊道:「不知執行總裁大駕光臨視察,不當之處,請多多包涵!」

  站在一旁原以為可以看到好戲的警衛,立刻傻了眼。

  我故意指了指他,說:「這個警衛的態度似乎很惡劣啊,究竟你們是怎麼對待客戶的?」

  經理大為惱怒的沖警衛喊道:「歧藤一郎,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了。你被解僱了!」

  那個歐吉桑險些哭了出來。

  我興致滿滿的看著這齣戲,感覺氣也出的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我平靜地說道:「算了,這次我不會計較。你是歧藤一郎是吧,現在可以調出剛才的監視錄影了吧,我住在十五樓的十七號房間。」

  看完錄影後,我在飯店經理的迎送下回了房間,躺到床上,我又開始慢慢回憶起來。

  根據記錄顯示,在我的房門前一直沒有任何異常,從我入住,到我聽到敲門聲猛地打開門,十七號房的門前都沒有任何人停留過。

  或許,那場偷竊真的不是人為的,難道會是御使前驅使狐妖幹的?

  如果真是這樣,反而可以解釋為什麼從裡邊鎖好的窗戶會被打開,然後悄無聲息地偷走了我背包裡的東西。

  據說狐妖用肉眼是看不見的,而且它們還有見縫插針的能力,不論多小的縫隙都能擠進去。

  雖然至今人類都不能證實它們是否存在,不過在日本的東北,確實有飯綱使的巫女存在,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御使前為什麼會盯上我?他們和黑匣子有什麼聯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是怎麼知道黑匣子在我的身上的?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在日本也就只有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由美。

  難道是由美告的密?

  我用力搖了搖頭,想要將腦中的疑惑統統甩開,但終究還是做不到。看來明天我真的有必要去高山市附近的稻荷神社拜訪一下了……

  稻荷是供奉狐狸的神舍,日本的狐狸信仰,大概可以追溯到平安時代或者更早以前,許多人都認為,狐仙是主管農業和商業的神,或許這樣的信念是來源於散佈在日本各地大約八萬多間的稻荷神社吧。

  一大早,我就找來經理,詢問有關附近稻荷神社的事情。

  飯店的經理立刻派人去查,不久後便拿了一大堆資料,我略微翻看了一遍。

  高山市的稻荷神社大概有十九處,不過規模都很小,大多都只有一個神甕。不過東邊的森林裡,倒是有個很大的神社遺蹟,我頓時對那個遺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試想一下,如果我是老遠從東北來的巫女,又懷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雖然也可以明目張膽的住在旅店,甚至於目標所在的飯店裡,但這樣做,還是有遭人懷疑的可能性。

  如果做為集合地點,當然會選一個十分隱密,而且人跡又少的地方,這樣的話,那個遺蹟就很有利用價值了!

  我又思忖了好一會兒,確定有很大的可能性後,這才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塞進背包裡,然後朝遺蹟走去。

  那個地方是我現在唯一能找到的線索,如果自己猜測錯誤的話,或許離失竊的黑匣子也會越來越遠,甚至永遠都不能再找回來,到時候也只能認命的帶著張雯怡,跑去某個沒人認識的城市,然後兩人抱成一團,蜷縮在床上等詛咒發作,看誰先被夢魔砍掉腦袋。

  白天過去,夜,慢慢降臨了。

  黑暗籠罩了整個廢墟,偌大的狐狸雕塑挺立在殘破的大廳裡,顯得格外詭異。

  我躲在陰暗處,揉了揉早已麻木的雙腿,已經在這裡埋伏了整整一天,帶來的零食也被自己消滅了一大半,沒想到連鬼影子也沒等來一個。

  我深吸一口氣,朝嘴裡猛灌了一大口飲料,然後抬起頭,透過塌掉的屋頂,望向天空。

  這裡果然是郊區,沒有受到污染的天空,美的一塌糊塗。

  明月高掛在天幕上,月暈也很明顯,折射出一種混沌的混亂色彩。星星很少,只有幾顆三級星在放射著黯淡的光芒。

  真的好美!尤其是在不知道何時會猝死的我的眼中看來,許多平凡的一切,都突然讓人產生了留戀的感覺。

  哈,沒想到就如我這麼理智而又厭世的人,其實也是懼怕死亡的……

  正當自己的思維沉醉在那個沒有喧嚷的外太空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了過來。我的心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神智清晰,耳朵機警地傾聽著任何一絲響動。

  那人似乎很躊躇,他不斷徘徊在神社廢墟的入口,然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聲喊了起來:「夜不語,我知道你在裡邊,快點出來,有個人想見你!」

  那是個十分甜美的女生,那種溫柔中有帶著一絲冰冷的聲線,我似乎在哪裡聽過。

  就在自己下意識的想回答時,腦中突然發出一個訊號,我立刻硬生生的將衝到嗓子眼的聲音給吞了下去。

  好險,差些就打草驚蛇了!

  那個女孩等了一下,見沒人附和她,便又大叫道:「夜不語,你這傢伙快點給我出來。不然我就把你的黑匣子給丟進海裡。」

  有沒有搞錯,她居然連黑匣子的事情都知道?!難道這個小妮子就是從東北來的御使前,也就是她偷了我的黑匣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連滾帶爬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去。

  明亮的月光下,只見一個身材極好的女孩站在不遠處,她看著我慌慌張張狼狽不堪的樣子,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淺笑。

  當我的視線接觸到她美的無法形容的臉龐時,立刻驚訝的呆住了。

  我只感到全身僵硬,大腦裡一片空白。

  那個女孩自己並不陌生,那樣的笑容,還有那種嬌嗔的表情,微微噘起的豐滿嘴唇……那不就是狐狸嫁女時,我撿到的女孩嗎?

  「怎麼,見到我很意外嗎?」那女孩用明亮的雙眸凝視著我,向前走近幾步,似乎想要讓我更清楚地看到她。

  我好不容易才理順混亂的思緒,沉聲問道:「是你偷了我的黑匣子?」

  「要這麼說也可以。」女孩毫無畏忌的點點頭。

  「哼,沒想到你居然會是御使前,難怪原本應該受傷的腿部會好的那麼快,你是借用了狐妖的力量吧!這麼說起來,那場狐狸嫁女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我感覺自己就像傻瓜一樣,居然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

  「你似乎誤會了某些東西。」那女孩越走越近,最後在離我只有一個鼻尖的位置停住了。她輕聲說道:「有個人想見你。」

  我搖了搖頭,憤然道:「我不去,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

  「是嗎?」她做出了一個十分遺憾的表情,「看來你對黑匣子的秘密完全不感興趣。那好,就當我沒來過。再見!」

  「你知道黑匣子的秘密?!」我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問道:「如果你真的知道,請你快點告訴我!」

  女孩看了我一眼,輕聲道:「我並不知道,不過,要見你的那個人卻很清楚,因為黑匣子就是從他的同伴手裡做出來的!」

  ******

  廢墟的不遠處有一間小屋,那女孩微微點點頭,示意我進去。我遲疑了一下,最後推開了門。

  正對面坐著一位大約三十歲年齡的老者,不要認為是我用錯了詞語,那確實是一位年輕的老者,至少我第一眼看他的感覺就是這樣。

  那男人雙手輕輕撫摸著擺在雙腿上的兩個黑匣子,見到我後,只是點點頭,說道:「你來了。很好,比我想像中還快。」

  「你是誰?」我毫不客氣的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沉聲問。

  「大叫都叫我伊藤潤樹,是個不太出名的小說家。」

  「伊藤潤樹?好熟悉的名字!」

  我皺起眉毛,突然大叫道:「我記起來了,你曾寫過一部很出名的KB小說。那部小說似乎根據福來友吉博士的真實故事所改編,然後輔以精采的幻想和懸念,最後還被改編成了電影。」

  「哼,那篇小說裡真的是我的幻想嗎?」伊藤潤樹苦笑了一聲,呆呆望著天花板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

  「我拜讀過你的那部小說。」

  我笑了一笑,腦中突然劃過一個想法,頓時只感到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我壓抑著狂跳的心臟,用儘量平靜地沙啞聲音說道:「不過,我對你在一九五二年所著的《超能力編年史》更感興趣。那本書很有趣,你說是不是?高永尾吉先生?」

  伊藤潤樹準備拿茶的雙手猛地停止了,他的全身都一動也不動的呆愣著,不知過了多久,他哈哈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險些跌倒在地上。

  「你是怎麼猜到伊藤潤樹就是我?」高永尾吉抬起頭望著我。

  「只是突發奇想外加直覺罷了。」我老實的回答:「我感覺高永尾吉和伊藤潤樹有幾個模糊的相同點。

  「第一,伊藤潤樹對超能力的研究絕對可以算的上宗師級別,那從他的小說裡就能看出來。而高永尾吉對超能力有一種狂熱的追求慾望,這只要稍微查查他的生平就知道了。

  「第二,伊藤潤樹是一九五三年出生的,剛好和高永尾吉死亡的時間相吻合,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有關福來友吉博士。

  「不論是高永尾吉的《超能力編年史》裡,還是伊藤潤樹的小說裡,每當提到福來博士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用上敬語,透露出一種崇拜的感情色彩。在以前我拜讀你的小說時就感覺很奇怪了,沒想到這個資訊居然會成為非常有用的線索。」

  我頓了頓又道:「當然所有的一切都純屬我的猜測,所以就賭了一把。沒想到你會這麼爽快的承認了。」

  「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人。」高永尾吉又大笑起來,「關於黑匣子,你究竟知道少?」

  「並不算太多。」我思忖了一下,「我知道黑匣子並不只一個,而且每一個都有不同的神奇力量,使用方法也不一樣。我調查了很久,只大概知道那些黑匣子和你、你的導師福來友吉,還有兩個華裔學者陸平和李庶人有關。」

  我舔了舔嘴唇,「你們似乎都從黑匣子上得到了不老不死的能力。其後不知為什麼,陸平和李庶人各自持有一個黑匣子回了家鄉,然後做了一些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我還知道,盒子是在一九三八年製造的,而製造地點是烏薩,也就是高山市的某個地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造出這種可怕的東西,但是我能確定,那一定和福來友吉博士的第三次試驗有關係。」

  高永尾吉略微有些驚訝,「沒想到你居然知道了那麼多!」

  我微微一笑:「這實在不算多,高永先生是一九五三年詐死的吧?你用自殺做為幌子,然後在七十三歲高齡時返老還童,躲起來用別外的身份過著另外一種人生。李庶人和陸平差不多也和你一樣,或許福來友吉也活在這世界的某一個地方。」

  「不對。」高永尾吉的神色有些黯然,「博士確實已經在一九五二年去世了。他不願接受那種能力,說是違反了大自然的規律,其實我知道博士是不願意承受那種痛苦,永遠的存在是一種沉重的命運,接受了那種能力後,也同時承受了那些女孩子強烈的怨恨和羈絆!」

  「怨恨?羈絆?」

  我聽的如墜霧裡,完全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高永尾吉長嘆了口氣,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低聲講述起來:「我們都生在一個怪異的時代。那個時代表面上透露著對新事物的追求,但實際上追求是一回事,要那些頑固的知識分子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知道意影現象吧?常常有一些正常照片上,出現多餘的不應有的人或物的照片,有的人統稱它們為靈異照片,其實那就是典型的意影現象。

  「早在十九世紀六0年代和七0年代,照相術進入公眾生活的初期,這種現象就被媒體大肆炒作,也讓許多人大感興趣,我的導師福來博士就是當時最傑出的一個。

  「他首先提出某些擁有特異能力的人可以將一些字元印在底片上,甚至僅使三層膠片的中間一張感光,而上下兩張不受任何影響的理論。

  「就在一九一一年,博士在日本四國的丸龜市,找到了一位四十歲的法官夫人長尾郁子。在他的主持下,進行了一系列的意影實驗。」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福來友吉博士曾在一九一三年所著的《透視和思維照相》一書中公佈了研究結果。而且在長尾郁子死亡後,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又在一九三一年找到了日本宮城縣特異功能者三田光,讓他將位於四十公里外福來博士家二樓的底片,成功地意影了兩張月球背面的照片。」

  「不錯,博士為了研究特異能力,確實煞費苦心。」高永尾吉又嘆了口氣。

  「但意影現象和黑匣子有什麼關係嗎?」我疑惑的問。

  高永尾吉點點頭,又輕微的搖了搖頭,「黑匣子的研究,確實要從博士的第三次試驗說起,為了免於重蹈覆轍,那次試驗的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

  「受試者是一位叫做高橋貞子的特異能力者,她擁有用意念把文字顯示在白紙上的超能力,就在那場試驗中,福來博士、陸平、李庶人和我,因為研究方向的不同,而分成了兩派。

  「陸平和李庶人認為,特異功能者有其異於常人的精神力量,以至於強烈到可以發散出去,按照那個人的意志隨意依附在某個東西上。根據這種理論,如果那種力量進一步的被擴大,那麼應該可以改變分子排列,甚至達到改變物資的情況。

  「他們認為用意念把文字顯示在白紙上,又或者在膠片上顯影,根本就是改變分子結構和能量傳遞的過程,應該要進一步研究如何擴大這種能力!

  「而博士和我則認為他們走火入魔了。雖然他們提出的理論有一定的道理,但行為卻過於瘋狂,就因此我們四人鬧得不歡而散,各自在高山城進行自己的研究……」

  夜,沉重的夜。

  一輪彎月高掛在天幕上,黯淡的銀光下,有兩個黑影走進了墓園。

  「真的要這麼做嗎?」李庶人望著四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陸平從麻袋裡俐落的拿出鐵鍬,遞給他一把,然後在一個墳墓上用力挖了起來。

  李庶人一把抓住他的鐵鍬,低聲道:「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這根本就是對死者的褻瀆。」

  陸平用力推了他一把,「別婆婆媽媽了,像個男人的樣子,快挖!」

  「可是千鶴子她生前已經夠可憐了,死後我們還侮辱她的屍骨……」李庶人遲疑道。

  陸平冷哼了一聲:「你以前在英國究竟怎麼讀大學的?人死了就只剩下一副骨頭,與其讓它繼續腐爛下去,還不如讓我們將它發揮在更大的用處上!」

  「但是……」

  「夠了!」陸平狠狠瞪著李庶人,「你患了腦癌對吧?你甘心就這樣等死嗎?還是等我們努力將那個理論完成?那可是科學上的大發現,只要我們將理論發表,一定會在學術界掀起軒然大波,甚至能引起一場革命。我們的名字絕對會載入史冊裡!」

  「你確定將那種特異能力擴大一百倍,真的能治好我的腦癌,甚至能讓我不老不死?」李庶人明顯動搖了。

  陸平神秘的笑起來,「那個理論是你和我一起發現的,如果再將容器製作好的話,就一定能成功,難道你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嗎?」

  「我當然信!我們一定會成功,對吧?」

  「當然會。」陸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挖快一點,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到四國去,把郁子的屍體也一起給挖出來……」

  「博士的第三個試驗持續了將近兩年。而就在一九一一年的時候,陸平和李庶人幹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他們秘密地將御船千鶴子和長尾郁子的屍體挖了出來,並進行各種各樣的研究。」高永尾吉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

  「到了一九一二年,他倆初步製作出了一種儀器。那種儀器可以發出十倍於超能力者的能量,也就是黑匣子的雛形。

  「不過他倆似乎並不滿足,因為那樣的效果還不太明顯,雖然已經可以慢慢改變人的身體素質,但實在太慢了,不能用到科學論證上,於是他們開始窺視貞子。嘿,小子,你想不想知道黑匣子裡邊到底有什麼?」高永尾吉將黑匣子捧在手上,凝視著它們,然後問道。

  我立刻點頭,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知道這玩意兒的構造了,可惜X光投射卻不能成影,而自己又因為它們擁有的怪異力量不敢硬打開,害怕出什麼意外,到時候死翹翹還算是好,就怕變得像李庶人那樣的傢伙,永遠都死不了,然後痛苦的活在世界上,還要不斷的換住所,唯恐就被人識破自己是不老不死的怪物,要真成了那樣,我不一天到晚想辦法自殺才怪。

  高永尾吉停頓了好一會兒,這才一字一句的說道:「是御船千鶴子和長尾郁子的屍骨!準確地說,是她們的頭骨!那兩個混蛋將她倆的頭顱敲的粉碎,然後裝進了黑匣子了!」

  「什麼!」

  我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只感到一陣惡寒爬上了後腦勺。

  「不對,不可能有這樣的結果!為什麼只能增大到十倍?」陸平狠狠的將桌上的資料,全都掃在地上。

  李庶人輕輕嘆了口氣,蹲下身將慢慢撿了起來:「阿平,其實十倍已經夠了,我身上的癌細胞也有效的受到了控制,就憑這一點,已經足夠震撼學術界了!」

  陸平用力的抓著頭髮,「不夠,十倍根本就不夠!我想要的結果至少是一百倍,不,甚至是一千倍,到時候才能達到我的目標。」

  「阿平,你太執著了,何必呢,那個願望,恐怕你永遠都實現不了……」李庶人搖了搖頭。

  陸平猛地掀倒桌子,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大聲吼叫著:「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成功!十倍?根據我們日以繼夜的研究,明明就發現只有大腦才會發出那種特殊的能量波,而且就算人死後,那種能量也不會消散,會一直依附在頭顱上,但為什麼只能增大十倍?難道是因為她們的特異能力還不夠強……」

  陸平近似瘋狂的坐到地上,他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福來友吉那老頭似乎說過,高橋貞子的特異能力,是他見過有史以來最強的吧?」

  「阿平,難道你想……」李庶人驚恐地望著他。

  只見陸平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經質地說道:「她的腦袋!好想把她的腦袋打開仔細檢查一下。」

  李庶人頓時感到一陣惡寒湧上了脊背,他用力抓住陸平的肩膀,大聲說:「你清醒一點。那是殺人!」

  「難道我們是第一次殺人嗎?」

  陸平撥開他的手,陰沉地笑起來,「放心,就用以前的老方法,絕對不會有人知道的,而且在試驗裡死了人,福來友吉那老混蛋也不會聲張,他就是這種人。只要到了晚上,我們悄悄潛進去,嘿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九一三年初,就在博士忙於將大量的試驗資料整合,又聯繫好出版商,準備出版自己那本名為《透視和思維照相》的研究報告時,某一天,貞子突然感覺十分不安。

  「從很早之前開始,我和博士就發現她有很強的第六感,不,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預知能力。

  「當時她顯得很惶恐,一個勁的要求我帶她躲起來,但又說不出原因,只是強調自己有危險,或許會被人殺掉。」

  高永尾吉回憶著,最後苦笑起來。

  「說實話,兩年的相處,讓我對這個美麗聰穎的女孩產生了感情,我愛上了她。禁不住貞子的請求以及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終於做了生平第二個重大決定,我背叛了自己的導師福來博士。

  「由於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危險,我將貞子帶走的同時,為了湮滅她存在過的證據,也帶走了所有關於她的研究資料,害的博士因為資料不完整,只能草草地將那份報告出版了事,沒有在學術界引起任何重視,也因此氣的博士從此得了隱疾,最後鬱鬱而終。」

  他吸了一口氣,滿臉痛苦的說道:「但最可恨的是,我從來就沒有感到後悔過!甚至在參加博士的告別式時,還認為自己就算再來一次,也會毫不猶豫地帶走貞子!」

  「你並沒有做錯。」我沉默了半晌,問道:「然後呢?高橋貞子最後怎樣了?」

  「她做了我的妻子。」

  高永尾吉緩緩地說:「我們一起住在橫綱的小漁村裡,過了很長一段愉快的生活,原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永遠繼續下去,但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從一九三六年開始,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常常會痛的死去活來,到醫院檢查後,才發現自己患上了胃癌,頓時天彷彿都塌了下來。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怕死,怕的要命!」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微微笑著:「貞子在我的面前顯得很樂觀,也很活潑,一個勁兒的逗我開心,我也真的在笑,開心地大笑,但是我倆都心知肚明,那只是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而做的戲罷了。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貞子的細眉幾乎都皺到了一起,我知道自己美麗的妻子比我更傷心。

  「貞子曾經對我說,就算要她死掉,她也要我活下去,好好地,快樂的活下去……哈,諷刺的是,沒想到這句話,在不久以後竟然變成了事實。」

  高永尾吉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摀住臉,痛苦的哽咽道:「一九三七年末,陸平和李庶人那兩個混蛋,不知道通過什麼管道找到了我。他們和貞子談了一整夜,幾天後貞子便離家出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

  「我開始四處託人尋找她的下落,我不敢離開家裡,害怕她回家後找不到我。

  「一九三八年初,那兩個傢伙又來了我家。他們說有辦法可以治療我的癌細胞,然後給了我一個黑匣子,以及一封信。

  「他們告訴了我使用方法後,急匆匆地走掉了。我用顫抖的手打開信,居然是貞子的筆跡,整封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話……

  「尾吉,我曾許諾過,不論如何也不准你比我先死掉,我實現了自己的承諾,現在該輪到你了!你要將我的份一起活下去。還有,尾吉,我愛你……

  「那一刻,我什麼都明白了!」